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更天了,我起身看向前面的院落,“那是謝瑤的院子,這會兒怎么還不睡?”
小黑說:“老太太進去了。還把院子里的人都遣了出來,特別叮囑,今夜誰都不許再進去!”
我渾身一震,忽然想起老太太今日對我說的話,心頭大駭!這……這是……
我推門往外跑,一路竟然暢通無阻,尤其謝瑤院中,竟然一個丫頭婆子也沒有,院門也沒有落鎖。我極力奔馳著,一腳踹開謝瑤的房門,正好看見吳氏被兩個粗使婆子架著,跪在地上,即便哭啞了嗓子,老太太也沒瞧上一眼。謝瑤被綁在椅子上,老太太端了一碗藥正要往她嘴里灌!
我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打翻了藥碗。我不知道小黑的話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讓我這么做,必然有道理。想來這孩子確實殺不得!況且,謝瑤終歸沒害得了我。前世,她被送走后,我們便再沒有見過面。我對謝瑤沒有多大的感情,自然也無所謂厭惡和怨恨。只是,我不是圣人,總不能她要害我,我還上趕著去幫她。
可如今,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我看著老太太,藥碗被打翻之時,她竟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粗鴴昝摿耸`抱在一起痛苦的吳氏和謝瑤,老太太的眼眶含淚,滿是痛惜。
我這才明白,老太太其實索求的并不多,她只想一家人都好好的生活下去??勺訉O不孝,養(yǎng)父死后,謝家已再無訂立門戶之人。
我跪下來說:“老太太,讓人快馬加鞭把派去聯(lián)系蘇家的人叫回來吧!”
老太太驚訝地看著我,“你說什么?”
“李家想攀上蘇家。我是最好的紐帶。把告訴蘇家的這個機會給李夫人,李夫人會覺得蘇家可以承她這份情。況且,我終究在謝家呆了這么多年。只要我擺明態(tài)度,愿意認這個堂姐。李夫人便會覺得可以借堂姐和我的關系變相的成為蘇家的姻親。
何況,事情是她兒子做出來的。總不能承認全由謝家來承擔吧!這事若是鬧出去,李公子也討不了好!即便李夫人有那等手段打壓得了謝家,讓這事傳不到京城去,只怕也要付出不菲的代價。如此威逼利誘之下,李夫人必然會答應這門婚事!”
這樣的道理老太太怎么會不明白了,只是她不愿意同我開這個口,不愿意我為難罷了。
老太太把我扶起來,拍著我的手,“難為你了!謝家多謝你!我也要多謝你!”
謝瑤盯著我,“你會那么好心幫我?”
我笑說:“我不是幫你!我?guī)偷氖侵x家,是老太太!至于你!我最多只能讓李夫人認了這門親事。但是進門后,你能不能如愿生下孩子,能不能坐穩(wěn)李家少夫人的位子,與我無關!”
這便是說,日后去了京城,我不會以蘇家的身份幫她,與她再無瓜葛!是福是禍,全看個人了。
夜深了,我不放心,將老太太送回去才回到自己房里。小黑正等著我,我看著他問:“你不是說鬼傷不了人嗎?”
小黑撓了撓頭,“那是一般的鬼。有些怨鬼和嬰靈……”小黑還沒說完,看著我面色不善,連忙道:“也不是所有怨鬼和嬰靈都可以的。只有少數(shù),比如幾生幾世都是枉死冤死之厲鬼,又或者幾次投胎都沒能出世而流產(chǎn)的嬰靈。你堂姐腹中的孩子便是這種。因此他的陰氣和靈氣要重,此次投胎他恐怕勢在必行。倘或再被人害死,只怕會纏著這人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我大駭。前世,仿佛便是自己落水醒來之后,老太太的神色便漸漸不太好。聽老太太身邊的說,夜里總是被夢魘。我曾詢問過老太太許多次,老太太只是說:因果報應,怨不得人。我再追問,她卻再不肯同我說。以至于到后來,老太太眼眶發(fā)黑,滿面青色,沒多久便去了。
如今想來……幸好!幸好!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抱著小黑往外走,謝府并不算大。我將花園,柴房,丫頭間比較愛去的地方都尋了個遍,什么也不見。小黑十分疑惑:“都快天亮了,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呢。你到底在找什么?”
“流夏!自打流夏死后,你見過她嗎?若說她是因謝玉而死的,我也沒在謝玉身邊見到過她。”
小黑翻了個白眼,在我懷里挪了挪,“又不是人人死后都能留在人間,也要看躲不躲的了鬼差啊!要不,這人間不是全都亂套了!”小黑張嘴打了個哈欠,所在我懷里閉眼睡了去。
我嘆了口氣,只能就此作罷。
一大早,謝家還沒來得及派人去請李夫人,李夫人便自己登門了,乃是來求娶的。然而求娶的并不是我,也不是謝瑤,竟是謝玉!
我一進門,李夫人便拉著我的手說:“初見時便覺得你像,但世上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因此我不敢說。找人問過京城蘇家,如今確定了,便立馬過來告訴你。沒想到,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
我偏頭瞅了瞅謝玉,謝玉跑過來挽著我:“恭喜二堂姐,找到自己親生父母了。我與二堂姐雖不是親姐妹,但這些年都是二堂姐在照顧我。我……我是真心為二堂姐感到高興。”
我一根根扳開謝玉挽在我手臂的指頭,我馬上就要回蘇家,決不能留這么一個禍害在老太太身邊,我心難安!
我示意屋里的丫頭都出去,與李夫人開誠布公:“李夫人,我們也沒必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對于我的身份,當初什么也沒說,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反口,怕也是別人再你耳邊說了什么。”
“謝玉和你說,謝家已經(jīng)知曉了我的身份,派人去了京城。若是讓謝家早一步,那么李夫人便什么都得不到了,是吧?李家有自己的通信渠道,也可以走官驛,自然比謝家快。謝玉是不是以這個消息為籌碼,讓你求娶的?哦,不,或許還有一樣,她說我與她感情深厚,勝似嫡親,是嗎?”
看著李夫人驚訝的表情,我便知道我猜對了。
“謝家可以答應這門婚事,但是,李家要娶的人只能是謝瑤!”
“二……二堂姐!”謝玉詫異的看著我,我并不理她,又接著和李夫人說:“貴公子做了些什么,想必夫人不會一無所知。如果沒有我的事,或許李夫人還可以穩(wěn)得住事態(tài)發(fā)展。但是,有我在,你覺得貴公子的事情會不會被京城貴胄們所知?如今夫人和謝家派去往蘇家的人只怕都已經(jīng)上路了。夫人覺得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了我嗎?你覺得蘇家知道會不會放過你,放過李家?”
李夫人滿臉駭色,我覺得差不多了,緩了語氣說:“我不知道謝玉用什么手段說服了你,但是,請夫人想一想,都是謝家的女兒,何必要棄嫡擇庶?”
這話讓李夫人突然醍醐灌頂。而謝玉歪著頭,兩行清淚流了下來,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我,“我……我知道是庶出,比不得二堂姐和大姐姐金貴,可是……可是二堂姐往日對我那么好,為何今日要如此……如此折辱我!”
“以往對你好,那我是瞎了眼!你蛇蝎心腸,我素來待你不薄,你卻能給我下藥,害我子嗣!我恨不能殺了你!”
謝玉大驚,面色大白,“我……我沒有!二堂姐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流夏難道不是為你做事?你敢不敢說說,流夏自盡的那個晚上,你在哪里,可去了柴房?”
“我自然是在屋里。那日老太太病了,我心里著急,一直在給老太太念佛祈禱。何況那流夏是害二堂姐的人,我去見她作甚!”
我笑了,不承認才好。我從懷里掏出一包藥粉:“我在流夏身上和柴房灑過這種藥粉,但凡接觸過的人,七日內(nèi)如果再接觸此藥浸泡的水,燈光下會有綠色亮光。你既然說沒見過流夏,那么敢不敢試一試?”
謝玉瞬間面如死灰,身子不自覺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