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小黑交給我的東西拿出來,正是被倒掉了的藥渣,想來是小黑從垃圾里一樣樣翻出來的。
城里的幾位大夫拿過去一一辨認(rèn),皆是變色。“謝老夫人,這藥并不會致人性命,但卻不是年輕女子可用的。若是用的久了,恐會傷及子嗣,終身不孕!”
子嗣對女子來說有多重要,老太太比誰都明白!聽聞此話,身子不由得顫顫巍巍起來,連連摟著我說:“不怕不怕,好在沒用多少,有祖母在呢!”
我縮在老太太懷里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見老太太將茶碗掃在地上,指著為我開方的楊大夫,“好一個醫(yī)者仁心??!這種事情你都做得出來!”
那楊大夫嚇出一聲冷汗,“許是……許是下面的藥童抓錯藥了!”
老太太一哼,“你差點(diǎn)毀了我的孫女,如今卻想把所有過錯推到藥童身上!一句抓錯藥便想了事嗎?你當(dāng)我謝家是什么!謝家雖然不如當(dāng)年了,但底子還在!不是這么好欺負(fù)的!來人啦!以我的名義,去請府尹大人來!將這庸醫(yī)抓緊府衙大牢里去!到時候究竟是是你故意害人,還是藥童抓錯藥,自然會水落石出!
如今新來的彭城府尹,乃是出了名的酷吏。入了他的手,又有老太太發(fā)話在先,只怕不死也要脫層皮!楊大夫面色大駭,“老夫人!老夫人饒命!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前幾日,我給府里二小姐看診,過后便有貴府的下人前來我的藥爐,給了我不少銀兩,讓我在藥包里面多放兩位藥。我本來是不收的??墒侨釉谫€坊輸了一大筆錢,如今正愁不知如何是好。若是還不上,對方怎會善罷甘休。賭坊的人怎會是好惹的。我見貴府只抓了七副藥,想著我把藥量減一減,即便真用了,也應(yīng)當(dāng)沒多大的事。所以……所以這才鬼迷了心竅!”
老太太將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錘在地上,“說!去尋你那人是誰?”
楊大夫指著老太太身后的丫鬟流夏說:“就是這位姑娘!”
流夏蒼白著臉,面色大變,立時跪了下來:“老太太,奴婢沒有!分明是這大夫污蔑人!奴婢打小跟在老太太身邊,奴婢是什么人,老太太還不清楚嗎?”
我大驚,偷偷瞄了謝玉一眼,只見其面色出其的淡定了,心中對她更加警醒了幾分。這么沉得住氣,如今不到十二歲便已經(jīng)有如此城府,難怪她能贏得到最后。也不知她是何時將手伸到老太太身邊來了的。
楊大夫怎會沒有料到這一層,拿出懷中的香囊說:“這是當(dāng)日姑娘落下的。姑娘可以看一下,是不是你的東西!”
那香囊繡的是蝶戀花的樣式,已經(jīng)洗的有些舊了。經(jīng)老太太身邊的幾個大丫頭一起辨認(rèn),確實(shí)是流夏的東西。她們與流夏每日一起當(dāng)差,更是住在一起,再不會認(rèn)錯。何況即便收買,還能將老太太身邊的人都收買了去不成?
流夏攤在地上,頭低了下去,我看著她的眼角瞄向謝玉,謝玉只冷冷地看著流夏,嘴角含笑點(diǎn)頭。這動作瞬間即逝,微不可察,若非我對謝玉早有戒心,時刻觀看著她,只怕也無法發(fā)現(xiàn)。
老太太更加驚愕了,她恐怕也沒有想到,害我的會是她身邊的人。“好啊真好?。≌f!你為什么要害阿蕪,是誰指使你的!”
流夏抬起頭,“沒有人指使我!是我替大小姐抱不平!”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她,包括吳氏和謝瑤。
“奴婢知道最近府里來的李夫人和李公子是想要和謝家做姻親的!大小姐多好的人,哪里比不上二小姐!奴婢不平啊!奴婢剛?cè)敫臅r候被管事嬤嬤教訓(xùn),是大小姐經(jīng)過才讓奴婢免于此難。這事對大小姐來說不算什么,只怕大小姐也早就忘了,可奴婢一直記在心里。滴水之恩,涌泉相報(bào)!奴婢只是想著,二小姐若是不能生育,這門親事便是大小姐的了!奴婢認(rèn)罪!老太太要打要?dú)?,奴婢悉聽尊便!只是,此事與大小姐沒有關(guān)系,大小姐并不知情!”
我只覺得心中越發(fā)震撼,對謝玉的了解也更加深了幾分。她比我想象的越加厲害!瞧這手段,下藥的是老太太的人,原因是因?yàn)橹x瑤。把她謝玉摘得干干凈凈!我回頭看著她,她半點(diǎn)表情也沒有,看不出計(jì)謀得逞的得意,也看不出可能被揭穿的恐懼。如此人物,如何都不像是才十一歲的女孩子。
謝瑤性子沖動,聽得這話已經(jīng)跳了起來,“你撒謊!我何時救過你!你被管事嬤嬤教訓(xùn)管我屁事,我可不記得自己救過你這么一號人!”
我看著謝瑤搖了搖頭,謝玉聰明就聰明在這里。流夏說的事情太小,謝瑤不記得乃是常事,因而她反駁不得。而由于時間太過久遠(yuǎn),也更無從旁證。這供詞雖沒有說謝瑤半句不是,但是卻透漏了一個信息。那便是謝瑤也是對李公子有意的。搶堂妹的親事,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如何了得。何況,流夏雖為其推脫,說與謝瑤無關(guān)。但也正是這樣的只言片語,才更叫人覺得此事似乎必然與她有關(guān)。即便沒有證據(jù),這樣的流言也足夠毀了謝瑤。
想來謝玉在下藥之時便已經(jīng)想好了后招。一石二鳥,端得厲害!我終究還是小瞧了她!
我看著流夏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便知再問怕也是問不出什么了。我挽著老太太的手說:“老太太,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一切都是流夏所為,與別人無關(guān)。至于流夏,關(guān)到柴房里去,今日已經(jīng)晚了,明日一早再派人送去府衙吧!該怎么判交給府衙便是。我們謝家犯不著擔(dān)這殺人的名聲!”
老太太聽我如此說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實(shí)她如何看不出來流夏誓死不會改口的決心,她那模樣,只怕再一鬧,就能立刻撞柱而死,如此便什么都塵埃落定了。不如先關(guān)押起來,容后再議。況且……況且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吳氏和謝瑤對李家的用心,萬一此時當(dāng)真于她們有關(guān),老太太也要顧著謝家的名譽(yù)。
老太太揮了揮手。自有粗使婆子將流夏拉了下去。其他跪著的丫頭也證實(shí)了清白,散了去。楊大夫倒是跑的比誰都快。只是跑了又如何,不論是他自作主張,還是收錢辦事,這大夫的醫(yī)者仁心是徹底沒了,往后誰還敢請他看診。況且謝家又怎會容他在彭城安然呆下去。
被請來做鑒定的幾位大夫面色倒是有些尷尬,若是早知是這等后宅陰私之事,只怕他們是不愿接手的。然而既來了,對著有問題的藥渣,他們也不能不如實(shí)說話。這會兒既然事情了了,自然起身告辭。
我想著一整晚,謝瑤面色都不太好,一直用手捂著肚子,聯(lián)合翡翠所說的話,一個驚人的想法在我的腦海里蹦了出來。我趕緊站起身叫住幾位大夫。
“各位大夫請留步!幾位都是彭城有名的醫(yī)者,我瞧著我家大姐姐的面色不好,既然幾位在此,不如就給她看看吧!”
眾人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謝瑤面色略白,確實(shí)有些不好的模樣。大夫們自然不會拒絕,只是還沒等大夫出手診病。謝瑤卻已經(jīng)變了臉色,驚恐地大喊:“我不看!我沒事!謝青蕪,你少咒我,我好著呢,什么事都沒有!”
這反應(yīng)誰都瞧得出來,有些過激了。我笑著上前拉住謝瑤的手,“我知道大姐姐害怕看醫(yī)吃藥,我也是一樣的。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若有不適,便該越早看診治療才好。不可諱疾忌醫(yī)啊!”
謝瑤一把將我推開,我順勢摔在地上。在場的人都有些呆住了。謝瑤惡狠狠的指著我,“你知道了,是不是?你想要害我對嗎?謝青蕪,你休想!”
吳氏趕緊拽住謝瑤,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說出什么不妥的事情來。不知道是不是吳氏捂的太緊,讓謝瑤很不舒服,謝瑤掙脫開吳氏,竟然靠著椅背劇烈嘔吐起來!
這樣的情景!這樣的表現(xiàn)!如何能讓人不多想?
我看到老太太面色大變!她青白著臉,目瞪口呆地看著謝瑤,萬萬沒想到謝瑤竟然能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情來!
毋庸置疑,謝瑤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