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頂紅停在那云霧縹緲的山峰之上,低低的喘歇著。公子玉從它身上下來,目光望向那一座看似懸浮在空中的宮殿。
這便是天機門,世間最神秘的門派,傳聞能進入天機門之人,俱都可以習得仙道,長生不死。
公子玉捏穩(wěn)寶劍,翻身飛上那高高的階梯。
從里面?zhèn)鱽淼溺姽闹?,像是從天邊傳來的一樣。悠悠長長,越散越遠。
大門無人自開,公子玉踏進去,便有七十二弟子擋在門前。公子玉面色冷峻,衣袍一掀,轟然跪地。
“天機門第一百零八代弟子,玉、顏、缺前來拜見師父,還請師父出山一見!”
那七十二個弟子中,看起來資歷要老一些的男人朝著公子玉唾道:“你背叛師門,還有臉前來見門主。”
公子玉眼中深幽難測,只是挺直了背脊,駁一句,“我沒有背叛師門。”
那男人哈哈大笑,拿劍指著公子玉,憤怒斥責道:“但凡進入天機門的人,就不應該再問世事。而你離開天機門不說,還妄圖得到天下,這不是背叛,是什么?”
公子玉不再理會那個男人,只朝著里面喊道:“師父,玉顏缺請求一見!師父,玉顏缺請求一見!師父!玉顏缺請求一見!”......
......
這聲音洪亮得遍布四周,那七十二個弟子拿著劍,也不知該不該下手。公子玉是門主的小徒弟,很是得門主的賞識,若不是他私自離開天機門,或許門主就會傳他問仙之道了!
一聲一聲,沒有斷歇。
公子玉跪在門口,就這樣喊到了夜里。遲遲的,才有人從那高高的大殿之中走出來。一個仙風道骨的身影,手中拿著拂塵,長須及地,不似凡人。
“師父!”
公子玉沖上去,那些人誰都沒有看清楚,不過是眨眼功夫,公子玉就越過他們了。眾人心中都非常驚訝,若是剛才貿然動手,只怕誰都打不過公子玉。
無相子抬眸對上公子玉的目光,哀哀的長嘆一聲氣,說道:“缺兒,你走吧。你要的東西,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師父!”
公子玉抓住無相子的衣袍,重新跪了下去,求道:“師父,若你答應將千絕蓮給我,徒兒愿意拿命來相抵曾經的過錯。”
無相子扶他起來,苦口婆心道:“缺兒,為師要你的命做什么?你還不明白嗎?那絕世劍陣無人能破,為師如何肯看你去送死?”
公子玉冷硬道:“師父,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試一試!”
“缺兒!”
無相子大驚,叮囑身邊人,“馬上去請七位長老過來!”
“是!”
那寒冰窟是一座巨大的冰山,聽聞是前任門主苦心化出的冰封之地。站在這陡峭的山壁上隔遠望去,艷紅色的千絕蓮正被封在冰山當中。
公子玉提劍騰沖,剛剛觸到禁地,風聲便立刻繃緊。青天之下無端炸出八十一柄冰劍,無人掌握,卻能自己懸浮空中,攻擊躲閃,比握在人的手中還要靈活。
無相子帶著七位長老趕過來便已經看到了公子玉進入了絕世劍陣,他面上憂愁。公子玉和那劍陣過了百招,終于不敵被彈出來。
他揮劍再去,卻聽到一聲大喝,身后風聲暴戾,公子玉回頭。發(fā)現(xiàn)七位長老之一的北無涯來到了自己面前。他眸色震驚,北無涯卻拽住他飛上了峭壁。
公子玉錯愕,敬重喊了聲,“大長老。”
北無涯神情嚴肅,目光沉沉的盯著公子玉,說:“玉顏缺,你雖背叛了我天機門的規(guī)定。我等本應將你廢去武功,逐出天機門。但是——”
北無涯側頭和其他幾位長老對視一眼,無相子朝他點點頭,北無涯才又說道:“——你若能夠將功補過,我等便原諒你的過錯,并合力幫你破了這絕世劍陣。”
公子玉詫異十分,似乎還沒對這樣的變故緩過神來,無相子便嘆道:“缺兒,你的師姐龍姽(gui)婳(hua),她盜了我天機門的絕學【寂冥神功】。你應當了解,我們天機門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天機門,若是走出那扇大門,便不配再進來這里??杉炮ど窆Q不可傳入外世,所以我與幾位長老才商議,要你,去將寂冥神功拿回來!”
公子玉卻想都沒想,反問道:“只要我答應,你們就幫我破劍陣?”
“對!”
公子玉低聲一笑,爽快答應,“好!”
*
看見公子玉平平安安的從天機門拿回了千絕蓮的時候,錦念晗和東迷笛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喂水青月服下這千絕蓮之后三個時辰,東迷笛再替水青月把脈,發(fā)現(xiàn)她的脈象竟然已經正常。那頭銀色白發(fā),也再瞬間復原,變?yōu)榱撕诹寥犴樀娜嘟z。
公子玉等不到她醒了,交代錦念晗好好照顧水青月,便匆匆離開了昆侖居。
皇宮。
長生殿。
蟬若被秋霞扶著站起來給月南傾行禮,月南傾連忙抓住她的手臂,說道:“阿若,你重傷未愈,不必多禮。”
蟬若勾唇淺笑,讓秋霞去給月南傾沏茶。二人坐在一起,蟬若有些拘謹,面上蘊著不正常的緋紅。
她柔聲說道:“陛下百忙之中還抽空來看臣妾,臣妾真是萬分榮幸。對了,找到娘娘了嗎?”
月南傾搖頭,說:“沒有,像是忽然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她還有傷在身,到底會去哪兒呢?”
蟬若盡量將語氣放到最柔,寬慰道:“陛下莫要擔憂,娘娘心地善良,老天爺一定不會讓她出什么事的。”
屋中聞得一聲輕嘆,秋霞端來茶時,月南傾卻已經走了。秋霞喪氣道:“娘娘,為何陛下從不再你宮中留一夜?哪怕一夜也好啊,娘娘你不知道,那新進宮的淑妃娘娘,都陪著陛下好幾夜了。聽說啊,這淑妃不愛下棋跳舞,也沒個一技之長。但是陛下就喜歡往她的祈星宮里去,那一夜奴婢經過祈星宮,娘娘,你猜奴婢看見什么了?”
蟬若用茶蓋浮著杯中的葉子,并不以為意,淡淡問道:“看見什么了?”
“陛下和淑妃娘娘兩個人在院子里烤雞翅膀!”
“......”
蟬若掃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說道:“天晚了,秋霞你先回去歇息吧。我也累了...”
秋霞見狀,連忙將蟬若扶到床上。看到蟬若閉眼,她才出去關好門。
待到長生殿到處都沒了聲音,蟬若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驚世容顏。
雙眉不描而黛,朱唇不點而絳,剪水秋瞳,秀挺鼻梁。膚如凝脂,領如蝤蠐。如此傾城容顏,為何卻要甘愿戴著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皮面具?
她對鏡梳妝,絕美一笑。
緩緩側頭,鏡中,倒映著一個人的模樣。
“師弟,我等你很久了。”
這個女人,便是偷了天機門絕學的無相子首徒,龍姽婳!
公子玉眉眼含恨,拿劍對著龍姽婳的后心,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師姐,我想殺了你。”
龍姽婳站起來,眸光幽暗,她雙指夾住那劍刃,笑道:“師弟,我也想殺你,很久了!”
公子玉運起內力,那劍便開始震顫起來,龍姽婳邪獰一笑,同樣運了內力壓住那劍刃。二人這般暗中較量,誰都討不到好處。
龍姽婳知道這樣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她旋了身子躲到一旁,公子玉追她不放。怒道:“你與水青月無冤無仇,為何害她!”
龍姽婳腰腹往后一收,躲過了公子玉的劍鋒。她飛上黃粱,居高臨下的看著公子玉,笑說:“師姐成為了天機門的叛徒,整日擔憂會有人來殺我。日子過得惶惶不安,可是師弟你同樣是天機門的叛徒,為何卻有妻有子?師姐心中不服,便下毒殺你妻兒!”
公子玉踏桌飛上去,龍姽婳翻身一仰,飛出窗外。二人雙腳踏在琉璃瓦上行走,步子輕到沒有任何聲音。
“你這個狠毒女人,若你將寂冥神功交出來,我便留你一個全尸!”
龍姽婳身形停頓,單腳腳尖點在屋檐之上,她哈哈大笑,說:“那個死老頭子果然器重你,就算你壞了天機門的規(guī)矩,卻還是原諒了你!”
公子玉步步緊逼,龍姽婳并不躲,“師弟,你知道其實我們兩個是一路人嗎?”
“誰和你是一路人?”
龍姽婳一招飛鶴沖天,便將公子玉的招式全部壓下去,她重新站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笑得風情萬種,“我就是你的鏡子,你也是我的鏡子。你嫉妒月南傾受到澹臺神候的器重,而我嫉妒你受到無相子的器重。你總想和月南傾比個高低,而我,也想和你拼個輸贏!”
公子玉聽罷便使出了無虛輕功,縱然快如閃電,卻還是被龍姽婳截在了手中。她掌心如鐵,那劍尖抵在她掌心,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龍姽婳說道:“師弟,要想拿寂冥神功。除非我死!”
說完,她便跳下屋檐,大喊道:“有刺客!來人吶!抓刺客啊!救命?。?rdquo;
公子玉暗罵一聲卑鄙,跳入了夜色之中。
龍姽婳重新戴上人皮面具,一掌便將屋中的柜子桌子崩得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