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濕的口息再度濺在我的鼻尖,有我熟悉的煙草味,合著那黯啞的聲線帶起一股暖流劃過心尖。
骨骼有些不受控制的乏起酸軟,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我清楚的知道我心念動了。
“不是說了不動么,你現(xiàn)在這是什么意思?”聲音出口,有些貼黏,有些無力,字與字之間像拉著無形卻粘稠的絲,我屏住呼吸滾了滾喉嚨,企圖減輕喉嚨的緊澀感。
他的眸色變得更暗,扣住我后腦的手緊了緊,粗指壓著我的發(fā)絲,帶起一抹輕輕的刺痛。
因為這抹刺痛,我下顎揚得更高,眼睛里好似滲進了水光,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我聽到一聲重重的吸氣聲,他緊抿的唇線忽的彎起,手一松一把將我推開。
力道有些大,我被推得往后急退,后腰撞上粗木的圍欄,身子還往后仰了下差點翻到湖里去。
我沒有不悅,站定后見他微微低頭咬著食指骨節(jié)瞇著眼看我,我得意的笑出聲。
他擰眉,半響放下手,“何璐白。”
“嗯?”我笑著懶懶的應(yīng)了聲,手肘搭在圍欄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你怎么就不掉進去呢?”
“掉進去?”
“嗯,湖里。”他說著,低頭從褲包里拿出煙來抽出一支銜在嘴里。
“我為什么要掉進去?”
他沒回我,拿著打火機的手從T恤下穿進,一手扯著領(lǐng)口,微微弓著腰用衣服擋著風(fēng)點煙。
因為手臂從衣擺穿入往上,撩起不小的一截布料,斜斜的露出他板板正正一塊一塊的肚皮。
陽光下古銅色的肌膚泛著一層蜜色,我有些眼暈的瞇起眼,他的手已經(jīng)抽出,軍綠色的布料垂落將那暈人眼的肚皮蓋住。
我下意識的視線往上挪,落在他的臉色,就見他吐出煙霧,看著我說:“你掉進去我就可以英雄救美,隨便送你回家換衣服,名正言順登堂入室。”
“不好意思,我會游泳。”
他笑,“會游不會游我都要救,不信你跳下去試試。”
我沒忍住別開頭笑,然后轉(zhuǎn)身往前走,“你當(dāng)我的傻子么?”
“我當(dāng)你喝醉了。”
“還真是對不住,只是有點暈。”
“早晚把你灌醉。”
他聲音有點遠,我回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原地沒動,我笑著說:“你到底是早晚要把我睡了還是早晚要把我灌醉?”
他抬起手上的煙抽了口,我看不起他的眸,只能看到那煙霧才被他吐出就被風(fēng)吹散,然后他微微歪著頭,看似冥思了一會說:“那就先睡再灌醉,然后繼續(xù)睡。”
“哈哈哈哈——”我沒忍住大笑起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很好笑。
我一邊笑,一邊倒退著看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的他。
綠色的身影,站得筆直,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夾著煙,湖風(fēng)很大,吹得他的T恤庫管朝著一個方向鼓起,他卻紋絲不動,我越發(fā)覺得他像一顆充滿生命力的松柏,而且還是一顆會抽煙的松柏……
葫蘆科攀援區(qū)在生態(tài)園的西南角,當(dāng)然不只有絲瓜,基本常見的葫蘆科攀援種類在那里都能看到。
我們走了近20分鐘才到,原本喝得有些飄的我,酒勁過了不少,但人卻更加疲憊,加上這兩天都沒睡好,眼皮直往下掉。
來這里,不僅僅是因為靜,更因為我要來看件東西,不過就現(xiàn)在這精神狀態(tài),我決定等睡醒了再說。
到是唐奕晟,好似第一次來一樣,原本還興致缺缺的說,又花不看看瓜,也是服了我了。
然而在進入瓜棚后,整個人就變得有些興奮了,這里摸摸,那里看看,然后又跑去看看介紹牌,還問我可不可以帶幾個回去。
人家是劉姥姥進城,他這是啥?小少爺下鄉(xiāng)嗎?
我告訴他,可以帶回去,等下看上哪個跟管理員說一聲,然后按斤算。
這話說完之后,一路上他也不纏我了,看得更仔細,好似真的研究該帶哪個回去。
我來到管理室,將一臉還處于興奮狀態(tài)的唐奕晟交給管理員,讓管理員帶著他去摘瓜后在管理室外乘涼棚里的藤椅上一躺就閉上眼。
許是知道我真的累,需要休息,唐奕晟也沒纏我,二話不說就跟著管理員出去了。
耳邊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漸遠,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兩人的背影,眼前的畫面又漸漸和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加錯,直到人影越來越小,我才又緩緩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腳步聲,下意識的就想睜開眼,可是眼皮承重的好似被灌了鉛一樣,幾經(jīng)努力只能睜開一條縫,勉強能看到腳尖的位置。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想動,但使不出一點力氣,這種感覺太熟悉,我知道我又夢魘了,所以我放棄了掙扎,等著來人將我叫醒。
那腳步聲已經(jīng)到我旁邊,然后停下,但來的人好像并沒有叫醒我的意思,而是就那樣站在我旁邊一動不動。
我心里暗自嘀咕,唐奕晟那小子是想干嘛呢?
正想著,我感覺到那人動了動,然后在我旁邊蹲了下來,模糊的視線里映入半邊身子。
卡其色的短袖襯衫,卡其色的短褲,我心臟瞬間就亂了節(jié)拍,連身體都微微顫抖,那是黃燦最喜歡的穿的吉普裝。
我努力掙扎著想醒來,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力,那力氣都好像全投在了棉花里。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一陣笑聲忽然入耳,只是距離有些遠,我胸口一怔,緊接蹲在我旁邊的人就站了起來,然后是往外走的腳步聲。
不要!不要走!為什么又要走??!
我想叫,可是聲音卡在喉嚨,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沒用。
心里越發(fā)的著急了,我甚至能感覺到額頭背脊都泛起了薄汗!
“何璐白!何璐白你醒醒——”
伴隨這個聲音,我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然后一雙大手扣住我的肩,我猛然掀起眼,是唐奕晟那張年輕俊逸的臉。
我怔怔的看著他,看著那雙距離我很近,很近,帶著淡淡琥珀色的眸,愣了半響后伸手想將他推開。
不過我并能推開他,一如既往的,他穩(wěn)得就像一座小山,紋絲不動。
“你怎么了?”
“讓我下。”話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居然如此乏力,還帶著顫音,像受了某種連帶的影響一樣,我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他蹙眉看著我,頓了兩秒松開了握住我肩頭,順勢拉著我的手臂直起腰,將我從藤椅上帶了起來。
我人才站起來,眼前就一片漆黑,雙腿乏力,我閉上眼緩了下。
“你沒事吧?”唐奕晟有些擔(dān)憂的聲音在我頭頂想起。
我閉著眼,輕搖了一下頭,然后又將眼睛睜開,視線落在涼棚外的世界。
午后的陽光熾得晃眼,我瞇了瞇眼,邁步走到棚子邊,手扶住木樁,視線掃過空無一人的小徑,涼棚,池塘邊……
“唐奕晟……”
“嗯?”身后的人輕應(yīng)了聲。
“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么人?”
“你想看到誰?”他不答反問。
“……”我想看到誰?我想看到誰?
“你做夢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身子往木樁一歪,靠著木樁說:“是啊,做夢了……”
“夢見誰了?”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不知道何時他已經(jīng)走到我身后。
我沒動,也沒回答,肩抵著木樁,他的胸膛帶著試探,輕而緩慢的貼上了我的后背,然后一只手從我腦后探出,將我貼在臉頰的發(fā)絲撩起,別在耳后。
他的指腹粗糙,溫度灼人,動作卻異常的輕柔,我不由得閉上了眼,享受他幫我順著發(fā)絲的溫柔動作。
“你出了很多汗。”他的聲音很沉很低,說話間我甚至能感覺到那輕輕貼著我后背的胸膛傳來的震動。
“嗯。”我閉著眼輕輕的應(yīng)了聲。
那只幫我順著發(fā)絲的手漸漸往下滑,從我的肩膀到手臂,然后探到我小腹前,虛虛的圈住我的腰。
他的額輕輕抵在我的頭頂上,“何璐白……我想我愛上你了。”
“……”我心臟微顫了下,然后睜開眼,“上都還沒上就說愛上我,你好意思么?”
他一下子就笑了起來,胸膛震動的幅度和力度都變得大了,那只原本虛虛圈著我腰不敢太過造次的手臂忽的一緊,將我整個人按貼在他懷里,另一只手臂也跟著環(huán)了上來。
他的胸膛寬而溫暖,粗粗的手臂健碩有力,像鏈接一樣有種束縛感,也有著說不出的安全感。
我又深吸了口氣,懶懶的開口,“別得寸進尺。”
“這不是你默許的么?”
我彎起唇,無聲的輕笑了下,“默許一分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十秒。”
“……不帶這樣玩的。”
“我就喜歡這樣,怎么了?”
“任性。”
“還有15秒。”
“……要不三分鐘。”
“10秒。”
“對了,和你說件事。”他聲音含笑而篤定。
“8。”
“剛才我在你種的那株絲瓜旁邊也種了一株。”
“……”
“管理員和我說,你那瓜種得怪,五年了,只見花不見瓜。”
“……”
“何璐白,我覺得我這株種下去,明年你那株能見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