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將小黑圈在懷里護住他,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人影從天兒降,在空中抱住我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緩解力道,這才險險避過一遭。
等我回神過來,看清這人相貌,驚得站起來連連退了兩步,逃開他的懷抱。如果此時有一面鏡子,我想大概我能看到自己的雙眼通紅,似怨魂厲鬼般可怖。韓昭!韓昭!竟然是他!我將頭埋得很低很低,僅僅抱著小黑,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不可叫他看出破綻。
我攥著拳頭暗暗立誓:這一世,我絕不會讓你再得逞,這一世,我有足夠的時間,不會讓你死的這么痛快!你不是最看重權(quán)勢,最在意皇位嗎?我便叫你永遠也得不到!
好在韓昭只是覺得我嚇壞了并沒有在意我這瞬間的異常,救下我后,飛身一躍將當街縱馬的男子也救了下來,手掌往馬脖子上一拍。馬兒應(yīng)聲而倒。
兄長也早已來到我身邊,“沒事吧?”
我笑著搖了搖頭??吹轿醮号榔饋硪还找还盏?,查看一番,只是輕傷。兄長那方也問了隨行之人,除了車夫傷勢稍重,其他人都沒有收到波及,這才松了口氣。說話間,韓昭和縱馬的錦衣男子已經(jīng)至了眼前。那男子大約十四五歲,玉面粉唇,貌若敷粉,十分好看。然而神情舉止卻有些奇怪。
兄長上前請安:“見過燕王,安王!多謝燕王殿下救了舍妹!”
安王!原來他竟是安王韓續(xù)!這就不奇怪了。據(jù)說安王乃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幼年早慧,敏而好學(xué)。曾被皇上多次贊揚。奈何七歲時出了事故,遭魏王余孽刺殺,跌落懸崖,救回后雖保住了性命,人卻傻了?;噬蠎z惜與他,一直寵著慣著,什么都給他最好的。只可惜,前世我回蘇家時,他已經(jīng)薨逝。
“敏之不必多禮。我們幾位皇子學(xué)從蘇大人,說起來也算是師兄弟,又不在宮中,不必講究這些繁文縟節(jié)。”
兄長雖面上應(yīng)了,卻依舊謹守君臣本分。倒是對安王十分和氣親近。韓昭也不計較,看著我說:“沒想到這是你妹妹!聽聞蘇大人已經(jīng)找到愛女,就是她嗎?”
兄長點頭,拉了我上前介紹。我福身見禮:“見過兩位王爺!”
韓續(xù)歪頭看著我,兩只大大的桃花眼看著我說:“這位姐姐長得真好看!”
如孩童一般,一派天真。兄長和韓昭都笑了。韓昭說:“四弟錯了。蘇姑娘可比你年紀小,不能叫姐姐。把姑娘家年紀叫大了,姑娘家可是不高興的!”
韓續(xù)認真地點頭,從善如流,“那就叫妹妹!這位妹妹真好看!”引得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兄長問道:“安王怎么會當街縱馬?”
燕王有些尷尬,“今日大哥設(shè)宴,我們兄弟都去了。大哥新得了一匹好馬,便提議賽馬。本來也沒算上四弟,只是……”
韓續(xù)嘟著嘴好不委屈,“丫頭姐姐們都說大哥一定是第一,是大英雄,還說我是傻子。我不要當傻子,我也要當大英雄!”
韓昭面色一變,“誰敢說你是傻子,你告訴三哥,三哥幫你宰了他們!”
韓續(xù)一聽要殺人,嚇得閉了嘴,直搖頭說:“沒有沒有!沒有人說!三哥不要殺人!”
我心中一嘆,是個心善的。只是這事恐怕沒這么簡單。韓續(xù)雖是傻子,但是皇上對他的寵愛誰都能看到。幾個丫頭,還不敢對皇子說這種話,不怕掉腦袋嗎?況且,這么湊巧便被韓續(xù)聽了去?
可惜韓續(xù)想不到這些,見韓昭答應(yīng)了,他便又高興起來,蹦了兩步跳到我面前說:“漂亮姐姐,不,漂亮妹妹,我們?nèi)ネ姘桑?rdquo;
韓昭笑道:“四弟,蘇姑娘還沒回家呢!過兩日便是太后的千秋,蘇大人定是會帶蘇姑娘進宮的。到時候你再找她玩也不遲。”
韓續(xù)極其聽話,見韓昭這般說了,便應(yīng)了下來,不再糾纏。轉(zhuǎn)而又對我的貓感興趣起來。
我也早已發(fā)現(xiàn),打從見到韓續(xù),小黑便不太一樣了,他一點點蜷縮在我的懷里,兩只前爪捂著頭,似乎十分難受,我怎么順毛安撫都沒有用??杉幢氵@樣,他卻又極力調(diào)整自己的身子,使自己盡量離韓續(xù)近一些,再近一些,若不是我緊抱著,只怕立馬便要跳到他懷里。
于是一人一貓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說話,不動作。這對于一只貓和一個傻子而言,竟然出其的詭異。
此時,慶王府派來尋韓續(xù)和韓昭的人來了。還有韓續(xù)的隨身太監(jiān)梁德忠,這位可是在皇上身邊伺候了十多年的人。去年安王出宮建府,考慮到安王的特殊情況,皇上特意將其給了安王。
“殿下!奴才總要找到您了,還好您沒事,否則皇上不得砍了奴才的腦袋!”
韓續(xù)這才將目光從小黑身上移開,頗有些愧疚地低著頭,腳趾不自在地戳著地面,“對不起,我錯了!我又讓父皇擔心了!而且,父皇給我的馬兒死了!”
“殿下沒事就好!”
一伙人兒又上前和兄長與我打了聲招呼,這才有韓昭領(lǐng)著散去。我轉(zhuǎn)頭看著正在指揮著奴仆處理馬匹尸體的梁德忠,回頭與兄長說:“聽聞皇上對安王的事情尤為重視,安王府的許多東西都是皇上親自選的。當年安王要學(xué)騎馬,皇上特意讓人在上萬匹馬中挑了三天,才挑出了一匹??墒沁@一匹嗎?”
“是!”回答完,兄長愣了小會兒,突然回過神來?;噬锨羧f選的馬,是經(jīng)過皇上掌眼親自試駕的,因而考慮到安王的情況,選的乃是最為溫馴的馬兒。若沒有什么事,絕不會在大街上不聽話地橫沖直撞。
兄長上前兩步請了梁德忠過來,“梁總管,這匹馬跟了殿下也有三年了,從來沒出過事。當年皇上挑馬的時候,我記得梁總管似乎也是在場的。”
皇宮里的人,尤其是能爬到皇上身邊為皇上看重的人,都是人精,瞬間明白過來,躬身道:“多謝蘇公子提點!”
道路清理干凈,等眾人都走了,兄長這才與我說:“京城局勢復(fù)雜,幾位皇子都大了,風波不斷,你盡量離他們遠一些。”
“兄長是覺得今日之事是沖著我來的嗎?”
兄長有些驚訝,倒沒想到我看得如此通透,沒有說話,便算是默認了。是啊。一個已經(jīng)傻了的皇子,即便皇上再寵愛,能有多少威脅?不論誰登基,最多也就是花些錢財富貴榮華的養(yǎng)著,還可以昭顯兄友弟恭。何必要殺他?
韓昭的出現(xiàn)如此突然,那么危急的時刻,為何不先救馬上的弟弟,反而來救素不相識的自己?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英雄救美,再說事發(fā)之時,按理說兄長離我更近,兄長雖非武將,但蘇家嫡子,從來要求嚴格,騎馬射箭強身武藝必不可少,便是連一般的將士都不一定能比得過。若韓昭不是早等在一側(cè),怎么會搶在兄長之前出手?以蘇家在朝野的影響以及與當今圣上的關(guān)系,誰娶了蘇家的女兒,便等同于拿了一張王牌。
韓昭啊韓昭,聰明反被聰明誤??!
“馬車不能用了。這里離家本也不遠,只是熙春受了傷,走過去不太合適。前面有家車行,我去去就來。你就在這等著,不要亂走!”
見兄長帶了一人離去,我讓留下兩名護院扶車夫和熙春去一邊休息,這才小聲與小黑說話:“你怎么了?”
小黑抱著頭,似乎十分痛苦,“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和他很熟悉,我好像認識他!不!我一定認識他,卻又好像不只是認識??墒?hellip;…我怎么想都想不起來,越想頭就越痛!”
我看他的模樣難受的很,有些心疼,“那就不要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橋到船頭自然直。在京城和安王見面的機會還多著呢,慢慢接觸,或許以后就能想起來了。我們不急,好嗎?”
小黑應(yīng)了,放開自己的頭,伸手指著前方的院落說:“你看!”
那是一所不大的宅子,奇怪的是,宅子的上空被黑氣籠罩,一團一團地黑氣密集地劇集在宅子上方,將宅子圍得嚴嚴實實。黑氣之間竄來竄去,卻似乎竄不出宅子的范圍。我定睛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黑氣之中,竟然隱約浮現(xiàn)出一個個骷髏的模樣。一雙雙黑洞一樣的眼睛遠眺過來,似乎能看到我一般。
我驚得退了一步,被趕回來的兄長扶?。?ldquo;怎么了?”
“那是哪里?”
兄長順著我所指望過去,“應(yīng)當是一等承恩公府的別院。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搖頭,拉著兄長的衣袖說:“沒事,就是隨便問問。兄長,我累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