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里,這是烏云婆婆第一次哭,可想而知她對這些狼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她賴以生存的生物,瞬間便以一個種族滅絕的方式全部死在了我們的眼前,而且每一個都死得極為痛苦,情景觸目驚心。
“哈哈……”桑吉喇嘛狂笑了起來,那笑聲簡直就是一種變態(tài),“老烏云啊,你哭沒用,求天告地沒用,誰也改變不了你殺死狼族的事實。你就等著報應(yīng)吧!”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兩步,拍著胸脯大叫道:“桑吉禿驢,該遭報應(yīng)的不是烏云婆婆,而是你!你個畜牲王八蛋,吃著佛門齋飯,做的卻是妖魔鬼怪的事!來呀,你不是要殺我嗎?老子等著你,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我說這話的時候,莎林娜的眼神里放射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她帶著一種欣賞的表情沖我笑了笑,然后大聲道:“大龍,這才象個男子漢,我愛你!桑吉喇嘛,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愛人,他比你強多了!哈哈,你永遠(yuǎn)得不得真愛!你就擁有了整個世界,也得不到一任何一個人的理解。我的愛人大龍就在那里,你有本事去殺他呀!快去呀,我會陪著他一起死的。就算你們不把我們葬在一起,我們的靈魂會永遠(yuǎn)在一起。”
桑吉聽她說話的時候,恨得咬牙切齒。
她的這番話說得我有些感動。雖然她的行為讓碧格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但她畢竟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女人。不管愛不愛,我們已經(jīng)有了某種聯(lián)系,我中有她,她中有我。碧格對于愛情是膽怯的,是含蓄的,而莎林娜則是大方的,是直接的。難道這能說她是不自愛嗎?
我走到烏云婆婆跟前,把她扶了起來,低聲道:“婆婆,起來吧!你沒有錯,長生天知道你的一番苦心,他不會怪你的,誰都能理解你!”
“謝謝你,好孩子!”烏云婆婆擦擦眼角,勉強笑了一下,道,“是的,大龍,你說的對!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長生天能一目了然,可是我在轉(zhuǎn)眼之間就殺了這么多的生靈,即使老天不懲罰,心里也難安呀!”
我還想再勸她幾句,看到桑吉喇嘛盤腿坐在地上,猜測他又要作法了??墒菫踉破牌湃栽谑Щ曷淦侵H回不過神來。我提醒道:“婆婆小心,禿驢又要使手段了!”
“什么?”烏云婆婆茫然地看著我。就在一瞬間,桑吉喇嘛手里的死人骨頭分離出一小塊,飛了過來,烏云婆婆急忙躲閃,卻沒躲開,被擊中了腹部。她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我跑過去,將烏云婆婆扶了起來。烏云婆婆慘笑一下,道:“大龍,我不能救你們了!”
我想到了什么,掏出老大臨走時給我的手槍,照著桑吉喇嘛就是一槍。呯的一聲巨響,手槍的后座力把我彈得倒退幾步,差點跌倒,子彈從桑吉喇嘛的左胛骨穿過,頓時鮮血飛濺。
桑吉喇嘛慘叫一聲,向后栽倒。臺爾吉等眾急忙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我沒想到居然這么輕松就打傷了桑吉喇嘛,一時怔住了。
烏云婆婆帶著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最后發(fā)出一聲長長地嘆息。
“怎么了婆婆?”我舉著槍仍對著桑吉喇嘛,走到烏云婆婆跟前問道。
“沒什么,一切是天意。”烏云婆婆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表情依然很沉重。
臺爾吉查看了桑吉喇嘛的傷勢,吃驚地望著我。桑吉喇嘛捂著傷口,眼神里充滿著一種不可思議,緩緩地道:“你是誰?”
“我?”我指了指自己,問道,“你是在問我嗎?”
“是的,你是誰?”桑吉喇嘛道,“火槍的子彈打不中我,即使打中了,也打不傷我!你不是一般的人,你到底是誰?”
“我,我……”我疑惑了,我到底是誰,連我自己也不清楚了。我的意識里,子彈是擊敗對手最快的東西,桑吉喇嘛居然說他不怕子彈,然而卻又讓我的子彈打中了。在我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而到了他們的眼里,就成了一件奇怪的事。
桑吉喇嘛又轉(zhuǎn)向烏云婆婆道:“老太婆,難怪你有恃無恐,原來你的身邊還有高人!我真是沒料到啊,今天栽到了你們的手里。但是我不服,不服!烏云老太婆,你被草原上的人尊稱為圣母,卻先殺狼群,又借他人之手害我,你有愧草原兒女,有愧天地!”
烏云婆婆的神色黯淡了下來,道:“桑吉,你服不好,不服也好,這是天意,你我改變不了!大龍這孩子就是我從野狼嘴里救下的一個漢人,我并沒有刻意去挑選,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事實就是如此。至于有人稱我是草原上圣母,我從來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承認(rèn);至于愧對天地,天地自知,不用你提醒。”
一槍打傷不可一世的桑吉喇嘛,我的膽量增加了不少,上前兩步,仍用槍指著桑吉喇嘛塔和臺爾吉他們,凜然道:“桑吉,你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反而還責(zé)怪烏云婆婆。她即使殺了狼,也是被你逼得不得已。狗屁個天地,它要知道好歹,還能容你這樣的人活到今天?行,老天不開眼,我今天就替天行道,禿驢,受死吧!”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雙手緊握著槍。我想,隨著這一槍,我的人生將會重新開始。我不再是那個只會種地念書的膽怯的農(nóng)村小后生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做一個敢作敢當(dāng)敢愛恨的大男子漢!
臺爾吉急忙擋在桑吉喇嘛的前面,喝道:“你要干什么?”
我冷笑一聲,道:“你不是獵人,我也不是獵物,現(xiàn)在咱們可以換換角色了!”
“好!”莎林娜叫道,“真好,我心愛的男子漢,你不是草原上的雄鷹,你卻是深山里的老虎!大龍,打死這幫畜牲!”
臺爾吉道:“你可知道刺殺桑吉喇嘛的后果嗎?是很嚴(yán)重的!”
“呵呵!”我笑了起來,道,“我知道,打死他的后果就是我不會被他打死!你想陪著他一塊死嗎?好吧,我這槍里的子彈很多,不在乎浪費一顆!”
我下定了決心,正要開槍,臺爾吉忽然叫道:“快把碧格押過來!”我聽到碧格,立刻怔住了,便沒開槍??吹教J葦林動了起來,從里面鉆出幾個蒙古漢子來,押著一個人,正是碧格。她的嘴里塞著一塊棉布,渾身扭動著,卻被幾個蒙古漢子死死地縛住。
我叫道:“碧格,你……”沒想到,她跑出去被臺爾吉他們抓了。
碧格帶著仇恨的眼睛望了我和莎林娜一眼,被蒙古漢子押到了臺爾吉的跟前。臺爾吉抽出腰刀架在碧格的脖子上,向我道:“你敢開槍,我就殺了她!”
“別!”我急忙道,我不想讓碧格受到任何傷害,“我不開槍,你也別動手。”
“把槍扔過來!”臺爾吉叫道。
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槍扔了過去。
臺爾吉撿起槍仔細(xì)看了看,滿臉茫然,顯然他久在原始部落里呆著,沒見過這樣的槍。他摳弄了半天,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就把槍交給了一個蒙古漢子保管。自己仍拿著刀架在碧格的脖子上。
“小子,這回你死定了!”臺爾吉道,“不管你是誰請來的高人,沒有了槍,誰都不怕你,烏云圣母也保護(hù)不了你!”
碧格的頭部擺動著,似乎要說什么話。臺爾吉伸手揪掉了她嘴里的綿布。碧格干嘔了兩聲,看著我道:“李大龍,你別裝什么好心,我不再會聽你一句話的。小人,偽君子,畜牲,畜牲都不如……”
“碧格……”她的那些話如同刀子一樣地刻在我的心上,我想解釋什么,卻真的沒臉解釋。難道我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再把和莎林娜在蒙古包里的細(xì)節(jié)重復(fù)一遍嗎?
“格格格格……”莎林娜卻開心地笑了起來,道,“世間混沌,狗才要做君子。碧格對不起了,你的男人被我占有了,你就替我享受榮華富貴吧!”
她這話說得簡直有點惡毒!我瞪了她一眼,罵道:“住口!”
碧格氣得臉色鐵青,銀牙緊咬,哆嗦了半天才道:“不要臉……”她還想罵什么話,終于沒罵出來,轉(zhuǎn)向臺爾吉道:“臺爾吉閣下,現(xiàn)在李大龍玷污了桑吉喇嘛的新娘,天理不容,父親一定會處死他們的!按照王爺府的慣例,桑吉喇嘛的新娘就是我了。你怎敢如此對待桑吉喇嘛的新娘?不要命了嗎?”她沒說二姐,而直呼莎林娜,可想而知她對莎林娜也是恨之入骨了。
“碧格,你……”我想說,你不要這樣賭氣,可是我有這個權(quán)利嗎?
烏云婆婆的臉色變了變,卻沒說話。
臺爾吉失神地望了一眼碧格,嘟囔道:“碧格小姐……”也沒有說完整。
臉色變化最大的就是桑吉喇嘛了,他聽到碧格主動要嫁給他,雖然受了傷,卻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掙扎著站起,走到碧格跟前,道:“碧格小姐,你說的話當(dāng)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