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不上查看,趕緊從背包里往外掏炮仗,剛一伸手,雨非的小腦袋就鉆了出來,她只說了一個字:“跑!”
這時我從余光里發(fā)現(xiàn),一個白色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洞口,我連滾帶爬的就往來時的方向跑,剛跑出去幾步,就停下了。
并不是我鼓起了勇氣要轉(zhuǎn)身決戰(zhàn),而是因為,那個魔物已經(jīng)站到了我身前。他小巧可愛,如同白色的菌子一般外形,一人多高,我停下腳步,只看到那魔物由白轉(zhuǎn)綠,嗖的一聲,變得如同山峰一般高大,幾乎望不見頂,我面前頓時撞上一堵白色的墻。
我不敢再往前沖,魔物的攻擊方式很簡單,讓你進入他的軀體,然后人就會昏迷,七竅內(nèi)全部都被塞滿泥土,沒人解救的話肯定就憋死了。我轉(zhuǎn)身就跑,身后是陡峭的山峰,根本爬不上去,但我打定主意,進山洞去。
洞里好歹還有兩個活人,我身上有岳天志留下的石匣,其中還有兩張驅(qū)邪符,只要給李存和愣兒貼上符紙,他倆就能從魅惑中解脫出來。
我一頭撞進黑暗的山洞,那魔物沒有跟上來,我趁此機會掏出炮仗,點燃后就扔到了外面的空地上。然后打亮手電,拿出石匣,給自己貼了一張辟邪符,這才繼續(xù)往洞里走去。
這個礦洞廢棄已久,內(nèi)部用木頭做支撐,這些木頭已經(jīng)腐朽,散發(fā)出一股潮濕腐敗的味道。雨非從背包里跳出來,靈活的跟在我身邊。她抬起頭嗅了兩下,跟我說:“他們又往深處走了。”
我不想再進洞,小時候我曾經(jīng)去過家里的金礦,也跟著大人下過深深的直井,幾十米厚的山石泥土里,我感受不到一絲陽氣,我恐懼這幽閉的空間。
但此刻我毫無選擇,那個魔物亦步亦趨的跟在我后面,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并沒有上前來攻擊我。
礦洞里時不時有些積水,靜謐的沒有一絲聲響,我甚至聽不到洞外的風(fēng)聲,我想,那魔物可能已經(jīng)把洞口堵死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發(fā)現(xiàn)我在這。
很快,我走到了山洞的盡頭,再往前已經(jīng)無路可走,只有側(cè)向的一個通道,通道里有一個直井。直井是開礦的一種方式,我們當(dāng)?shù)氐男〉V全部都是金銀礦,挖礦時需要跟著礦脈前進,金脈到此就開始下行,所以工人索性放棄了繼續(xù)往前挖掘,轉(zhuǎn)而投向了礦石含金量更高的地下。
我站在直井一側(cè),用手電筒照亮井底,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李存和愣兒,就在井底,李存昏倒在地,身周有一些血跡。愣兒蹲在他一旁,看到我的手電筒光亮,抬頭朝我傻笑。
這個直井并不深,約有四米左右,井壁有鐵質(zhì)的梯子。
我正要喚愣兒上來,雨非大喊,讓我轉(zhuǎn)過身。
在我倆身后,那白色的魔物和一個紅色的影子站在一起。那個影子沒有實體,貼靠在洞壁上,我想起早年間的傳說,紅骰子。
傳說東疆這邊有一個喜歡賭博的精怪,經(jīng)常附到賭鬼身上參加賭局,久而久之,他雖然靈智不高,卻有了一手非常高明的賭博手段,從不出老千,只要被他附身的人,幾乎是十賭九勝。不少的賭鬼都來東疆祭拜這個精怪,給他焚香化紙,那精怪受人香火供奉,靈智大漲,開始還只是幫人賭錢,到最后甚至跟人賭妻兒子女,房屋田地,乃至賭上身家性命。因為這些,十里八鄉(xiāng)都管這精怪叫紅骰子。
這引起了鎮(zhèn)上陰陽師的注意,為了防止這精怪再害人,一個有些道行的陰陽師把他封在了山里,讓他再不能附身出去害人,不過沒想到的是,有個人嗜賭成性,贏得多了,輸家就常說:“再能耐,你能比得上東疆那個?”
這人偏不信邪,帶了香紙供奉,要來跟這個精怪比試一番。過了幾天,人們在山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體,他不是被精怪所殺,而是自己一根根的剁去手指腳趾,又砍斷胳膊小腿,死無全尸。他是跟這紅骰子賭命來著。自那以后,賭鬼們都收斂了,再不敢來東疆祭拜,更不要說來挑戰(zhàn)紅骰子。
我和雨非與這兩個怪物對峙,他們既不上前,也不向后,靜靜地立在那里一言不發(fā)。我跟雨非互相看了看,我對她點點頭,雨非就嘰里咕嚕的跟兩個精怪說了起來。
她說的什么我一點也不懂,妖精自然有妖精的交流辦法,這種嘰里咕嚕的聲音也不是語言,而是一種傳遞信息的獨特方式,法力高深的人可以聽懂,但是卻沒法說出來。
雨非說了一會,這兩個怪物還是一動不動,我不敢再僵持下去,怕李存支撐不住,畢竟他可能三天水米未進了。打定主意,我從石匣里掏出一張符紙,對著那紅骰子打了過去,雨非對付人還可以上身,但是對付精怪她就誰都打不過了,只能四處蹦跳撓抓那只白魔。
我扔出符紙的一瞬間,紅骰子就朝著我飛來,那符紙對他竟沒能產(chǎn)生一絲作用,我看著那團血紅色的虛影,手捏劍訣,御氣指天,使出了打鬼決的第一式,劍指蒼穹。
手指和紅骰子的虛影接觸到一起,似乎戳到了那棉被上,紅骰子沒發(fā)出一絲聲響,我卻因為他向前沖鋒的力氣退后兩步,掉下了直井。
手電筒脫手而出,洞穴里一片漆黑,我四處扒抓,但什么都沒抓住,心中大喊糟糕之際,竟然被人穩(wěn)穩(wěn)接住了。
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傻笑,是愣兒。愣兒把我放在地上,我從布袋里掏出打火機,脫下上衣扔到地上,直井上方傳來雨非刺耳的尖叫聲,她傷還沒好,更應(yīng)付不了兩個精怪。
我趕緊從石匣里掏出兩張符紙,胡亂貼到愣兒和李存身上,又把剩下的符紙全扔到上衣上點燃。有了符紙的助燃,上衣很快就點著了?;鸸庵形野l(fā)現(xiàn),我給李存貼的是辟邪符,可是給愣兒貼的,竟然是請神符。
我連連呼喚雨非,其實不用我喊,她發(fā)現(xiàn)火光的瞬間就已經(jīng)順著洞壁爬了下來。礦洞里又陷入了寂靜,只有火焰燃燒和我們幾人粗重的呼吸聲。
雨非咳嗽了兩聲,我趕緊把她抱在懷里,查看她的傷勢,她微微喘息著說:“沒事,老娘死不了,你小子不錯,那紅骰子讓你打了一下,現(xiàn)在還在原地愣著,白魔是個傻子,他靈智低,紅骰子不指揮,他也不知道動。”
聽她這么說,我點點頭,這才感覺到手上傳來的鉆心疼痛,剛才的一擊雖然傷到了紅骰子,但是我的手又受傷了。我蹲下身查看李存的傷勢,我探了探他的鼻息,有些微弱但還沒有大礙。他左手沒了三個指頭,此刻已經(jīng)結(jié)了血痂。愣兒突然說:“打牌,輸了。”
說著,愣兒從兜里掏出一副破爛的撲克牌,我想著村民們應(yīng)該終究能找到這來,只是這火光已經(jīng)漸漸微弱,很快就要消失了,我還沒有開天眼,黑暗中是斷然再達不到紅骰子了。我想了想,對著直井頂部大喊:“紅骰子,你下來,我要跟你賭上一賭。”
聽我說完,白魔探出了半個頭,嗖的一下跳了下來,紅骰子順著墻壁就也閃爍下來。
這時火光已經(jīng)馬上要熄滅,之間那白魔身上發(fā)出淡淡的光線,這洞穴里又亮堂起來,只是這光線是陰冷的,照的一切都是慘白慘白。
那紅骰子在這陰冷的光線里幻化出形體,看起來像是一塊有五官的石頭,他蹲在我對面,生硬的說:“賭什么?”
他的聲音粗狂干啞,如同被煙熏過嗓子一般,我這才明白他為什么和白魔攪和在一起,正因為這白魔,他才能化形顯現(xiàn),從而與人交流賭博。
我說:“賭命。”
那紅骰子干笑兩聲,說:“可以,你想怎么玩。”
“你先發(fā)誓,用你的修行發(fā)誓。”
“好,我以修行發(fā)誓,我跟你賭,無論什么賭法,只要我輸了,我修為盡散。”那紅骰子顯然對自己的賭術(shù)有著無比的自信。
“尋常的玩法,我都不會,我從小就沒玩過牌,所以,咱們不如就來最簡單最直接的。猜牌。”說完,我從愣兒手里取過撲克牌,一張一張的倒扣在地上。
“這里總共有五十四張牌,我猜一張你猜一張,猜完就翻過來,猜中的就贏得這張牌,猜不中就得不到,所以每人能猜二十七次,全部猜完后,得牌最少的就算輸。”說完,那紅骰子冷笑道:“我贏定了。”
“是嗎?那不一定。”說完,我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小玻璃瓶,里面是朱砂水。爺爺?shù)闹焐耙呀?jīng)被全部用完,我用棉簽把星星點點的朱砂扣下來,才弄出這一點點朱砂水,本來想著危機關(guān)頭可以喝下去防止被上身,現(xiàn)在沒辦法,只能拿來賭博了。
這紅骰子之所以能夠贏那些賭鬼,完全是因為他的鬼眼可以看透牌底,我用朱砂把所有牌涂抹一遍,他就看不到了。
果不其然,看到我給紙牌上涂朱砂,那紅骰子哼了一聲。
我微笑著說:“怎么?想反悔?看到不能出老千就慌了?你可以認(rèn)輸,就算和局。”
他說:“呵呵,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而且,我從來沒有出過老千!”
我不置可否,等到把所有牌面都涂了一點朱砂水,就取出一本小書,開始跟他對決。
我之所以敢跟紅骰子賭,讓他看不到牌底只是第一步,完全比運氣也不可能,在這個山洞里陰氣最盛,我運氣肯定拼他不過,所以,我的底牌就是這本小書。
這是一本易經(jīng)六十四卦的拓印本,我打算用射覆的手段,來跟他一決雌雄。射覆,是一種用易經(jīng)占卜來猜測未知物品的行為,人們大多聽過李淳風(fēng)猜中碗中燒餅的事跡,這就是射覆,是一種古代高人用來娛樂的行為。
當(dāng)然,我不是高人,在此之前我也沒有實驗過射覆,爺爺覺得這是旁門左道,沒怎么給我講過。我只是自己在書里看到,暗中記下。
我讓紅骰子先猜,他盯著第一張牌看了一會,說:“紅心八。”
雨非把那張牌翻過來,正是紅心八。紅骰子發(fā)出得意的笑聲。我這時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情,導(dǎo)致紅骰子可以猜中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