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急了,忙上前查看,“怎么了,燙傷沒有!怎么這么不小心!”
林墨香勉強(qiáng)恢復(fù)神色,“義母,沒事。三妹妹一片好意,我本不應(yīng)該說什么,但是齊公子畢竟是個大男人,與蘇家非親非故,住進(jìn)來恐不太好。”
母親嗔笑說:“這有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些。何況,誰說他與蘇家非親非故了。這不是我們蘇家未婚來的女婿嗎?即便是要住,也是在外院,能影響什么。剛才齊公子在的時候,我一時高興只顧著和他說話了,倒是忘了這一層。還是黎兒說的對。住進(jìn)來也好。趁現(xiàn)在你們也好熟悉熟悉,多多了解。這些對你們往后總是有好處的。”
“義母!”林墨香還想再說,卻被我搶先一步堵了嘴。
“林姐姐,你想想??!父親不方便出面,也早就言明不會收門生弟子。齊公子只身前來京城,拜師無門怎么辦?讓他住進(jìn)蘇家,外人總會給蘇家?guī)追置孀印?rdquo;
這可是白得的好處,林墨香自然再說不出拒絕的話??善鋵?shí)在她心里,只怕這才是她最怕的。齊豫沒有住進(jìn)來,她和齊豫的事情不過府里人知道。以母親治家的手段,老太太那邊她是管不著,也不好管,但就瓊凌院,蘭亭院,梅香院來說。如鐵桶一般,傳不出去什么。
但倘或齊豫住進(jìn)蘇家,明擺著等于告訴別人蘇家愿意為齊豫撐腰,如此一來,齊豫是什么人能這么幸運(yùn),豈非人人都會知道。那么誠親王自然也會知道了。我倒要看看林墨香要如何向誠親王交待,還怎么腳踏兩條船。
“好啦!你裙子都濕了,快回去換了吧。這樣子穿在身上,等會兒可要受涼了。”
母親如此說,林墨香再沒了話語,只能被丫頭扶著離開。
至此,屋中只有我母女二人。母親拉著我看了半晌說:“看起來氣色比今早好些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我搖頭,“母親,你覺得齊公子如何?”
“看起來倒是個好的。就是性子迂了些。不過迂也有迂的好,香兒往后嫁過去也更容易架得住。住進(jìn)來也好,總要再看看。”這也就是說到底不放心,畢竟對齊豫只有一面之緣,未必能了解的全面。
“母親待林姐姐真好!”又是準(zhǔn)備豐厚嫁妝,又是幫未婚夫鋪路,又是觀察人品性情,擔(dān)心她嫁錯良人。
母親噗嗤一笑,刮了刮我的鼻子,“呦,這是吃醋了?”
“我才沒有呢!我知道母親對我會更好!”
“也不害臊!”母親笑得更歡了,“要說起來,以我和你父親的意思,也想為你在這屆學(xué)子里找個。只是人選不好選。第一,需得有真才實(shí)學(xué),又不是死讀書的。第二,要人品性情都好,還沒有家室的。第三,這出身不能高,也不能低了。”
我認(rèn)真聽著,母親回身搖頭說:“別家姑娘家說到這話題上總要扮扮羞澀,你倒好,聽得可真起勁了!”
“母親既然對我說起,不就是想我聽聽嗎?”
母親無奈搖頭,接著說:“讓你知道也好。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你父親位極人臣,是福也是禍。誠王燕王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們是萬萬不敢把你往火坑里推的。而世家大族,盤根錯節(jié)。那些明里暗里站了對的,有姻親牽扯的,為保萬一,你也不能嫁。”
如此一來,我能嫁的人便越發(fā)少了。
“出身太低的,也不適合。我們也舍不得你去受苦?,u王妃雖然說起過他們家勤哥兒,但是瑄王如今手里握著有一部分禁衛(wèi)軍調(diào)配權(quán),勤哥兒如今也在禁衛(wèi)軍之中。是誠王燕王競相爭取的對象。再有,倘或有一日誠王燕王學(xué)當(dāng)年魏王之事,那么禁衛(wèi)軍便首當(dāng)其沖。你父親是怕當(dāng)年的事情再度重演。到時候你……”
我明白,到時候不論瑄王降與不降,家眷都首當(dāng)其沖。
“我和你爹不求其他,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因此便想著若是這一屆里有合適的人選,幫你定下也是好的。”
我將頭埋進(jìn)母親懷里,“女兒還小,又剛剛回家。再過兩年也使得。”
“你是還小,可安王年歲漸長了!”
我一驚,“阿寶?”
“安王今年十六了,以他的情況,要選妃也不容易。你和安王交情好,皇上哪能不看在眼里!安王還是個孩子,心思單純,你與他相處開心,我們也不阻止??赡銈冏雠笥炎鲋鹤鐾姘槎己?,可真要你嫁給他。我……別說你父親,我心里都過不去這個坎。”
到底是親生父母,平日里對安王,可以敬重,可以容忍,甚至多了那么幾分憐惜,也愿意比別人更多幾分心去善待,與之交好。但倘或真要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傻子,恐怕就另當(dāng)別論了。
“母親,可是皇上說了什么嗎?”若非如此,母親為何會提到安王?
“皇上是和你父親提過一回,但你放心,并沒有明說。你父親也沒有應(yīng)。”
我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可是,皇上既然開了口,便是透了意思出來。我就不好急著定親了。倘或你和父親這時候趕著給我找人定親,豈非是直接告訴皇上,我們家嫌棄安王,不愿把女兒嫁過去嗎?這……這是赤裸裸地打皇家的臉,和抗旨有什么區(qū)別?”
母親強(qiáng)笑著:“無妨,你別怕,有你父親呢!”
我怎能不怕!皇權(quán)至上??!上一世因?yàn)槲沂谷颐呻y,難道這一世還要嗎?我早已對男女之情心死,嫁誰又有什么區(qū)別!其實(shí)按照如今的局勢,嫁給安王,反而可能是對蘇家最好的選擇。
我跪了下來,“母親,其實(shí)阿寶挺好的。你說迂有迂的好??缮狄灿猩档暮谩0氝h(yuǎn)離奪嫡,嫁給阿寶,我至少可以安穩(wěn)地過日子。以他的情況,要尋歡問柳,納一堆的鶯鶯燕燕回來,也不太可能。而且,阿寶什么都聽我的。日后整個安王府,變等于都是我說了算。又沒有公婆需要伺候。”
母親聽得哭了起來,轉(zhuǎn)而又笑著拉了我起來:“傻孩子!哪里就到了這一步。皇上目前還不至于如此。你父親有些事情不愿對我說,但我知道,他想來有分寸,也能把握得好與皇上的情分。我相信他,你也可以相信他。”
我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么。罷了,左右還有時間。再看看吧。況且,安王若真是我的恩人,那么我就必須得幫他魂魄歸位,到時他恢復(fù)我,愿不愿意娶我還兩說呢。我不能貿(mào)然在他心智不全的時候嫁給他,叫他日后為難。
翌日,晨光熹微,露珠清新。
母親辦事極有效率,下午我便在自家兄長的書房見到了這位齊公子。不怪母親滿口贊譽(yù),果然生得極好,比之兄長也不差了。只是不知性子如何,但禮節(jié)規(guī)矩是十分好的,我自打回家來,父母便沒有拘束,因此,往日里經(jīng)常不管不顧闖兄長書房,父親書房都是闖慣了的。因而沒有在意,卻不知竟有外人在。
齊公子見過禮,一直低著頭,目不斜視。說話間也十分客氣,滿腔的謝意。
倒是叫兄長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打斷了。“我說,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做什么。你這謝來謝去的,從昨天謝到現(xiàn)在,你說的不累,我這聽得都累了。再說了,墨香也不是別人。她可也是我義妹。我們可不是為你照顧未婚妻,我們照顧自家義女義妹,難道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rdquo;
這話倒是說的齊豫滿面通紅,不知所措??雌饋?,似乎是個老實(shí)人。齊豫似乎也察覺我們兄妹似有話要說,識趣地離開了。
我問兄長:“哥哥瞧起來,很喜歡他?”
“他才學(xué)不錯,尤其在策論國事之上,頗有幾分獨(dú)到見解。我是自小就在外院長大,五歲父親便帶著我一同與各位幕僚議事旁聽的。國之大事,父親從不避我。十多年耳濡目染,才能得父親半句夸獎??伤鲎院T,于國事上消息多有閉塞,平日先生教導(dǎo)也有限,卻有這等學(xué)識,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如果他處于我的位子,只怕……”兄長又是一嘆。
這便是豪門與寒門間的差距。并非寒門子弟不如豪門,而是資源不如,人脈不如,教導(dǎo)不如。如此一來,也難怪每屆科舉,寒門學(xué)子總難以出頭,能高中者寥寥。
即便為官,大多寒門學(xué)子的眼界也有限。
“哥哥這可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fēng)??!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若真存在如果,那就不叫如果了。”
兄長本就是樂觀的性子,也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fā),見我如此說,早丟了那么點(diǎn)感慨,笑說:“你說的對!況且我還是父親親自教出來的,要這么容易被比下去,豈不是白費(fèi)了父親這么多年的培養(yǎng)。”
恩,這才是蘇家人該有的傲氣。
“不說這么了,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我瞪了兄長一眼,“你不是說王嬤嬤這兩天就到了嗎?”
兄長一拍腦袋,“這兩天被父親砸了一大堆的卷子下來,還不能停下抄書,我險些忘了。”
兄長急急忙忙出去了一趟,晚上回來說,王嬤嬤明日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