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我想多了。
他低下頭,緩緩地寫出了兩個字:不想。
我剛才心里的那種緊張勁兒猛地松懈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和怒意。
他根本不愿意好好跟我說話,不然,他不會一而再地用這種簡短的答案敷衍我。但我又轉(zhuǎn)念一想,他本來性格就陰晴不定,現(xiàn)在又病了,自然更要難伺候一些,我何必要跟他一般見識。
我收起心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接著問:“怎么樣你才肯做手術(shù)?”
他好半天沒有理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尋思著,也許他是不想說這個話題,畢竟像他這種強勢的男人,應(yīng)該不愿意在女人面前展現(xiàn)出脆弱的一面吧。于是,我決定,曲線救國。
我跟他說:“那你既然不想說這個,我們就不說了。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這次,他干脆了許多,直接在紙上寫:問吧。
我心里其實挺多疑問的,比如他為什么要糾纏我,他是怎么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的,等等。
可惜,這些問題沒法問,因為以他的性格,他要么不答,要么就敷衍我。
我想了想,選了一個他應(yīng)該會回答的問題:“剛才門口等你的那個醫(yī)生是誰?”
他回答,朋友。
這個答案還算誠懇,我接著問:“他叫什么名字?”
他在紙上寫:“楊莫翰。”
“他是你的主治醫(yī)生嗎?”
季崧沒有寫,直接沖我點了下頭。
然后我就沒話說了。我發(fā)現(xiàn),不管我問出什么樣的問題,他都有本事在3個字以內(nèi)給我回答。
我心里有些不高興,畢竟我也是為了他好,想勸他做手術(shù),可他居然對我這種態(tài)度。
我心一橫,賭氣說:“你要不想理我,那就算了。”
誰知他竟然笑了一下,然后在紙上寫:看到你,我就有更想做的事情。
他總算說了一句超過三個字的話,卻是在調(diào)戲我。
我騰的一下火冒三丈,都快成啞巴了,他居然還在占我便宜?我恨不得上去折了他的筆,撕碎那張紙。
可這次我學(xué)聰明了,跟他硬著來,肯定是我一敗涂地。我轉(zhuǎn)而說:“你就算有更想做的事情,也得等病好了呀,你現(xiàn)在話都說不出來,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了。”
他一挑眉,伸手就捏住了我的下頜,又重重地吻了上來。
我不愿意,伸手就去推他,可推了半天,還是沒推動。
不得不承認(rèn),我和他的力量確實懸殊,我只能甘拜下風(fēng)。
這個吻似乎只是他為了證明,他還可以干一些大事,所以并沒有更深入。
待他松開我的下巴,我定了定神,忍住發(fā)怒的沖動,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這樣吧,季崧,我實話實說,其實我來的目的你也清楚,我來勸你手術(shù),是老李讓我來的,你就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怎么樣才愿意做手術(shù)?如果你的條件我能答應(yīng),那你就盡快做手術(shù),別讓老李他們擔(dān)心。如果你的條件,我答應(yīng)不了,那我就去跟老李說,我無能為力,以后你是死是活也跟我無關(guān)。”
季崧瞇了瞇眼,似乎有些生氣。
我倆僵持了好一會兒。他才在紙上寫下:搬到我這來住。
他寫的很快,字跡潦草,但字形瀟灑,非常好看。
只可惜,他提出的條件讓我異常無奈:“你要不想做手術(shù),你直說,提出這種我做不到的條件干什么?我早就跟你解釋過了,為什么不能住到你這,你干嘛要為難我?”
他比我脾氣更大,直接在紙上寫了:不送。
他這是在趕我走!
我們兩個人的脾氣都上來了,誰都不肯先退一步。我更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畢竟來找他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會對我有點不一樣的態(tài)度,誰知道他還是這么難溝通。
剛才那些對他的擔(dān)憂心疼,通通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我這會兒心里像燒著一把火,再不離開他家,我就要燒著了。
我把手里的兩盒巧克力往地上一扔就往外跑,季崧也根本不攔著。我才剛邁出門口,就聽見后面“嘭”的一聲,他把門重重地甩上了。
我氣沖沖跑出別墅的時候,老李正好回來。他滿臉吃驚的看著我。我匆匆對他說了一句“季總的事兒我可管不了,他愛做手術(shù)就做不說拉倒,跟我無關(guān)。”
剛出了門,就看到我的紅色polo停在院子里。
我這才明白,原來剛才老李是幫我開車去了。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想拐回去去問老李要鑰匙,可是又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索性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倒是老李及時喊住了我,他小步跑了過來,滿臉歉意的看著我:“夏小姐,季總他脾氣稍微有點大,多包涵,但季總他確實……”
我知道老李又要強調(diào)一遍季崧是個好人,就及時阻止了他:“李伯,我知道他是好人,你不用一次又一次的說了。”
老李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我卻連個禮貌性的微笑都擠不出來。只好直接開車走了。
回到我媽家,我連飯都沒吃就回臥室躺著了。
我看著天花板,越想越生氣:憑什么呀!他居然拿自己的病來威脅我,我不住他家,他就不做手術(shù),那他如果真因為我拒絕他而不做手術(shù),又真的癌變了、死了,這責(zé)任難道還要我擔(dān)著嗎!我干嘛傻不拉嘰地要去勸他手術(shù),干嘛要為他擔(dān)憂掛念的!
我媽看我不高興,就進我屋里來坐坐。問我怎么了。
我不想把和季崧鬧矛盾的事情告訴她,就說是因為被公司開除了不高興。
我媽特別意外,因為她知道我是個很老實的員工,一般不可能被開除。她就問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我只好把今天上午方毅旬來公司當(dāng)總經(jīng)理,我被謝云麗當(dāng)眾羞辱的事兒跟我媽講了講。
我媽氣得連連罵他倆是狗男女。不過等氣消了些,我媽又轉(zhuǎn)而勸我說:“既然他們?nèi)ギ?dāng)總經(jīng)理了,你在那公司也沒什么意思,早走晚走都是一走,倒不如早點走,心里清靜。”
我媽總是想得很明白。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我媽又接著關(guān)心我道:“別氣了,媽給你做了最愛吃的番茄魚。”
我搖了搖頭,:“媽,我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我媽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拿了幾顆糖進來,塞給我說:“不吃飯就先吃點兒糖,小心一會兒低血糖犯了。”說完,她就又出去了。
我嘴里含著糖塊兒,忽然想起來,楊莫翰給我的那兩盒巧克力。當(dāng)時他給我時,滿臉的冷漠和不情愿,說明不是他主動要給的。那……難道是季崧讓他給我的?也是季崧?lián)奈視脱牵?/p>
但我轉(zhuǎn)而又想,季崧那種人怎么會這么細心!肯定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可是,我又想到那個有巧克力味道的親吻……忍不住一陣臉紅。
現(xiàn)在,哪怕我不想承認(rèn),季崧也已經(jīng)實實在在地入侵了我的生活……他雖然霸道得莫名其妙,卻又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雖然說話簡潔又難聽,卻對我的事情分外上心。
正糾結(jié)地胡思亂想著,外面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
我家里很少來外人,尤其是我爸去世之后,很多人為了避嫌都不跟我們來往了。如果是親戚過來一般會先電話聯(lián)系,可剛才我媽并沒有跟我說有親戚要來啊。
我聽到我媽問:“哪位?”
不知道外面回答了什么,就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我媽走進我屋里,低聲說:“有人找你,是個老頭兒。”
老頭兒?找我?我腦海里馬上出現(xiàn)了老李的模樣。
可他現(xiàn)在來找我干什么?我不是才從季崧他們那兒回來么?
我媽看我發(fā)愣,就催促我道:“愣什么呢,趕緊出去啊。”
我稍微攏了攏頭發(fā),就跟在我媽后面出去了。
果然是老李。
他坐在客廳,腰背挺得很直,顯得很拘謹(jǐn)??吹轿页鰜?,就像平時一樣,和藹地笑了笑:“夏小姐。”
我氣兒不順,說話也不太好聽:“有事嗎?”
我媽一聽不樂意了,白了我一眼說:“去給客人倒水。”
“不用倒不用倒。”老李站起身,連連擺手,然后又看著我說:“夏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我愣了一下,因為我?guī)缀鯊乃壑锌吹搅似蚯蟆?/p>
看著一位長者露出這樣的表情和眼神,我?guī)缀醯谝粫r間就心軟了。
我點了點頭,“嗯。”
我媽也特別有水平地說:“你們聊吧,我有個電視劇沒看完。”說完,她看了看客廳里的電視,訕訕一笑:“我去書房用電腦看,你們在客廳聊吧。”
我被我媽這個小烏龍弄得心情好了一點點。便自然地給老李倒了杯茶。
老李接過茶,好半天沒有說話。
而我,因為本來也不想說太多,所以并沒有開口問他。
我覺得,他那杯茶幾乎都要從熱變溫的時候,他才緩緩地開口道:“夏小姐,我是背著季總過來的。我跟了他十幾年了,這是第一次背著他做事。”
我吃驚地看著老李,沒想到他會對季崧忠誠至此,更沒想到他為何會因為我而破例。
“夏小姐,不怕您笑話,我這次來是想正式地拜托您,”他嘆了口氣,“拜托您好好勸勸季總。季總他……”老李的眼眶突然就紅了,他幾乎哽咽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