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陳想年纏著我說到深夜才放過我,可我卻是毫無睡意,想著近日發(fā)生的事情。
最先想到的,是兩件我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首先,是劉夢嬈死了親娘,這件事情對我而言,雖然是大快人心,但卻沒有什么益處,因為所有人都會覺得,這件事情跟我有關,畢竟我與劉夢嬈之間,鬧的很歡。而陳道陵雖然是傻的,可我很清楚,只要皇上一直注視著這里,陵王府就是焦點。
所以,陵王府內女人的爭斗,也是焦點。
可我卻是覺得,那些都注視著這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注視這里。
大概,便是對五年前陳道陵的忌憚,一個傻了已經五年的人,還能讓天底下最尊貴的一群人忌憚,足以證明陳道陵當年是多么的天資卓越,否則也當不起棋劍樂府當代府首那句贊譽:二十年之后天下再無敵手!
所謂二十年之后天下再無敵手,簡單點說,便是二十年后可天下無敵,這樣的存在,如果有意皇位,又有誰能阻擋?而且,陳道陵的天賦,可不僅僅是表現(xiàn)在武學一道上,而是在各方面都很出眾,所以才會遭到如此忌憚。
而第二件事,便是我與陳想年的相處,原本我只是覺得,我和她,最多會成為朋友,畢竟她是皇家女,背后又站著一方勢力,再怎樣天真無邪,也不會隨便對人掏心掏肺的,可我卻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陳想年是在棋劍樂府長大的,在那個地方,公主皇子可不是稀罕物,世家公子小姐更是多如狗,講究的是用實力說話,所以她從小便沒受到過一個公主應有的待遇。
再就是,陳想年為人太過直爽,她痛恨一個人時,便會像最初對我那樣,一言不合就動手,而且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可她若是對一個好的時候,也是可以好到骨子里的。
對她而言,除了皇宮里面的宸貴妃,在這世上,她最在乎的人,便是七哥哥了,而七哥哥傻了之后,五年的時間里,可以用備受屈辱來形容,只有嫂嫂才是真心待他,那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對嫂嫂好?
總之,一次羞辱,換來的,便是一個傻乎乎小妹妹的真心相待,值了。
唯一遺憾的,便是在賞花宴后,陳想年就又要離開了,她沒有陳道陵的天賦,更因為擔憂陳道陵而分神,所以距離藝成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而棋劍樂府的規(guī)矩,是只有藝成后才能離開師門。
而對于棋劍樂府,在聽了陳想年的描述后,是讓我心生向往,又或許是想去看看,當年陳道陵英姿勃發(fā)的地方,總是覺得,沒有見過那個陳道陵,是一種遺憾。
若有機會,定要去看看。
看了眼身旁的熟睡的陳想年,小臉蛋很恬淡,仿若是帶著笑意入眠的,幫她掖了掖被子,我便也準備睡下,可卻突然想到,子時已過,可小祿怎么還沒有回來?照理說,我該早就想到這事情的,可就像那時遺忘陳道陵一樣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就把小祿給忘掉了。
連忙起身走出房間,看到王婆子在外間的小板凳上坐著守夜,再次確定了一下,果然小祿是沒有回來,雖然跟了我這么些天來,小祿的自由度都很高,可卻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即便真的有事耽擱了,她也會找人傳回消息的。
想著,我走進了小祿的房間,跟著的王婆子忙點了燈,當我目光掃過桌上時,卻是發(fā)現(xiàn),在桌上留有一張字條,忙走過去拿起,卻見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相當?shù)挠酗L骨,而上面的內容,也讓我放下心來。
這封信是梨紅藥留的,大概意思,便是他此次要辦的事情,需要一個輕功高手協(xié)助,而小祿便是個中高手,所以擅自做主將人帶走了,末尾處還聊表歉意來著。
那梨紅藥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小祿跟在他身邊,也該是一場造化,所以我也沒有多想,便回屋睡下了。
一夜過去,清晨醒來后,也沒叫醒難得有機會睡懶覺的陳想年,便一個人提著黑月去院內練劍,在過程中發(fā)現(xiàn),雖然經絡中的雜質還沒有完全被清除,但也有絲絲真氣流淌,結果便是劍招上似乎是多了一些威力,只這點便讓我心情舒暢。
沒一會兒,穿戴整齊的陳想年也出來了,見我練劍,便過來指點一二,并且又很向往的說了一些北宮雪瑤當年的事情,還煞有其事的說,近五十年,棋劍樂府的府首,只對兩個人有過贊譽,陳道陵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個就是北宮雪瑤,而府首當年對北宮雪瑤的贊譽,也是極高的,短短五個字:劍道第一人!
唉。
真的很想知道,我那個便宜老娘,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只可惜,整個文昌侯府,竟是連一副畫像都沒有,若有機會,還是要去一次衛(wèi)國公府,北宮家總不會沒有她的畫像吧?
嘴饞的陳想年,是打定主意賴在溪風苑不走了,不過再吃了晚飯后,仍然戀戀不舍的走了,因為她還要回宮陪宸貴妃,但仍然不忘與我想約賞花宴,最后拍著小胸脯說道:“嫂嫂,明日你只管來便是,若誰敢為難你,便看想年怎么打回去便是!”
我沖已經走遠了,卻還不忘跟我保證的陳想年,揮揮手,一邊說道:“那明日便拜托想年了!”
送走了陳想年之后,我也收斂了心神,明日便是賞花宴了,雖然陳想年說會保我平安,可那畢竟是在東宮,若真有人從中作梗,只怕她也是有心無力。所以,我還是本著萬事靠自己的原則,回到屋里多做準備。
再者說,此去賞花宴,我也是有自己的目的,若是做的成功,便有望與太子妃交好的,至少也要賣她一點好才是。
做好了一切準備之后,我瞧著時間還在,便又打坐調息,很快便進入狀態(tài),繼續(xù)利用絲絲真氣沖擊著經絡中的雜質,這一次持續(xù)了很長時間,再睜開眼睛時,天都蒙蒙亮了,值得一說的是,這一次我并不是耗光了真氣才醒過來的,而是被自己給臭醒了。
又了昨日的經驗,我也懶得再進浴桶內,只是讓小椿用溫水給我沖刷,這丫頭一臉擔憂,可卻也不知該如何問我,這種事情我也沒法過多的解釋。
等洗過澡之后,換了輕薄的衣裳,便回屋睡下了,雖然沒多久便被叫起來梳妝打扮準備進宮,但短暫的睡眠,卻也讓我精神百倍,即便是我不太懂武學一道,也很清楚,這邊是真氣在經絡中流轉所帶來的好處。
賞花宴的地點是在東宮,便也是皇宮之內,所以小椿建議我穿最好的,么免得到時又會被人擠兌,我便告訴她,該擠兌的,穿出一朵花來,人家也會擠兌,再者說,能被太子妃邀請的,都是盛京城內尊貴無比的女人,哪個又會穿的差了?
所以,與其陪她們一起與百花爭艷,倒不如素素雅雅的來得好。
穿了件白色衣裙,腰間點綴著淡黃色的帶子,柔順的三千青絲也只做了簡單的造型,因為束發(fā)較高的原因,所以更顯英氣,整體看起來少了女子的柔美,卻是多了幾分中性之美,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偏那雙眼睛,仿若天生就含著媚意,視覺上的沖突感,讓我自己,都覺得鏡中女子,顯得有幾分妖媚的感覺了。
又何必與人爭奇斗艷,就憑顧傾留給我的這張臉,又哪用過多的裝扮呢。
這面我才準備妥當,外面趙如初就已經來了,她倒也是個懂事的,知道自己只是隨行,所以只能打扮的讓自己顯得大方而已,絲毫也看不出什么繽紛的色彩,而她見我如此素雅,顯然是愣了一下,可仔細的端詳片刻,卻是認真的福了一禮,同時道:“王妃傾國之姿,倒是如初有些高看自個兒了,還怕打扮了自個兒會搶了王妃的神采,現(xiàn)在看來,便是王妃穿的再尋常,也是艷壓群芳呢。”
“趙姐姐說笑了。”
我淡淡的笑了,說道:“既然趙姐姐準備好了,那便走吧,畢竟是進宮,總不好遲到落人口實呢。”
因為有趙如初隨行,那劉夢嬈又回家奔喪去了,所以并沒有為難,馬車一早便準備好了,車內更是備了些茶水點心,護衛(wèi)也是蕭破軍親自統(tǒng)領,上車前他似有話想與我說,但我卻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他,現(xiàn)在我已經不期望他能為我做什么了,只要他能做好本職就可以了。
去往皇宮的路上,趙如初試探性的詢問了劉夢嬈家中之事,而我只是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沒有否認劉夢嬈死了親娘跟我有關,也沒有去承認這個事情,但卻是給了趙如初一個不咸不淡的目光,讓她自個兒猜去吧。
而趙如初雖然神情未變,可心中卻是凜然,不管王妃話是如何說的,只那個眼神,不就已經說明一切了嗎?
真是個,不能得罪的女人呢。
可是,她趙如初,不能得罪的,又不是只有眼前一個。
該如何判斷,且在看下去好了。
終于,是到了東宮,也就是承華宮,兩位宮人引著我們去了后院,便看到已經到了許多人,而我的到來,被有心人看到后,自然就成了焦點,似乎所有人都在對我指指點點,讓我感覺,自個兒很像是站在臺子上等著被拍賣的奴隸一樣,讓人很不舒服。
而這時候,一個稍顯尖銳的聲音響起,語氣中極盡刻薄的說道:“呦,陵王妃怎穿的如此素雅,難不成陵王府內侍妾死了家人,您身為王妃,還要給人家奔喪不成?好好的賞花會,穿成這樣,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