其實這個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張紅心八是缺角的,紅骰子跟李存愣兒玩了幾天牌,一定是記得牌面的。我迅速看了一下地上的牌,還有兩三張有明顯的特征,還好,不算太多。
輪到我猜牌了,我用銅錢起卦,得乾為天。這一卦是上乾下乾,純陽之象,象征領導,撲克牌中的領導就是King,大小鬼本不是撲克牌中之物,雖然規(guī)則上屬最大,但并不是king。陽卦為火,色紅,紅色里以紅桃為尊,所以這張牌應該是紅桃K。
我故作輕松的說:“紅桃K。”但心中卻緊張的不行,死死盯著雨非翻牌,這是我第一次射覆,也沒有聽人說過如何射撲克牌,尤其難的一點是,這撲克牌屬外來之物,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方法思路是不是正確。
那張牌果然是紅桃K,雨非把牌丟給我,我心中大定,既然如此,那我有很大希望贏下這局。
紅骰子見我猜中,他有些不悅的說到:“你這算是出千。”
“哦?你玩這副牌時間已久,可以記下牌面,就不算出千?”我說。
紅骰子再不說出千的事,惡狠狠的盯著下一張牌,說:“黑桃四。”
他猜錯了。
但緊跟著,我也笑不上來了,我連連猜錯了四張牌,我發(fā)現除了JQKA和大小鬼,其他的牌我只能猜中花色,但是猜不中數字,一時間我也找不準規(guī)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一半靠射覆,一半靠運氣。
很快,就還只剩下四張牌,其中有一張?zhí)卣骱苊黠@,而且按順序,這是紅骰子的牌。紅骰子現在有十張牌,我只有九張,如果我要贏他,必須全部猜中,而且他還猜錯一張才可以?,F在看來,他必然能猜中一張,為了防止記牌,所有猜錯的牌雨非都沒有翻過來,也就是說我和紅骰子都不知道這四張牌究竟是什么。
我手中的牌多數是JQKA,他手中多是數字牌,他先猜牌,這張牌沒有顯著特征,他猜錯了。我心中稍微輕松了一點,至少,我有勝利的希望。
這次我起卦,是離為火卦。這一卦重離八純,預示著花色是紅,既然是純卦,那應該是紅桃,陽、火、純,這應該是數字牌,既然是純陽,那么……
“紅桃九。”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畢竟如果這張牌出錯,那基本就不用比了,而村民竟然還沒來……
雨非把牌挑起來給我,我猜對了。
緊接著,紅骰子沒有一絲停頓的說:“方塊七。”他猜對了,雨非把牌給他。
修道之人基本都不會作弊,所以雨非也是實事求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并沒有偏袒誰,接下來,就看我最后一張了?,F在紅骰子有十一張牌,我有十張,只要我猜對,就算是和局。
我剛要起卦,紅骰子說:“且慢,剛才我們并沒有說如果是和局怎么算。”
我放下銅錢,對他說:“如果是和局,咱們就再猜一張牌,如何?”
紅骰子點點頭,示意我猜牌。
我又起一卦,這一卦,竟然是坤為地卦。坤為地,至陰之卦象,牌中至陰,應該是梅花A,但是梅花A已經在紅骰子手里了,那這一張,難道是鬼王?我很難決斷。
紅骰子見我遲遲不猜,說:“你可以認輸,我不會讓你死的,只要你一根手指就行。”
我沒理會他的話,對雨非說:“小鬼。”
我猜對了。
為了公平起見,所有有顯著特征的牌都被我剔除,用剩余的牌重新洗了一遍,我把一摞牌放到地上,說:“這次咱倆猜同一張牌,就猜最底下那一張,如何?”
紅骰子冷笑著說:“好,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這次由雨非發(fā)號,只要我占卜完畢,她就立刻詢問牌面,我和紅骰子一起猜。
在我占卜的時候,洞里突然傳來了人聲,而且聽起來人還不少,那魔物身上的光一下子消失了,黑暗中我看不清東西,紅骰子低聲罵道:“膽小鬼。”
然后我就看到一片金燦燦的光,從洞壁上發(fā)出來,這是陰火,紅骰子說:“你算完了?”
我看了一下卦象,心中有了定數,說:“完了。”
雨非看我倆都準備好了,說:“猜吧。”
“方片六。”
“紅桃七。”
紅骰子猜六,我猜七。但雨非顯然沒有時間再翻牌了,一道光亮從直井頂部照射下來,李存大哥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在這!”
雨非已經躲進了我的背包,魔物也看不到了,只有紅骰子還在對面堅持,他見沒有人翻牌,忍著被朱砂灼傷的痛苦,翻過了那摞牌。
他,錯了。
救回李存和愣兒后,生活又回歸了平靜,要說改變,那還是有的,比如我的爸媽。
李存的大哥帶著李存的妻兒來到我家,當面給我道謝,給我爸帶來半斤上好的茶葉。我爸走在村里,很多人都向他夸贊我,說我有勇有謀,我在救李存當天的舉動也被人傳的神乎其神,說我簡直是當代諸葛亮。
這些話讓我很不自在,但是沒想到我爸爸聽多了以后,對我學道法的態(tài)度產生了改善。
這天晚上,我正在房里讀書,突然有人推門而入,我一看,竟然是愣兒。愣兒沒有露出他標準的癡呆傻笑,反而表情凝重的走到我面前,我站起身,他竟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
我連忙扶起愣兒,問他:“愣叔,你這是干嗎?”
他站起身來,滿面淚水,說:“小弟,我要謝謝你啊,謝謝你,我才終于得以恢復神志。”說完,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白色的小圓球,似肉非肉,乒乓球般大小。我接過小圓球,愣兒坐到炕邊,跟我講起了他的經歷。
愣兒的祖爺爺叫刺菜,這可是個牛人。刺菜是我們當地數一數二的獵人,關于他的故事,沒有一籮筐也有半籮筐了,刺菜制服巨蟒,降服妖魔,從縣衙的地面上白手起磚等等事跡數不勝數,膾炙人口。愣兒的太爺爺就沒有這么厲害了,不過還算是一個很好的獵戶,等到愣兒爺爺一輩,手藝已經大不如前,但愣兒的爺爺,在七十多歲的時候,捕到了一只狐貍。
這是一只尚在哺乳期的狐貍,被愣兒爺爺的獸夾夾住。等到愣兒爺爺發(fā)現的時候,這狐貍已經十分衰弱,露出一副可憐的神情,那狐貍頗通靈性,給愣兒的爺爺下跪磕頭,希望愣兒爺爺能夠饒她一命。
但愣兒爺爺沒有,他硬著心腸把這只狐貍帶回了家,因為這狐貍的皮毛,是他平生未見過的,火一般漂亮的皮毛沒有一丁點瑕疵,這樣的皮毛在縣里至少可以換來好幾擔糧食。
愣兒的爺爺當天就把這狐貍屠宰剝皮了。
為了保持皮毛的完整性,愣兒的爺爺采取了最殘酷的剝皮方式,活剝。
那只狐貍被吊在樹上,大滴大滴的眼淚流出來,愣兒的父親和爺爺在院子里磨刀,做著剝皮之前的準備。愣兒當時剛剛五歲,被母親帶過來看這只狐貍。都說人之初性本善,愣兒不忍心看到狐貍哭泣,求著父母放掉狐貍。母親告訴他這狐貍可以為他換來肉吃,小小的愣兒說:“我不想吃肉,放他走吧。”
為了避免兒子和女兒聽到狐貍凄慘的叫聲,愣兒的媽媽叫兩個孩子出去玩。他父親用布裹住那狐貍的嘴巴,又用鐵絲緊緊的纏上。狐貍沒有閉眼,眼神中滿是悲哀,痛苦,留戀,還有深深的恨意。愣兒的父親嘆氣說:“我也是沒法子啊,畢竟有娃娃要養(yǎng)活。”
那狐貍聽到娃娃兩個字,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不在流淚,而是從眼中向外流血。
這狐貍終究死了。
她那美麗的皮毛在柴房等待硝制,愣兒的媽媽用鐵鍋燉了一大鍋肉,光是那溢散出來的香氣,就把左鄰右舍都勾的吸溜著口水。
愣兒的媽媽到門口叫家人回來吃飯,愣兒和姐姐在河邊玩水,轉頭看到父親和爺爺進了院子,也往家里走去,這時候,誰也沒想到的變故,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