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媽媽松口,那說明我的話起了作用。
我舔了舔嘴唇,說,“媽媽是如何知道譚姬的?”
“呵……讓你證明自個(gè)兒,你反倒問起了老娘,安的什么心思,你以為老娘不知道?”那媽媽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兒,正對著我的時(shí)候,又突然嘴角勾笑,哼道,“告訴你也無妨,老娘倒要看看,你能做什么。”
那媽媽白了我一眼,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譚姬,杏春樓花了十萬兩從外頭買回來的姑娘。初到杏春樓,就和舒姬斗舞,一曲《小野貓》,拔得頭籌。想那舒姬,在南陽郡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在周宅那夜的比舞,她鶴立雞群,一曲羽衣霓裳,跳的那叫一個(gè)嫵媚多姿。即便是這樣,卻還是被橫空而出的譚姬截了胡,聽說,她跳的是驚鴻,還得遼王妃親點(diǎn),直比上清宮上宮主。”
那媽媽說的比較客觀,語氣里卻含著些忿忿不平。這微妙的情愫,不小心被我抓了個(gè)準(zhǔn)。
“不管媽媽信不信我是譚姬,那小野貓,我倒是跳的爐火純青。不知媽媽想看是不想看?”
她并沒有被我一下子就引導(dǎo),她瞇起眼,開始不停地打量我,不信任地問,“你想耍什么花樣?”
“媽媽覺得我能耍什么花樣?萬花樓打手眾多,媽媽難道還怕我逃了不成?”
這是必須給她吃的定心丸。
按常理,被抓緊樓里的姑娘,不是要死要活就是哭哭啼啼,像我這樣急于證明自己的,的確不多見。這些說辭,也原本就是我打算拿來說服媽媽桑的理由。只是沒想到落到她手里,歪打正著,好好的主動,變得這么被動。
“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樣!”那媽媽遲疑了很久,直到她惡狠狠地警告我,我終于松了口氣。
等人將我?guī)У綐翘莺蟮姆块g里,那媽媽還特地派了兩個(gè)身強(qiáng)力壯的媽子盯著我。
房間里類似于杏春樓的準(zhǔn)備室,有梳妝臺,也有不少的舞衣。
有人在,白用不用。挑了衣裳換上,我就左磨右磨,讓那倆老媽子替我打理一番。等到舞臺外奏樂準(zhǔn)備好,我才緩緩出去。按照白梨當(dāng)初的要求,披著披風(fēng)上去,當(dāng)樂曲一響,就脫掉。在臺下一眾人突然驚羨的目光里,將那支拉丁爵士跳了出來。
毫無意外地結(jié)束,我在舞臺上停下舞步,那媽媽的眼睛里,閃現(xiàn)著如同花媽媽的表情,貪婪而驚喜。
“來人,給姑娘穿衣!”
這樣的結(jié)果,并不意外。跳的時(shí)候,我?guī)捉鼜?fù)制的,是舒姬的嫵媚。這是青樓所需要的。
越是妖嬈,越是看而不得,越勾的人心癢癢不能自已。
青樓的女子,并不需要節(jié)操。小野貓?jiān)揪陀兄N狂野的性感,即便是在古代的青樓里,這也極度大膽。而這樣的人,是媽媽桑最想要的圈錢工具。
那媽媽發(fā)話,等同于認(rèn)同了我的身份。等人給我披上披風(fēng),她才走上臺面,得意地說,“我不管你以前到底是誰,從今兒開始,你就是我萬花樓的譚姬,好好給媽媽跳舞,好處少不得你的。”
“譚姬”這兩個(gè)字代表的身價(jià),的確出乎我的意料,但這也正好。這些媽媽桑,個(gè)個(gè)唯利是圖,我這么一棵搖錢樹擺在面前,沒有不要的道理。但是有一點(diǎn),我必須強(qiáng)調(diào)。
“媽媽,我是譚姬不假,但我不是萬花樓的譚姬。”她想把我一直困在這里,怎么可能?
然而我話音一落,那媽媽臉色頓時(shí)大變,“你說什么?”
“媽媽別忘了,譚姬可是入選過舞姬的。”
“我也沒忘,你的資格,可是被遼王妃給取消的!”
這件事,恐怕是今年舞姬選拔最烏龍的事:被譽(yù)為能爭上清宮上宮主之位的姑娘,竟然會被送上玉佩的遼王妃親自剝奪資格。
那媽媽的言下之意,是篤定我沒有退路。如果不在萬花樓好好干,只會被收拾??此闹芫蹟n來的壯漢,已經(jīng)在嚴(yán)肅地威懾我。
“媽媽,縱然中途出了不少的問題,但我被選上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今日也不知媽媽受了何人的蠱惑,將我捉了來。但媽媽事先可否有打探,我是被誰救出來的,又是被誰帶到遼城的?私拿舞姬之罪,只怕媽媽也是承受不起的。但如果是我主動來的,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好吧,被那媽媽逼到這一步,我也只能無恥地再用一次歐陽震云的名聲。我緊緊盯著那媽媽的神情。唯恐她有一瞬間的轉(zhuǎn)變,那么我之前做的努力,都功虧一簣了。
就在氣氛越發(fā)緊張的時(shí)候,一個(gè)壯漢突然沖我身后走上前,在那媽媽耳邊說,“媽媽,她的丫鬟不知所蹤……”
這最后一句話,簡直是救我出水的稻草。后面,就不需要我多說什么了。
那媽媽瞇著她狹長的眼睛,閃現(xiàn)出的精光,一直在計(jì)較著利益得失。良久之后,她遣退了在場圍攏的壯漢打手,并命人給我也擺了一張椅子。
“既然你是主動來我萬花樓的,是想做什么?”
那媽媽坐下,我也不客氣,和她對面而坐,慢條斯理說,“媽媽這話可說的不對,剛才不是樓里的打手將我拿來的嗎?其中一個(gè),還扇了我一巴掌,您且瞧瞧,這手印兒還拉到了耳根子處。”
剛才那兩個(gè)老媽子是替我敷了厚厚的一層粉,但是打我那領(lǐng)頭的手勁兒忒大,手印始終遮不全。我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能及時(shí)報(bào)的仇,怎么能錯(cuò)失?
她的臉色變了一變,朝身后的人使了個(gè)眼色,接著,抓我來的壯漢,都被列隊(duì)排在舞臺下。
“誰出手傷了姑娘的臉,自己站出來!”
那媽媽厲聲一喝,幾個(gè)壯漢趕忙左看看右看看,迅速退一步。那個(gè)打我的領(lǐng)頭,汗涔涔站在前頭,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那媽媽睨了一眼,冷漠說,“來人,打!”
聽那媽媽的吩咐,很快來了個(gè)老媽子,她轉(zhuǎn)頭看了我左臉一眼,捋起袖子。還不等壯漢掙扎兩下,拿起一塊掌大的帶針板子,朝他左臉就是狠狠一扇。
“啪”一聲響徹樓里。
我冷不丁抖了一下,壯漢臉上,已經(jīng)留下幾道被針嘩啦開的血痕。
老媽子又準(zhǔn)備下手,我連忙叫停。
那媽媽戲謔地看著我,“姑娘這是心軟了?”
“一報(bào)還一報(bào),既然媽媽替譚姬出了氣,譚姬也不能太過分,到底是為媽媽出力的人。讓他給我道歉一句,此事就算了了。”
那媽媽挑了挑眉,對老媽子使了個(gè)眼色,接著,壯漢就朝我跪下磕頭,口齒不清地道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傷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那一雙被打得充血的眼睛,無神地看向我,我心口一跳,連忙移開。
對面的那媽媽,還用那戲謔而輕蔑的眼神看我,顯然,我的表現(xiàn),正中她的下懷。她看似在懲罰壯漢,其實(shí)也是在警告我,不聽話的下場,無異于壯漢。
直到他被帶走,才深深吐了一口氣。
這些人下手的狠勁兒,很明顯都是那媽媽調(diào)教出來的。想想當(dāng)初的花媽媽,真的是溫柔了十倍不止。
“媽媽,譚姬這次跟著歐陽大人來遼城,為的就是從遼王妃手中拿回比舞資格。不巧的是這兩日遼王妃不在城中。既然如今我來了媽媽的地盤,那這兩日,便好生為媽媽跳舞,掙得的銀兩,全歸媽媽,只煩請媽媽替譚姬留意一下遼王妃的動向。”
“你還能得到遼王妃的信任?”那媽媽并不相信我能拿回資格,但對我說的銀子全歸她,顯然滿意。所以問我話的語氣,也好了不少。
“能不能得到,只管遼王妃回來,媽媽便可知曉。倘若譚姬沒得到玉佩,那日后便安心在萬花樓中為媽媽效力,媽媽若害怕譚姬累及萬花樓,只管處置。倘若能夠重得資格,譚姬便是萬花樓出去的姑娘,日后譚姬一步登天,該得的賞賜,全歸媽媽。”
重利面前人必輕心。這筆買賣,算來算去,她都不會虧。我勢單力薄,她也根本不用擔(dān)心我?;ㄕ刑优堋?/p>
“這么好的事,你就這么心甘情愿?你可是杏春樓花媽媽花了十萬兩買的。這下要是成了我萬花樓的人,日后老娘和那姓花的可就是結(jié)仇了!”
她這還是在試探我。我垂著眼皮,回想當(dāng)初的情況,心里的失落和被拋棄的感覺一股涌上,“當(dāng)初我深陷牢獄,花媽媽并未出手相助。開罪之后,我原本想回杏春樓,花媽媽卻閉門不見。那媽媽覺得,在她心里,我還值錢么?”
對比我的傷感,那媽媽卻是開懷大笑,“老娘就給你這個(gè)機(jī)會,若是你真能從遼王妃那兒重得資格,那么老娘,也不怕派人送你上京!”
這筆賬,那媽媽果然是算的清的。聽到她最后的話,我徹底放下了心。
“樓里沒得多的丫鬟,可要媽媽去將你原本的丫鬟找來?”那媽媽突然親切地問我,好像我真是她親閨女似的。
我心口一陡,說,“媽媽不說,我還忘了。昨日我派丫鬟出去打探遼王府所在,直到今日都不曾回來。早上原本想出去找她,卻被樓里的大哥們截了胡。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那丫頭的消息……”
那媽媽嘴角的笑僵了一下,接著說,“那倒不用擔(dān)心,不過是個(gè)丫鬟,沒了媽媽再替你找一個(g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