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把我當圣母白蓮花？她舒姬的情況，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若要說好的，就是身上的皮膚沒事兒，要說壞的，那這幾天里，她都難下地跳舞。”白梨聽了我的話，立馬破涕為笑。

我反握住她的手，拿起手邊的紗巾，替她把眼淚擦干，又說，“白梨，你這么護著我，我很高興。但是以后你要記住一點，你的身份是丫鬟，在外人面前，切不可為我出頭！這是為我好，也是為你好。就說今天的事兒，若非花媽媽不計較，此時你已經不在杏春樓了，你懂我的意思嘛？”

白梨如今不過十六歲，在現(xiàn)代還是個少女，不懂這些人情世故是正常的，但是在古代，她已經成年了，要想活下去，活得好，就必須遵守尊卑。在我面前，她大大咧咧一點我可以不計較，但是外人不可能這么縱容她，我必須讓她明白這一點，她才能陪我走得更遠。

良久之后，她停止了抽噎，點著頭對我承諾，“姑娘，奴婢明白了。往后，主子說話，奴婢絕不插嘴。但是，要是有丫鬟欺負主子，奴婢一定上去打得她爹娘都不認得！”

“……”白梨攥緊拳頭的樣子，讓我真是哭笑不得。這耿直爽朗的性子，倒是有點兒像那個一面之緣的小子，特別是最后一句話。

花叔送的藥膏，藥效奇好，再加上從那宅子里帶出來的珍珠粉，我胳膊和掌心的傷痕，沒兩天就恢復完全。而這兩天，舒姬果然閉門不出。臨走前一晚，杏春樓照常開業(yè)，她都沒出來撐場子。

衛(wèi)城的人聽到杏春樓新進頭牌的風聲，那晚異?；鸨?。但是花叔和花媽媽巧妙地壓住了眾人的好奇心。反倒是花媽媽額頭上那只奇特的五彩蝶，在那一晚，獲得滿堂喝彩。

那不是我吹的，花媽媽雖然多有包養(yǎng)，但架不住年老色衰，一咧嘴額頭和眼角的皺紋層層疊疊就爬了出來。我在她的額頭上點了一只彩蝶，這樣，只要她一笑，皺紋一起，就像彩蝶的翅膀在震動，活靈活現(xiàn)，讓人一看就難以挪開眼。

也是在這兩天，我才真正了解花叔說的選拔舞姬是怎么回事。

皇家舞姬，天朝九府三十六郡，三年一輪選。每次十二郡，一郡挑選十八人，赴京城再次選拔。現(xiàn)在我們即將面臨的初選，就類似于現(xiàn)代各種選秀節(jié)目的海選環(huán)節(jié)。衛(wèi)城屬于今年舞姬選拔郡之一的南陽郡。

它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分貴賤，只看舞技。無論是良人女子還是青樓姬女，只要舞技了得，都有可能進入長樂坊。

民間存有很多教坊專門教習女子舞藝，這就類似于男子的學堂。長此以往的選舉制度，在看不見的地方，形成了一條產業(yè)鏈。春柳巷中的每一座銷金窟，都是培養(yǎng)舞姬的好地方。而這些地方每送出去一個舞姬，老板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報酬。

這也是為什么花媽媽心甘情愿保護我，而不讓我出去接客的關鍵原因。照花叔的說法，我是他在外半個多月千挑萬選出來的姑娘，只要一路挺進長樂坊，那么花媽媽花出去的十萬兩銀子，很快就會回本兒，甚至賺得更多。

當然這都是遠的話了，現(xiàn)目前，我的對手，是同樓的舒姬，還有整個南陽郡最拔尖兒的那一群姬女。她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在花叔護送杏春樓的姑娘抵達南陽郡臨時居住的客棧時，我已經發(fā)現(xiàn)。

衛(wèi)城是南陽郡的郡府所在地，所以我們算是到得最早的一批。而后陸續(xù)來的，十有八九橫著眼睛看人，顯然不把別人放在眼里。聽白梨打探來的消息，這些人的實力，都已經相當于區(qū)冠軍，所以衛(wèi)城的如意客棧，現(xiàn)在聚集的，個個兒都拔尖兒。

臨近中午，我和白梨想著回房間休息。卻沒想到，剛推開房門就撞見手里拿著快剪的青禾。她站在桌邊，一臉錯愕地盯著我和白梨，手中撕扯的布條，還緊緊攥在手心里。

“青禾，你在做什么！”白梨驚呼中一步沖進去，伸手就要奪走青禾手中的剪刀。青禾卻異常靈敏地躲開，接著一掀舞衣，隔離她和白梨。

白梨伸手胡亂抓住舞衣一角，和青禾僵持之中，叫她放手。卻沒想到下一刻，青禾直接撕扯起手里的衣裳。

屋里的叫罵聲夾雜著刺耳的撕裂聲一路傳到走廊，驚得不少姑娘跑出來。白梨剛松了一點兒勁兒，青禾就拼死往朝門口沖走。趕在她出來之前，我趕忙退后一步，不動聲色抬起腳橫在門口。

“??！”

眼看青禾不出意料地摔倒在走廊上，我悄悄收回了腳。后頭的白梨，在青禾的驚叫聲中直接撲上去，壓在她身上就是一頓暴揍。白梨的戰(zhàn)斗力，簡直是三個青禾。很快，青禾被她揍得鼻青臉腫，尤其是頭發(fā)，簡直扯得我都頭皮發(fā)麻。

眼看打得差不多，觀望的人越來越多，我才把白梨拉起來，毫不客氣警告青禾，“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想要贏我，就正大光明，別凈想著損招！”

我余光掃視走廊上圍攏的人群，唯獨舒姬房間的門，密不透風。

這句話，我是說給舒姬聽的，也是說給圍觀的姑娘聽的。他們大抵還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只看到白梨打人。我說這話，是將注意力直接轉移，免得落人口實，日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此麄冏R趣地四散離去，我才示意白梨回屋。

“姑娘！你看！您的百鳥衣都被青禾弄壞了！”白梨捧著碎成一團的舞衣，心疼地直掉眼淚，“今夜就要比舞，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

捻起白梨手中的白色碎布條，我搖了搖頭，“沒辦法了，舞衣已經壞了，大抵，我只能光著身子跳舞了……”

“那怎么行！不行！奴婢去找花叔！”白梨一聽，頓時急了，嗓門也禿地大了不少。

看她較真的模樣，我終于繃不住笑出來，“傻丫頭，舒姬和青禾是什么樣的人，我難道不清楚？你手里那一套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那一套，在別處。”

“?。?rdquo;白梨一臉疑惑地看著我，良久之后，才問，“姑娘的意思是，您早料到了？”

掃眼已經空了的走廊，我瞇眼笑了笑，說，“有備無患。”

這事兒，也不是我料到的。舒姬的舞衣，早就備好了，而我是突然天降，所以花媽媽特地請了裁縫過來，給我定制了一身舞衣，當時看到鬼祟的青禾，我就覺得不對勁，后來聽花叔一提點，我才想著，提前做了防備。沒想到的是，這剛出了杏春樓，她立馬就顯了原型，還是用這么拙劣的伎倆。

她難不成還是算準了這客棧人多，我不會找青禾麻煩？

呵……想得美！

“姑娘，那咱們的舞衣在哪兒呢？”白梨喜笑顏開，靈動的眼睛亮錚錚地看著我。這些事，喔也沒告訴白梨，有時候，知道的少，活的才好。

“不急，晚上我上臺的時候，你就能瞧見了。”我在桌前坐下，斟了半杯茶，看著桌上的碎布條，不禁覺得可笑。

在房間一直等到郡守派來馬車，我和白梨才出了房間。

這一路上，不知道是舒姬心虛還是不屑，直到抵達斗舞場地，我和她都沒打過照面。根據安排，我們被帶到了舞臺后的院子里，按照抽簽的順序，分別在各個房間等候。

舞臺和院子之間，有一道小門，可以看到舞臺和對面兩丈外搭建的看臺。看臺上，當中的，有三張茶桌，其余的散座，并沒有茶水，看樣子是留給百姓觀看的。按照規(guī)矩，所有人上臺，都要戴上冪巾。我和舒姬是杏春樓出來的，戴上面具即可。

“你就是那個新到杏春樓的頭牌，譚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