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隊友的“背叛”,老頭兒顯然氣急敗壞。用命令式的語氣,捍衛(wèi)他最后的尊嚴。
“嘖……這丫頭可殺不死!之前你不是看見了,那么多老鼠咬她,都沒咬死。這是天意!天意讓她跟咱們做伴兒,對吧?”
老朽一本正經(jīng)地搖著頭,鄭重地拒絕老頭兒的要求。這下,氣得他腮幫子更是哆嗦不止。老朽卻視而不見,嘿嘿笑著,貼耳對我說,“哎呀丫頭,你是不知道,這么多年,我是把他伺候夠了,你今兒算是給老朽出了口氣,從今兒開始,你的鼠肉,老朽包了!”
對我有傷自愈的奇異能力,他一直沒多問也沒多說。顯然在他看來,身有異能很正常,大抵因為他們也不是正常人……
我彎著眼似笑非笑。老頭兒孤軍奮戰(zhàn),二比一,我怎么都比他占優(yōu)勢。拿回蛇環(huán),指日可待。
跟著左牢的老朽,吃了不少的鼠肉之后,我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那種變態(tài)的味道。捉鼠的本事,也日益見長。之前圍攻我的灰鼠,現(xiàn)在一見著我就跑得飛快,而每一次,都被老朽詭異的指甲穩(wěn)準狠串成一溜。
這樣暗無天日,卻不愁吃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執(zhí)拗不肯向我妥協(xié)的老頭兒,就生生被餓了多久。但是他偏偏就是不松口,盤腿坐在牢柱前,一雙眼睛死死瞪著我,好像一只在等待獵物的猛虎。不過,是只虛有其表的紙老虎。我甚至相信,只要一根指頭戳下去,他就會向后倒下。
而我之所以不敢接近,是因為這個人即便是紙老虎,也比我這只沒本事的貓兒強。光是那目光,就具有強大的震懾力。
這樣的僵持,一直持續(xù)著,直到我破天荒抓到一只腳大腿粗的灰鼠,歡天喜地地揪到老朽那邊的時候,他突然開了口。
“臭丫頭,給我!不然,這蛇環(huán)你就別再想拿回去!”
聽到他的話,我頓時僵硬了身子。轉(zhuǎn)身看去,他一只手攥著蛇環(huán),正想往墻體撞去。這是被逼急了。
“是么?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要它了,你隨便撞,要是你實在餓得不行,也可以考慮把它變成真的蛇,再打死果腹。”我神色無動地回了他一眼,便轉(zhuǎn)身將老鼠遞給左牢的老朽。我才不相信他會真的把蛇環(huán)敲碎,那可是他口中的“圣物”,而且他是自比圣人的耶,哪有那么任性……
身后傳來粗狂的呼吸聲,顯然他被我的話氣到了。我得意地笑著,和老朽打著啞語,而就在那時,我卻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語調(diào)。
好奇地轉(zhuǎn)過身,卻看見老頭兒低著頭,干裂烏黑的嘴唇在雜亂的頭發(fā)下碎碎念。蛇環(huán)躺在他烏黑的掌心里,黝黑的眼睛,漸漸泛出寒光。
與此同時,蛇尾從蛇嘴里緩緩伸出,背上的鱗片,秩序井然地舒展開。當(dāng)他嘴唇的運動頻率加快,蛇環(huán)驟然變成一條活生生的三角頭大蛇,巨大的信子一吐,迅速穿過牢柱,沖向我的右手。
錯愕地一瞪眼,我趕忙收手往后退,另一邊的老朽嗚哇大叫一聲,也是趕忙逃到牢房的另一邊。下一刻,扭頭發(fā)現(xiàn)大蛇一吐紅信子,側(cè)轉(zhuǎn)向我追來,我立即加快腳步,然而不大的牢房里,它一伸展,就沒了我的容身之地,我還得小心地不能踩到它的尾巴。
“老頭兒,你做了什么!”大蛇追著我,蛇尾巧妙地懸空掃過牢柱,眼看要追上我,卻總是差一腳的距離。但是那猩紅的信子,不時觸碰我的肌膚,引起我一陣接一陣的雞皮疙瘩,簡直驚悚。
老頭兒作為始作俑者,盤坐在原地,瞇著眼向我示威,“哼!要肉還是要命!”
大蛇追著我轉(zhuǎn)圈圈,依然沒有進攻的意思,我卻不敢怠慢絲毫,偏偏路過老頭兒時,掃到他囂張的表情,我就是不甘心!
“我要命,但是為了肉,我不要命!”哼哼哼!我就不要命,看你拿我怎么辦!
“哈哈哈!好丫頭!好骨氣!跑!快跑!要咬屁股了!快跑!哈哈哈!”左牢的老朽,一發(fā)現(xiàn)大蛇的目標不是他,又迅速回到原位看熱鬧。他在一邊起哄也就算了,完了還抱著肚子笑的在地上直打滾兒!
“臭大爺!我?guī)湍阕チ四敲炊嗬鲜?,你還不幫我!”我已經(jīng)跑的精疲力竭,背后的大蛇依舊緊緊追著。我憤然朝老朽吼去,他卻無辜地說,“哎……丫頭,觀棋不語真君子,老朽是看戲的,可不能參與喲??炫埽〈笊邅砹?!”
本來我還想罵他兩句,聽到他的話,一回頭,看到大蛇張開血盆大口,趕忙加快步子。就這么一圈一圈兒地,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腦子也沒了思考的能力。就在我險些要認輸?shù)臅r候,腦子里突然閃過一道靈光,轉(zhuǎn)眼看向一臉兇惡的老頭兒,我開始有意識地跑向他。
“老頭兒!過來!”吼的時候,我將右手里一直拎著的大老鼠伸向老頭兒。
他嘴角勾起滿意的邪笑,高傲地伸出手。等到他的手接觸到鼠肉,我左手立即抓上去,將他狠狠拉過來撞在牢柱上,緊緊扣住他。而手里的鼠肉,我再一順手,往大蛇的另一邊快速扔去。
“臭丫頭,你做什么!”老頭兒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使勁地掙扎。
我漲紅了臉將他壓制住,轉(zhuǎn)頭看向大蛇,看它不出所料地吞食鼠肉,然后在原地盤踞,相當(dāng)滿意。
“老頭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蛇是吃老鼠的!這蛇是我的蛇環(huán),它不可能傷害我!現(xiàn)在,你最好什么都別做,如果我看到你的嘴動了一下,你就等著!”
面對突然強勢起來的我,老頭兒顯然有點兒反應(yīng)不過來,暗黃發(fā)黑的臉突然漲紅,一腦子的怒火即將噴射時,卻因為我嘴里突然的嘀咕緊緊憋住,一雙怒瞪的眼睛,更是漸漸轉(zhuǎn)為錯愕。
直到身后的大蛇因為我的舉動乖巧地滑到我身邊時,他的眼珠已經(jīng)快瞪出來。
“住嘴!住嘴!你給我住嘴!”老頭兒朝我咆哮著,怒吼著,想要阻止我接下來的行動。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著,伸出右手。等待大蛇緩緩移動,繞上我的手腕。
眼看著它恢復(fù)成蛇環(huán),我頓時松了一口氣。
此時,死牢之中,靜謐非常。
不管是被我揪住的老頭兒,還是身后一直聒噪的老朽,都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
過了很久,還是老朽最先忍不住,他哆嗦著嘴唇,問,“丫……丫頭,你……你剛才是怎么做到的?”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表現(xiàn)出驚奇和震驚。
松開揪住的老頭兒,我沒有回答老朽的話,禮貌地笑了笑,用老辦法抓了兩只老鼠扔給老頭兒。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卻沒多大的心思和他再爭鬧。
回到角落里,我看向牢房外深不見底的黑暗。
剛才狂奔中,我分明見到那某個位置,閃現(xiàn)了一瞬間的獠牙鬼面。緊接著,就有聲音在我腦海里出現(xiàn),它指揮著我做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包括威脅老頭兒,對大蛇用的蛇咒。
老朽問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倒是想知道,剛才的聲音到底是哪里來的。它和當(dāng)時在周宅,我險些迷失在舒姬眼神里時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那獨特的聲線,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我的腦子里,絕對不會有一點出錯。看著手腕上的蛇環(huán),我堅信!
“丫頭!”
正是出神的時候,老朽猛地大喊了一聲,我一哆嗦,看清了他的模樣。
“丫頭!你剛才怎么了?被勾魂了?”
“沒事,我困了。”說完我就順著墻角倒了下去。右邊的老頭兒,將老鼠橫空丟給老朽,等他打理干凈扔過去,他才一口一個吃掉。這一次,他沒有回到慣常的地方去,而是一直坐在我的牢籠邊上,緊緊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恨和恥辱。
我和他對視,再也不心虛。直到他的人影在我的眼睛里漸漸模糊,我才閉上了眼。
自從接受在死牢的現(xiàn)狀,我每一覺都睡得很好。
人一旦習(xí)慣了黑暗,真的沒什么會再害怕。我沒想過以后的生活會有什么變化,甚至漸漸淡忘了為了我奔波的白梨,直到牢房外第一次傳來陌生又熟悉的鐵索聲,我才起了心思。
我睜開眼的時候,老朽和老頭兒都躲進了黑暗里,但是我看的清楚,他們都十分警惕地看著聲音來處,渾身散發(fā)的氣場,充滿了抗拒。我動了動身子,也坐到了墻角,將自己的身影藏起來。
鐵索的聲音越來越近,黑暗之中,也緩緩有了一點光亮。但那微弱的光,對于我們?nèi)齻€來說,很刺眼。
當(dāng)那光漸漸放大時,我本能地抬手遮住了眼睛。從手縫,依稀能看到幾個人,他們穿著官府。手里拿的燈籠,寫著一個“衙”字。
鐵索敲打在牢柱的鎖頭上,沉重又聒噪的聲音,在靜謐的暗牢里回響,比老朽的笑聲更加煩人。
“帶走!”鐵門打開,兩個衙役走進來,將我從黑暗里拖出來,架上枷鎖。牢頭一發(fā)話,就要帶我走。
心里騰地一跳,我穩(wěn)住腳不動,問領(lǐng)頭的那個,“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領(lǐng)頭的扭頭看我一眼,哼笑,“聽審!”
聽審?!不是死刑?
我錯愕地盯著領(lǐng)頭,他卻沒再看我一眼。兩個衙役將我強行拽出牢房,趁牢頭把牢門關(guān)上的空當(dāng),老朽突然沖到牢門處,沖我喊,“丫頭,你叫什么!”
聽到他的聲音,三個衙役連帶牢頭,都突然停了下來,尤其那個牢頭,轉(zhuǎn)眼看我的眼神,不可描述。
對上老朽的目光,我說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