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不僅能聽到我說話,還能看到她?”
我一偏頭,便見白日的那只黑貓站在窗臺上。“你……你也能看見她?”
黑貓翻了個白眼,“當(dāng)然!你沒聽說過貓的眼睛能見鬼嗎?”
“聽人說過,但總覺得是無稽之談。”可是,在我都已經(jīng)歷經(jīng)重生還魂這樣的事情之后,所有的無稽之談似乎都變成了理所當(dāng)然。這么一想,我的心又定了下來。都是死過一次的人,說起來我和鬼也沒有太大差別,一個翡翠而已,有何好怕的。
黑貓從窗臺上跳下來,“你不必驚慌,她雖然是鬼,卻傷不了你。人死之后,會有鬼差勾魂送往地府,根據(jù)生前善惡來判定去路。并非每只鬼都能逗留人間。能留在人間的為少數(shù)漏網(wǎng)之魚。留在人間的鬼魂沒有實體,也接觸不到實物,犯不到人。”
我扯了扯嘴角,“你好像對這些事知道的不少?你真的只是一只貓?”
“恩。至少我記憶中一直只是只貓?”
翡翠看著我點了點頭,“二小姐,他說的沒錯。我沒有傷你之心。只是今日聽他說,你能聽見他說話,便想著或許也能見到我。所以來找你!”
我見翡翠態(tài)度很好,言語中竟還透漏出懇求之意,于是坐下來示意她繼續(xù)說,“你找我,有事嗎?”
“府里都說,二小姐落水是我所為,是我在找替死鬼。但是,我并沒有做過。二小姐可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落水的?”
翡翠話中似有深意,我皺眉想了想,前世我燒的稀里糊涂,醒來后對這段事已經(jīng)全然忘了。如今想來……我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我在池邊玩,忽然……忽然背后被人推了一把!
我驚得站了起來,“是有人推我落水!”
翡翠點了點頭,“我當(dāng)時就在水里,瞧得清清楚楚,是大小姐!”
我驚呆了!“謝瑤?她雖然一直看不慣我受老太太寵愛,但怎會如此大敢竟然殺人?”
翡翠一聲冷哼,“有何不敢,此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二小姐可知,我是怎么死的?”
我渾身一個激靈,這話的意思……是謝瑤嗎?
“我并非落水,而是被人掐著脖子摁在水里溺死的!只因我誤打誤撞,撞破了二小姐和李家公子的奸情……他們……他們竟然就在花園假山后頭翻云覆雨!”
我簡直目瞪口呆!這也便都說得通了。李家是幾個月前從京城過來的,帶著一方玉佩,說是來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諾言。九年前,魏王之亂,京城亂作一團,各處可見叛軍。李家夫人帶著年僅七歲的小公子在逃亡中與家人失散,被叛軍發(fā)現(xiàn),眼看就要被砍殺之時,為我的養(yǎng)父謝毅所救。后來李大人找了過來,為表示感謝,雙方留下信物,愿結(jié)為兒女親家。
李大人如今已經(jīng)官居三品。而謝家雖然早年出過多位進士,素有清貴之名,但自我養(yǎng)父死后,便沒落了。如今全族不過守著祖產(chǎn)度日,無一人在朝。這門親事不論怎么看,都是謝家高攀了。
這事我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李夫人來府,老太太還特意讓我去見過。如今想來怕就是相看的意思。只是這婚事一直沒能正式定下來,老太太一直覺得這位李家公子并不太可靠。聽聞翡翠所言,這會兒我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的眼光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想來謝瑤與李公子有私情,而李家屬意的人是我,她這才起了殺心!
我吸了口氣,撫平自己的心緒說:“翡翠,你找我,是想要我為你報仇嗎?”
誰知翡翠竟是搖頭,“不!我知道二小姐的難處,二小姐雖然是主子,可這滿府里,怕也只有老太太一個人真心待你。這事兒無憑無據(jù),二小姐若要為我出頭,會對你也不利。何況即便報了仇又如何,我也不可能再復(fù)生了。
我有一情郎,是我未賣入府時的鄰居。他叫阿牛,住在廟街胡同。他家中貧寒,這些時日,我在府中游走,聽聞他母親重病,急需銀錢。他借了街頭惡霸的錢,卻又還不出被打得遍體鱗傷。那人說,只給他三日時間,若再還不出,便殺了他。我在府中多年,除了月錢還時常有主子的賞賜,也攢下了一些,放在府中花園梧桐樹下。雖不多,但是想來應(yīng)該也夠了。”
我點點頭,倒是個有善心有情義的姑娘。“我懂了。我會幫你把它交給阿牛。你可有什么話要和他說!”
翡翠張了張嘴,終是搖頭,“不了!只要他過得好便行。如今我已死,再說些什么,反倒都是給他添沒必要的煩惱。”翡翠退了兩步與我保持一丈之巨,恭敬地拜了三拜,“多謝二小姐!”話音剛落,人已消失不見。
“鬼身上陰氣重,若傳給了人,時間長了,怕對你不好。她是好鬼,不會再來尋你了。”黑貓說。
我一嘆,“希望她可以早日去投胎!”我回頭看著悠然自在蜷縮在我茶桌上的黑貓,“你為何沒走?”
黑貓一愣,垂下眼十分落寞,“我……我無處可去。”
我突然生了幾分惻隱之心。想他一只貓,到處流浪著實不易。況且因著這通體黑毛,只怕大多數(shù)人家都覺得忌諱喊打喊殺的。
“那便留下來吧!多養(yǎng)一只貓,我還養(yǎng)得起!”
“當(dāng)真!”黑貓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讓他留下。似乎在他的記憶中,輪回數(shù)次,次次為貓,一直在流浪,無人照管,也無人給他一個家。并且每次都命數(shù)不長。
他的語氣十分欣喜,聽得我也高興起來。“既然要留下,不如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我總不能一直黑貓黑貓的叫你。不如,我叫你小黑?”
黑貓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我又說:“那要不,叫貓兒?”
誰知黑貓的臉色更加難看,翻了個白眼說:“還是叫小黑吧!”
我與小黑愉快的確定了名字,門外熙春便來喚我,說老太太將城里有名望的大夫都叫了來,也召集了府上的人都前去。
我轉(zhuǎn)身去內(nèi)間換衣服,準(zhǔn)備偕同熙春一起。臨行前,小黑躥到我身邊,偷偷塞了包東西給我。我暗暗收入懷中。
我趕到的時候,老太太屋中已經(jīng)濟濟一堂,跪了不少人。老太太正在發(fā)脾氣,“好?。∫粋€個都當(dāng)我老了糊涂了嗎?”
我跨步邁了進去,老太太看到我,臉上的憤怒瞬間沒了,笑著招手拉我坐在她身邊,上下打量了我好一會兒,見我氣色尚算不錯,這才真正放心。“沒事了就好!嚇壞我了!”
我依偎在老太太懷里,這位并非我的親祖母,卻一直待我不薄,算是整個謝家唯一真心對我之人。我笑著往老太太懷里拱了拱,“孫女讓老祖宗擔(dān)心了!”
老太太拍了拍我的背,“別怕,祖母替你查清楚,若是這里頭真有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必會替你做主!”
老太太眉眼一掃,眾人都驚得低了頭。
旁邊我的好二嬸有些坐不住了,“老太太,你這大晚上的,把府里的人都叫過來,究竟是想干什么?媳婦知道你心疼阿蕪,可這城里的大夫都已經(jīng)看過藥方了。那藥方一點問題也沒有。即便你再心疼阿蕪,也要講究證據(jù)啊!這不明不白的鬧上一出,算怎么回事!何況,這人落了水,都燒成那樣了,有些神志不清也是正常的。大夫們不都這么說嗎?用得著這么大驚小怪的嗎?依我看啊……”
二嬸吳氏還想再說,被老太太一記眼刀瞪過去,訕訕地閉了嘴。
我默默觀察著眾人的表現(xiàn),吳氏一臉我沒事找事,無理取鬧的表情;謝瑤坐在吳氏下手,卻不敢正眼看我,一直低著頭,手捂著自己的小腹,一言不發(fā)。謝玉低眉順眼站在吳氏身后,垂著頭,倒是讓人看不清表情。
我一邊注視著,一邊說:“二嬸,話可不是這么說。藥方雖然沒有問題,可不代表藥沒有問題。”
吳氏斜了我一眼,“這還用你說,可那藥不是全都打翻了嗎?”
“藥沒了,可藥渣子還在??!”我此話一出,吳氏面上一愣,卻并沒有驚慌之色。只有謝玉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裙,一下又一下地擰著。我嘴角上揚,以為故意打翻了藥,讓人倒了藥渣就沒事了嗎?哪有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