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同學見面,就沒一句話要講?”廷雨燕抿著笑意看著我。
我更暈了,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感受著火辣辣的疼,自言自語道:“真的不是在做夢。”
廷雨燕俏臉上笑意愈濃,忽然笑意完全收斂,說道:“高豐,我昨天剛回到家,就聽說你出事了,好些了不?”
“生龍活虎,你難道沒看到?”
我嘿嘿笑著,還對她秀了秀手臂肌肉。
“你沒變,看到你這樣子我就放心了,真擔心你腦袋被燒出了點問題。”
廷雨燕翻了翻白眼,表情沒剛才那么凝重了。
看到她,就想起了初中時代,那會兒,我們沒事就要斗上幾句,不假思索就蹦出了句“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這么突然來看我,是不是一直暗戀著我?”
廷雨燕瞪了我一眼,嬌喝道:“沒個正經(jīng),這幾年你過得怎么樣?”
一成不變,混吃等死,我平靜的回應。
不知為何,心堵得很。
見到廷雨燕后,對外面世界又有些向往,逃離村子,這個念頭又一次冒了出來,忙將它壓下去,問起了她這三年經(jīng)歷。
她考入縣一中后,心思全放在學業(yè)上,在今年高考中發(fā)揮很好,考上了上海復旦大學。
上海復旦大學,全國享有盛名的重點大學,這次她回到鎮(zhèn)里,是想收拾一下行李,準備出去旅游一下。
然而,回到鎮(zhèn)里沒多久,她就聽到了鎮(zhèn)上有關(guān)我的傳言。
讓她記起了我,當年我成績比她還要優(yōu)秀,如今兩人境遇卻截然不同。
這讓她感到很是惋惜,就上來看看我。
聽完,我默然無言。
如果沒有祖訓,沒有那可怕的詛咒,我的人生絕不會如此碌碌無為。
見我郁郁寡歡,氣氛有些壓抑,廷雨燕開口道:“難得來你們村,你不帶我出去走走?”
對于她請求,我自然無法拒絕,剛走出家門沒幾步,就看到遠處小巷子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小屁孩,哪里涼快哪里呆著去。”
“高豐,有女朋友了。”
他們一邊跑,一邊大聲歡呼著,生怕村里沒人聽到似的。
我氣呼呼從地上撿起塊石頭丟了過去,對廷雨燕說道:“不好意思……”
“走吧,帶我去逛逛村子。”
廷雨燕倒是顯得坦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這種無所謂態(tài)度,令我松了口氣,生怕她會生氣。
同時,心里又有點失落。
廷雨燕這種女神級別的,我肯定有一點點的想法,這點想法很快被我自己掐死在腦海里。
我跟她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沒有半點可能!
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我一路微笑,見到村民們,就給他們介紹廷雨燕。
廷雨燕很有禮貌,一一回應著,我們來到了村口,見到不遠處那株千年榕樹,我就沒來由的害怕。
“不要過去。”
我拉住了廷雨燕。
這株千年榕樹枝葉極其繁茂,如參天巨樹般遮住了一片天地,廷雨燕倍感好奇,掙開了我的手,執(zhí)意要過去瞧瞧。
“不能過去,那邊有臟東西。”
我驚恐的吼著,或許是被我吼住了,廷雨燕停下了腳步,面色有所遲疑。
有關(guān)高杭村種種傳說,自小在鎮(zhèn)上長大的她,自然耳目濡染,早有畏懼之心,經(jīng)過我提醒,不敢再往前一步。
“高豐,你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有那種東西存在?”
廷雨燕看了下周圍,壓低著聲音。
“有,我就見過兩次,一次就是在這里。”我指向了千年榕樹,手指莫名的顫抖,喃喃道:“以前,我也不相信,現(xiàn)在卻深信不疑。”
廷雨燕秀眉微蹙,見她還要開口,我搖了搖頭。
吊在樹上的那道身影,夢魘般揮之不去,我怕廷雨燕在村子里呆久了,會有麻煩纏身,忙帶著她離開。
在山路上,廷雨燕不停問我,我只好把自己所見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她。
她嚇得臉都白了,雙腿打了個哆嗦,哎呀一聲,腳踝不小心扭了下,我忙扶住了她。
廷雨燕坐在巖石上,痛哼連連,我檢查了下,所幸她腳踝沒腫起來,問題不大。
我們稍稍松了口氣,試了幾下,她走起路來還是感到疼痛難忍。
“沒事的,我能堅持的。”
“你腳踝扭了,山路不好走,要不,我背你下山?”
我想快點下山,現(xiàn)在她腳踝受傷,會嚴重影響到下山速度,我剛剛提議就被她拒絕了。
最后,我只好攙扶著她,一步步往下走,本來就半個多小時的山路,走了兩個多小時,還沒走到一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眼望到山腳,沒個人影,我沒來由的開始焦慮了。
“雨燕,我們得快點了。”
我不安催促著。
“痛,高豐,我走不動了。”廷雨燕痛哼連連,我更加著急了,指著半山腰處那棵楊梅樹,說:“雨燕,我們就在那里休息一下,你堅持一下,好嗎?”
廷雨燕出身嬌貴,何時受過這種罪,說什么都不愿挪動了。
在我連哄帶騙之下,才走到楊梅樹樹下,楊梅樹周圍是塊平坦地,樹底下有幾個村里安置的石凳。
這棵楊梅樹,是高杭村村民所種,有數(shù)十年之久,枝葉很是茂密,被村民們當作上下山休息之地。
“好疼。”
廷雨燕坐在石凳上,輕揉著自己腳踝,此時,已經(jīng)進入黑夜,圓月升起了,我更加不安了,頻頻往山上看。
“高豐,你想什么呢?”
看了眼手表,我再次鼓起了勇氣,說道:“沒想什么,雨燕,現(xiàn)在晚上八點了,你就讓我背你下山,我對天發(fā)誓,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不行,你要是有急事,你就回去,我可以自己下山的。”廷雨燕還是那么堅決,看我的目光竟然有一絲的警覺。
這種審視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
之所以再三請求,是因為我擔心她,我始終覺得自己兩次碰到那臟東西,絕不是偶然。
很有可能我已經(jīng)被它纏上了,我不想廷雨燕因我受到了牽連。
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我真有種甩手就走人的沖動,搖了搖頭,控制了自己情緒,坐在她前面,緩緩敘述著。
雨燕,你長得好看,家里有錢,學習成績又好。
而我就是個初中畢業(yè),一無所有的窮人。
你有美好的未來,你的人生會充滿絢爛多彩。
我沒有未來,我一輩子都離不開慶豐鎮(zhèn),說白點,我就是個囚犯,拘禁于慶豐鎮(zhèn)的囚犯。
從某種意義上,連囚犯都不如,因為他們服刑期滿后就自由了,而我沒有年限,是終身制。
我越說越激動,哽咽著,低聲道:“雨燕,你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今天你能來村里看我,我無上榮幸,對你豈敢有絲毫的褻瀆。”
“高豐,我……”
廷雨燕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她之前是對我有點提防,聽了我一番表述,對我愈發(fā)的同情。
抬起頭,向我道歉。
滴滴??!
此時,幾滴猩紅液體突然從上面掉落,落在她絕美的臉龐,竟然凝固了,沒有向下滑落的跡象。
廷雨燕感受到臉上那種微涼的感覺,伸手想要擦掉,與之同時,我抬頭看了下。
有個人正吊在廷雨燕頭頂上空,身上布滿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臉頰卻呈現(xiàn)出恐怖的陰陽臉,特別是右側(cè)那空洞的的骷髏,很是嚇人。
我腦袋瓜一片空白,處于當機的狀態(tài)。
“啊……”
極其尖銳的聲音,沖擊著我耳膜,我看到廷雨燕仰著頭,俏臉上盡是駭然之色。
“快跑。”
回過神,大喊一聲,求生本能促使著我逃離這里。
大步流星,一步就是兩個石階,恨不得自己插上一對翅膀飛下山。
啪啪!
山路上只有我的腳踏聲,整個人神經(jīng)都繃得緊緊的。
“啊……高豐,救我。”
此時,廷雨燕無助哭喊聲傳了下來,我猛地剎住了,險些因為巨大的慣性而甩下去。
雨燕,她還沒跑。
她腳踝扭傷了,肯定跑不了。
現(xiàn)在她怎么樣了,有沒有遭到毒手了。
在這短短的幾秒里,我腦中閃過好幾道念頭。
逃,還是救?
雖然我很怕死,可卻不能活得窩囊。
最終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我從路邊撿了塊石頭,給自己壯壯膽。
這條山路,走過無數(shù)遍,平時上山可以稱之為健步如飛。
這次,我卻感覺無比沉重,那種無形沉甸甸的重量都要把我心臟壓扁了。
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又向上邁了一步,偌大楊梅樹依舊雄立在那里,樹底下,廷雨燕面部朝下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我邁出一步,抓緊手中石頭,強裝鎮(zhèn)定,朝著楊梅樹喝道:“大哥,你我……無冤無仇,別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