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我才聽見他的聲音在空氣里回蕩著,他說:
“你果然沒死。”
我接過話,“是啊,我沒有死,你很失望吧?”
燕離神色依舊淡然,他仿佛一點(diǎn)都不吃驚我還活著,“你在河伯城用過化尸粉,唯一有化尸粉的只有你們南詔皇族,你們都被殺絕了,所以,我猜你那么容易就死,畢竟你們南詔人詭計多端的。”
我微微仰起下巴,“我們南詔人詭計多端?燕離你憑什么說出這樣的話呢?我們再壞也比不過你!你看看我現(xiàn)在的這副鬼樣子,全都是拜你所賜!”我的聲音說到后面竟不自覺的顫抖。
燕離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痕,他走近我身邊,“一報還一報,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什么嗎?我身上的血蠱從我出生就存在了,你見過我毒發(fā)的樣子吧!不比你現(xiàn)在的好看,我活了二十年,就疼了二十年,這都是因?yàn)槟隳赣H在我身上下的血蠱。”
我看著他,咬牙一字一句道:“你活該!你殺了那么多人,你疼一輩子都是應(yīng)該的!”
我記得我也說過,我從來不相信我母親會在一個孩子身上下血蠱這種毒。
燕離嗤笑一聲,他在我身邊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說:“我殺的都是該死的人,我從來不后悔滅了南詔的國,南潯,你要是足夠聰明,你僥幸活下來的時候,就該跑的遠(yuǎn)遠(yuǎn)的,那樣我也會當(dāng)你真的死了’。”
我再一次見識到了燕離的無恥,他竟然說他不后悔?。繉?,這才是真正的他。
我換了口氣,反問,“我為什么要跑?我還沒有見過你生不如死的樣子,我這命就是留給你的,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別想安寧。”我想到了剛剛那個極美的女子,然后接著說,“你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你就有了弱點(diǎn),燕離,你完了。”
燕離目光陰狠的盯著我,“你敢動她們,我就讓你再體驗(yàn)一把一年前的日子。”
我絲毫不畏懼他的威脅,我在想,我之前為什么會愛上這樣一個男子?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你最好把她們保護(hù)的緊緊的,讓我鉆了空子,你之前對我做的,我就在她們身上再做一遍。”
我這句話真的不是說說而已,我對燕離的恨,從他出現(xiàn)在我眼里,就慢慢的從內(nèi)心深處被帶了出來。
“你在南詔,你都斗不過我,更何況現(xiàn)在是上元國的皇宮,你的命對我來說,猶如螻蟻,我抬腳就能把你給滅了。”
或許在云聞沒有當(dāng)上六王爺之前,他可以做到,但是,現(xiàn)在,他不僅做不到,反而自身難保,我和云聞會死死咬著他不放。
“你盡管來,這一次,你看看是我活的長還是你活的長。”
真沒意思,燕離一點(diǎn)都不驚慌,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痛苦的樣子。
“南潯,既然你自己要出現(xiàn)在我眼前,那你就別想活著出皇宮了。”他說。
我看著他,我仿佛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他,但是我能肯定的是我恨他。
我和燕離第一次見面是在南詔境內(nèi)的忘憂湖旁,我一個人從學(xué)功課的先生那里溜出來,忘憂湖里什么東西都沒有,魚蝦在里面通通都活不成。
我坐在石頭上,支著頭等太陽下山,燕離是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不得不說,那個時候,我的確是只孤陋寡聞的井底之蛙。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那樣好看的男子,燕離穿著襦裝,笑容清淡,眉眼俊秀。
他看著我的眼睛,問:“姑娘,可知道南詔怎么走?”
我趕緊把屁股從石頭上移開,我站起來說:“這就是南詔。”
他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原來南詔的姑娘都是這么美麗。”
我從小到大都沒被別人夸過美麗,我的兄長和姐姐平時總說我不像個女孩子,一時之間,我就羞紅了臉,我低著頭,悶聲問:“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嗎?”
他點(diǎn)頭,“秀靨艷比花嬌,玉顏艷比春紅。”
我根本聽不懂他說的這兩句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聲音太動人。
從那天開始,我就天天逃課跑出來找他玩,他教我念詩,他帶我去河伯城逛夜市,他陪我玩我以前從未見過的玩意。
那段時間,他對我很好。
可惜,他騙我。
我記得,那是南詔破國的前兩天,阿爹告訴我,南詔要打仗了。
我很難過,我一直以為我平靜的生活著,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燕離。
那個時候,我并沒有發(fā)現(xiàn)燕離在套我的話,我傻乎乎的把南詔的行軍路線告訴了他。
第二日,南詔二十萬的精銳部隊就中了埋伏,被射殺在峽谷之中。
整整二十萬的士兵,一個都沒能回來,包括姐姐的心上人羅剛。
現(xiàn)在想起來,燕離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他在南詔肯定也有眼線,要不然他不會那么輕易就找到我。
我和燕離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我和他,要么他死我活,要么就是我們一起死。
總之,只要我活著一天,燕離從今以后就別想有安心的日子。
從回憶里退出,發(fā)現(xiàn)燕離目光深遠(yuǎn)的盯著我,我笑著問他,也是替以前那個自己問問他,“燕離,你對我有沒有過一點(diǎn)點(diǎn)的感情?”
人活在世上,都無法免俗。
他清透的聲音傳到我的耳里,我聽見他說出兩個字,“沒有。”他又說:“你該知道的,我對誰都會有感情,唯獨(dú)對你,我連半點(diǎn)憐憫之心都不會有。”
最后他說:“南潯,我的生命里不會有后悔兩個字,你恨我,我也恨你,你現(xiàn)在想要做的事就是我之前對南詔做的事,我不信你一個人能掀起風(fēng)浪,我們就爭個高低,看看誰能笑到最后。”
我想放聲大笑,我拿刀子去砍他,也要他覺得疼才行,可是現(xiàn)在他不疼。
我本來就是想看后悔的痛哭流涕的樣子,可是現(xiàn)在他告訴我,他不后悔。
他居然不后悔?他憑什么不后悔?
我想到丹娘,對,他已經(jīng)不是刀槍不入的那個燕離了,他自己不怕疼,但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會怕!
我說:“燕離,你這種人是不配幸福的,我會殺了丹娘,讓你知道什么叫剜心之痛!”
我說完這句話,就看見朝和郡主從不遠(yuǎn)處回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小跑過來,對燕離說:“七哥哥,丹娘說她身體不適,讓人送她去宮門口的馬車?yán)镄菹⒘恕?rdquo;
燕離淡淡道:“改口嫂子。”然后警告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的額頭的上不斷有細(xì)汗冒出來,朝和郡主突然見他走遠(yuǎn),拽著我的手,滿臉不可置信的對我說:“小七,丹娘是南詔人!”
“什么?南詔人……不是都死絕了嗎?”
朝和郡主也很疑惑,“對,南詔族滅,這是七哥哥自己做的事,他怎么會娶一個南詔人呢?”
我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里,絲毫感覺不到痛,我問她,“郡主,這是剛剛丹娘跟你說的?”
朝和郡主感嘆一句,“對,我一向不喜歡太美的人,可是丹娘特別善解人意,我本來還想試探試探她,誰知道她自己把我想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她說了什么?”
“她除了說自己南詔人,還說七哥哥和她是真心相愛的,無論皇帝姑父和劉貴妃會不會答應(yīng)他們的婚事,他們兩都不會分開,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我勾唇冷笑,南詔人自然是認(rèn)得我這個曾經(jīng)的南詔公主,丹娘這是在利用朝和郡主向我傳話。
不能把他們分開?我偏偏要把他們分開!
丹娘既然是南詔人,就不應(yīng)該背叛南詔國!
我松開緊握著的手,對朝和郡主說:“我累了,郡主送我回去吧。”
累是真的累,和燕離見一面,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是元?dú)獯髠?,他過的好得很呢!
朝和郡主一路扶著我回到了小院子里,沒想到繹心公子就站在門口等著我。
繹心公子平白無故的不會來找我,必然是有事要說。
朝和郡主也想到了,跟繹心公子打了個招呼就自行離去了。
繹心公子的視線落在朝和郡主的背影上,那種眼神我太熟悉了,曾經(jīng)我落在燕離身上就是這種充滿眷戀的眼神。
我喊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我試探的問他,“公子對朝和郡主有情?”
繹心公子一愣,隨即笑開,“小七真是有一雙慧眼。”
我又說:“既然如此公子為何不向郡主坦白?”
“我體弱多病,能活多久還不知道,怎么能去耽誤她,何況她已心有所屬。”
也是,朝和郡主對云聞已經(jīng)上心了,若是繹心公子對朝和郡主有情,那么……
“繹心公子是為了留在朝和郡主身邊,才拜入六殿下的門下參與朝政嗎?”
他沒有回答,而對我說:“不談我和少綄,今日我來找你,六殿下這幾日有些不對勁,我來請你去看看他。”
繹心公子知道我和云聞的關(guān)系我并不驚訝,他心思細(xì)膩,想看出來并不難。
我有點(diǎn)擔(dān)心,云聞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