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秀紅出生在安市東部一個叫岑莊的小村子里,村里人基本都姓岑,家里有兩個哥哥,她排最小,家里人對她寵愛有加。在1980年那一年,她正好19歲,可謂風(fēng)華正茂。
因為家里成分不好,初中畢業(yè)之后她就留在家里幫活了,岑秀紅人長的清秀好看,到她家說親的人倒是挺多,但是家里父母都看不上,最后多方打聽,給她尋覓了一份親事,對方是在鎮(zhèn)上農(nóng)機(jī)廠里上班的,是個工人,二十歲出頭,人長的也好,那時候工人可比現(xiàn)在的公務(wù)員還要吃香,家里人也挺滿意。兩人相處下來,對方是挺滿意她的,但是岑秀紅卻怎么也喜歡不起來,為此她一直在苦惱,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些日子,她二哥要結(jié)婚了,是同村的一位姑娘,需要置辦一些家具,打算請個木匠來家里做活。后經(jīng)親戚介紹,請了一個住在安市北部的木匠,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起初家里人不同意,因為那人年輕而且住的遠(yuǎn),手藝肯定也沒老師傅好。但是那親戚說小伙子的手藝在十里八鄉(xiāng)那是出了名的好,而且人老實勤快,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有問題。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在一個秋日的早晨,六點多,天才剛亮,岑秀紅起床來,未來得及梳洗走出房間,看見父母正在和一個年輕小伙子有說有笑,那小伙子身材挺高,長的一般,穿著一套軍綠色的中山裝,留著平頭,肩上背著一個大包。岑秀紅正想著這是否就是親戚介紹來木匠,那小伙子也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交匯,對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一下子穿透所有直達(dá)她的心底,將她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就快沖出她的胸膛。
她閃身進(jìn)入房間,靠在墻壁上,雙手按住胸脯,努力將心緒平復(fù),她有種感覺似乎就是前世注定,今生的緣分已然來臨,感情這東西確是奇怪,明明第一次相見卻就是喜歡。驀然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油頭垢面,發(fā)絲凌亂,一種懊惱的情緒又彌漫開來。她想出去打水梳洗,又怕那小木匠再看見自己此刻的樣子,她左右為難大罵自己沒用,又聽得父母正在向那木匠致歉,說自己沒有規(guī)矩。
接下來,那小伙子便留在家里做工,從父母口中她得知,小木匠今年22歲,還沒有對象。而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時節(jié),岑秀紅和家里人一起下地干農(nóng)活,每次回家之前,她總是先到村里井邊把自己收拾干凈再走進(jìn)屋里,她怕給王全民留下邋遢的印象。
王全民干活專注而且勤快仔細(xì),做出來的東西非常好,家里人都非常滿意。岑秀紅好幾次看王全民認(rèn)真干活的樣子,看得都癡了,男人專注工作的樣子總是最有魅力的。
難得的是王全民還非常懂規(guī)矩,父母直夸其師傅教的好,還笑言要給王全民介紹對象。岑秀紅乘機(jī)問道,把自己嫁給王全明怎么樣?她父親把眼一瞪,告誡她好好經(jīng)營和工人小伙的關(guān)系,莫要胡思亂想,嚴(yán)肅而認(rèn)真。顯然在父親心中雖然也欣賞王全明,但是和工人小伙比起來,還是偏向后者的。
那些年別人到家里干活是要照顧吃飯的,在飯桌上,總會放上一碗肉,那會兒肉是很難吃到的,家里人都不夾來吃,總是放在鍋里一邊一邊地?zé)帷M跞褚膊粖A,只吃蔬菜,父母給他夾一塊硬放在碗里他才吃,他吃完飯碗里總是干干凈凈,一粒米也不剩下,而且每次都是比家里人后吃又比家里人先吃完。
王全民話不多,老老實實,沉默甚至于沉悶,期間他們也有過幾次交流,王全民總是一副害羞的樣子,比岑秀紅還要拘謹(jǐn)。
岑秀紅心里是歡喜王全民的,可是簡單的幾次交流,她根本不知道王全民的想法。有一次,她從地里回來,經(jīng)過王全民干活的地方,眼角弊見小木匠正在偷偷看著自己,手上的活兒也停了,當(dāng)她轉(zhuǎn)過臉去,他又迅速低下頭去干活,臉上已然紅透,她揚起下巴哼了一聲,王全民將頭埋得更低了,手上的活也亂了,她抿嘴一笑,心里卻歡喜的很。
日子過得很快,王全民來家里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那會兒的交通不像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dá),從王全民家里到這里也就早上、下午兩班車,而且時間是固定的。
這天因為干活遲了,錯過了班車,王全民只能留在岑秀紅家里住宿,吃完晚飯,家里人都出去串門了,王全民要了一塊磨刀石,在家里打磨工具。
岑秀紅來到王全民身邊,故意調(diào)皮地問道:“說!上次你是不是在偷偷看我!”小木匠矢口否認(rèn),將頭埋起,只是那臉已然紅到了耳根。
“哼!還不承認(rèn),你若老是這樣看我,難免會傳了出去,到時候村里都知道了,你叫我如何出去見人?”
小木匠沒有答話,只是把頭埋的更低了。
“噗呲”岑秀紅嫣然一笑:“傻樣!”
小木匠抬起頭來,眸子里有異樣神采流過。
氣氛頓時便了,王全明雖然拘謹(jǐn)卻已與剛才不同,岑秀紅嘲笑他反像個大姑娘,后來兩人話匣子打開了聊了很多,期間,王全民還是顯得很緊張,一直抽煙,足足抽了一包有余。直到家里人回來,兩人才散開,這天夜里,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王全民就睡在隔壁,是否也像自己一樣難以成眠,要不要過去找她繼續(xù)聊天呢?一想到這,臉上就火辣辣地?zé)?,一把將頭埋進(jìn)被子里,暗道自己不要臉。也不知過去多久,隔壁傳來呼嚕聲,王全民已然睡著,她大罵小木匠沒良心??傊?,這一夜,她怎么也睡不好。
后來的日子,王全民面對岑秀紅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謹(jǐn)了,兩人一有空就會坐在一起聊天,很開心。
時間飛過,又過了一個星期,家里的活做完了,岑秀紅的父母和二哥都非常滿意,給他結(jié)了工錢,王全民收拾完畢,全家人將他送至村口。王全民漸漸走遠(yuǎn),不住地回頭揮手,更多地卻將目光投給了岑秀紅,她看著王全民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直到再也看不見。
王全民離開了,岑秀紅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人從身體里抽走了什么,干啥都提不起勁來。
日子變得索然無味,在家里人的逼迫下,她不得不跟那工人小伙有所交集,小伙子對她很熱情,想和她有所進(jìn)展,可她心里想的念的卻全都是王全民,恨不得眼前的就是小木匠。
她甚至有幾次想坐班車去找王全民,奈何兩人并尚未確立關(guān)系,她怕王全民誤會她是個輕佻的女人再加上少女的羞恥心讓她一次次不能成行。
兩個月過去了,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寒,冬天已至。農(nóng)活忙完了,頓時閑了下來,這一天,岑秀紅百無聊賴地在村里閑逛,踩在鋪滿石子的路上,石頭縫隙間都是枯葉,那是旁邊樹上褪下的綠裝,隨意踢起一顆翹起的石頭,石頭溜溜地滾動,滾到一戶人家的門口,“啪”地一聲撞在門檻上。
“誰???”門內(nèi)傳來一聲喝問,岑秀紅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這家門口,撿起石頭往里望去,剛想道歉卻沒有說出口去,只是呆呆地盯著屋里的一個身影。
她看到王全民正在那家院子里站著,和主人家說著什么,他已然換上冬衣,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依舊,不同的是,這次他也看到了她,正主動揮手向她招呼:“岑秀紅,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