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鄉(xiāng)鎮(zhèn)只有一個中心學校,包含了小學和初中。學校不大,師生總共加在一起也不到300人。前幾年,國家撥款給學校蓋了一座教學樓,現在從小學五年級開始都要住校了。
我是傍晚六點多鐘來到學校的。
到了學校,我問了一個學生,找到了劉校長的辦公室,正好劉校長在里面。劉校長四十多歲,看起來很白凈,是農村女人喜歡的那種類型。他不認識我,便問我什么事。
我直接就說這學校里妖氣重,我是道士,是來幫忙驅鬼的。
劉校長一聽就火了,要趕我走。
我不理他,說道:“我看你印堂發(fā)黑,妖氣繚繞,原來這學校里是你被鬼纏上了啊。嗯,不對!這妖氣黑中帶紅,難道你和這只鬼犯過桃花?”
劉校長臉色變了變,然后更火了,說要是我不走,他就叫人趕我。我沒辦法,只好出了校門,心想他今天不聽,我明天再來就是,到時再把話挑明一點,我就不信他不相信我。
哪知道我出了校門還沒多久,劉校長就追了上來。
“道師,是這么回事!”劉校長喘著氣說道,“剛才在學校,我怕影響不好,所以才把你趕走。你說我被鬼糾纏,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說:“你自己被鬼糾纏,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劉校長道:“要是我清楚,就不會這么遠追著道師你來問明白了,是吧?”
我暗罵一句,心想讀書人真是聰明,他這是擺明了要聽我先說呀。我覺得一下子就把李玉芝說出來他會懷疑我,于是就說現在是吃晚飯的時間,有的話明天再說。
劉校長不肯讓我走,就說請我吃晚飯,邊吃邊聊。
我正愁晚飯還沒著落,這下正合了心意,于是我們來到鎮(zhèn)上的一家小飯館點了幾個菜。
接下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我可不傻,總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想把劉校長所擔心的事套出來。但是劉校長很小心,說話也是含含糊糊的。
我們正這么邊吃邊聊著,外邊走進來一人。
那人見了我們,馬上就指著我對劉校長大聲地道:“校長,你認識這個傻兒?。?rdquo;
來人是我們鄉(xiāng)鎮(zhèn)的一個混混,人稱海耙子,三十來歲,在我們鄉(xiāng)鎮(zhèn)是出了名的霸道。但是我并不怕他,現在見他一開口就罵我為“傻兒”,我一下就來了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沖他吼道:“你這個傻兒,我日你先人板板!”
海耙子脾氣也挺暴的,他抄起桌子上的一個盤子就朝我扔來。
我在監(jiān)獄經常挨打,但是身手也練了出來。側身讓開盤子,順手也抓起一個飯碗向海耙子扔去。
海耙子躲開飯碗,伸手將我抓住,我一拳打在他額頭,他也還了我一拳。
這時飯店老板趕緊出來,他將我們架開,掏出香煙散給我們,陪笑說好話。
海耙子吸了口煙,對我惡狠狠地瞪了幾眼,然后對劉校長道:“校長,幫你驅鬼的事我不是說包在我身上嗎?你怎么還要亂找人?”
劉校長看了飯店老板一眼,臉上神色非常難堪,支支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劉校長應該是害怕別人知道他驅鬼的事,于是對他說道:“劉校長,你先回去,有我在,你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校長,你是文化人,怎么和這種下三濫的人打交道?他就是鏵頭咀村的那個小變態(tài),去年聳了李玉芝尸體的那個。他狗日的哪有什么本事,分明就是騙你錢的!”海耙子嘿嘿笑道,又看著我說,“你狗日的,剛從牢房里放出來吧!”
我見劉校長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擔心他不信任我,回罵了海耙子一句后趕緊說道:“劉校長,我不收你錢!”
畢竟,我這次找他的目的是為了查出誰在害我。
劉校長臉漲得通紅,他掏錢結了飯錢,對著我和海耙子笑了一笑,說了句有事先走就跨出了飯店。
海耙子不再理會我,追了出去。我飯還沒吃飽,叫老板又盛了一大碗飯,吃飽之后這才出了飯店往回走,心想明天再去找劉校長。
當我走到鎮(zhèn)頭石橋邊的時候,突然聽到后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只見兩條黑影向我沖來。我看出一人是海耙子,馬上明白這家伙叫了人要來收拾我。我雖然不怕他,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我撒腿就跑。
海耙子和那人攆了我一陣沒追上,就停下來罵我,還威脅我說不準再去找劉校長,否則見我一次打一次。我并不是怕事的人,也停下來和海耙子對罵,還叫他過來和我單挑,但是海耙子不敢過來。
最后,我們雙方可能都覺得罵不出個名堂,各自回去。
我回去后沒有直接去潘嫂子那里,而是敲開了楊嫂子家的門。
是賴良志開的門,他見是我,臉色有些尷尬,問了我一句吃了晚飯沒,就說他自己還有點事要出去一下。結合著今天下午楊嫂子告訴我的話,我覺得賴良志一定是以為我來找他老婆快活的,所以要回避。我趕緊把他拉住,說道:“賴大哥,我有點事想問你,問了就走。”
賴良志聽我這么一說,就把我讓進屋。楊嫂子抽了條凳子給我坐,一臉的不好意思。
我心想反正賴良志知道我欺負了他老婆,所以就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就問他怎么海耙子也知道劉校長撞鬼的事。
賴良志告訴我,他說海耙子也是上個月才從班房里放出來。他在學校見過海耙子一次,當時海耙子是在校長辦公室里,身邊還有一個年輕人,后來聽劉校長說,那個年輕人是海耙子找的道師先生。至于海耙子怎么知道劉校長撞鬼,他卻是并不清楚。
我見賴良志說不出更具體的事,就告辭離開,然后去了潘嫂子那里過夜。
第二天,我?guī)Я艘话盐覡敔斄艚o我的匕首去學校找劉校長,但是劉校長不在。在街上瞎逛了一圈,也沒見到海耙子,于是只好打道回府。
沒想到在下午的時候,楊嫂子卻跑到我家里來找我。
昨天晚上,我把潘嫂子給我燉的那鍋雞肉的營養(yǎng)全都回吐給了她,現在精力并不是很好。如今見楊嫂子來找我,我正擔心她也是來吸我營養(yǎng)的,沒料到她卻說她只是替她老公來給我?guī)€信。
楊嫂子說,劉校長讓賴良志轉告我,比較起海耙子找的那個道師,他還是相信我多一些。但是,劉校長認為不讓海耙子找的道師驅鬼,海耙子就會在鎮(zhèn)上亂說,那樣影響不好。今天晚上,海耙子請的那個道師要為劉校長做道場,劉校長擔心那人解決不了問題,所以想請我過去。劉校長的計劃是,到時等那人道場做完,再叫我在原地做一場法事把問題徹底解決。
我聽楊嫂子這么一說,大致猜到了劉校長的真正想法。劉校長不愧是校長,心眼還是挺多的。他肯定知道海耙子不過是想多訛他的錢,就算那個道師有真本事,恐怕在解決問題的時候也會留一個尾巴方便以后再收錢。
“劉校長怎么這么信任我?”我問楊嫂子。
“大家私下里都說,你為了修煉道術,連死人都聳,那是下了血本的。”楊嫂子笑道,“現在有你這么敬業(yè)的道師可不多呢!”
我聽了有點火大,但是想想,別人可能還真的是這么認為。
接著楊嫂子又告訴了我海耙子他們做道場的時間和地點,又叮囑我說要早點去那里躲好,不要讓海耙子他們看見。并說事成之后劉校長會給我平時做道場雙倍的錢。
事情說完,楊嫂子還賴著不走,我猜到她還在期待著什么,就說晚上有事要準備一下,改天再去她家屋外打信號叫她出來。
楊嫂子走后,我收拾了一個小背包,然后還是揣著那把匕首出了門。海耙子他們做道場的地方在學校后山的一個山坳坳里,我曾經和我爺爺去那地方幫人送過鬼,知道那地方很僻靜,平時少有人去。
我是太陽落山以后到了那個山坳坳,比起他們做道場的時間提前了整整一個小時。我到了那里后,找了一個亂石堆,然后就藏在一塊大石頭后面靜等。
其時天還沒有黑,但是這處山坳坳里的光線已經很暗了。我等了一陣,被蚊子咬得心煩,正要站起來活動一下的時候,突然一股涼颼颼的冷風從石頭縫里吹了出來,將圍在我身旁的蚊子吹得遠遠的。
這涼風來得奇怪,我心里一緊,仔細盯著那來風的石頭縫。
石頭縫上長了一些青苔,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并且按我的認知來推斷,這里面應該不會有什么精怪之類的東西。不過,剛才那股風的確太奇怪了,用妖風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正盯著石縫,突然又是一股涼風從那里吹出。這一次涼風吹到我的臉上,我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臉就像被什么東西撫摸了一般。
“是鬼就給老子現身!”我低吼一聲,念了個口訣,可惜什么都沒有發(fā)現。
按我爺爺的說法,只有當我的陰陽眼開了,才能看見那些陰世界的東西。我覺得這涼風一定有什么名堂,雖然現在看不見它,但是我還是有方法收拾它的,正要摸出字符鎮(zhèn)邪,卻見山坳那頭鬼鬼祟祟地冒出一個人頭。
我定睛一看,見是海耙子來了,當下正事要緊,趕緊重新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