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烏云婆婆預(yù)料得沒錯,臺爾吉果然請來了桑吉喇嘛協(xié)助他。
臺爾吉的叫聲剛落,就見蘆葦林中竄出一個人來。光著頭,穿著一身紅色的僧衣,裸著兩條手臂,手里提著一根粗壯的死人腿骨。我仔細(xì)一看,吃了一驚,他竟然就是當(dāng)初要抓拿蒙古姑娘的那個光頭喇嘛。
難道他就是要娶莎林娜的桑吉喇嘛。我不由望向莎林娜,只見她被兩個大漢死死地縛住雙臂,動彈不得,眼睛里射出憤怒和仇恨的目光,渾身掙扎著,似乎要沖上去與桑吉喇嘛拼個你死我活。
“放開我!”她叫道,“禿驢不是要娶我嗎?我這就嫁給他!”
看來,他確實就是桑吉喇嘛。我不由為烏云婆婆捏把汗,那個蒙古姑娘也會施用化草作箭的法術(shù),但是在桑吉喇嘛面前卻不堪一擊,不知道烏云婆婆能不能對付得了他。
他走了過來,望了一會兒莎林娜,冷冷地道:“玷污佛門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烏云婆婆大笑起來,道,“你可失笑死老太婆了!人家姑娘和后生真心相愛,長生天都為他們祝福,噴泉的水堵不死,愛情的火撲不滅。就算死了,靈魂都能相守,用什么葬身之地?倒是你,桑吉,身為佛門子弟,卻貪淫好色,才是真正的玷污佛門,你就不怕遭受天譴嗎?”
桑吉喇嘛哼了一聲,望了我一眼,看樣子他并不認(rèn)識我。不知道是那天他沒注意我,還是他和那個光頭喇嘛原本不是一個人。最近的事情太離奇,碧格和那個半人半鬼的蒙古姑娘長得一樣,烏云婆婆和我母親長得又無差別。之前的那個光頭喇嘛和眼前的這個桑吉喇嘛長得又一樣,也不足為奇了。
桑吉喇嘛看我的眼神好冷,讓我不寒而栗。顯然,他是在恨我毀了他的姻緣。他冷冷地道:“我就是天,還怕天譴嗎?老太婆,這么多年不見,你竟然躲在了這里,讓我找得好苦!”
烏云婆婆道:“該來的會來,該走的會走,你既然知道我躲了起來,何必又要找我?看來,你雖然身在佛門,卻沒有好好地念經(jīng),佛祖沒告訴你誰都不要吵醒誰的美夢嗎?做人要知趣而避,做事要知難而退,你不懂嗎?唉,真是的,是佛祖的無德,還是你的無能呢?”
“老太婆,你別巧言令色了!”桑吉喇嘛喝道,“我不是來聽你給我上課的。今天我本來是要迎娶我的新娘的,可是她背叛了佛門,所以我只能替天行道,殺了這對奸夫淫婦了!老太婆,識相的,你給我讓開。你不讓開也沒關(guān)系,我會讓你滾開的。”
說罷,提著個死人骨頭徑直向我奔來。
我嚇得哆嗦了一下。烏云婆婆閃身躲在了我的前面,呵呵笑道:“蒙古人都好客,不會讓陌生人搶走她的客人的。”
“好吧!”桑吉喇嘛剛說了兩個字,忽然提起死人骨頭就照著烏云婆婆的頭砸了下來。我大叫了一聲,以為她非死即傷。烏云婆婆舉起獵槍向上一格,轟隆隆的一陣巨響,只見一片片藍(lán)光閃爍,桑吉喇嘛被彈得向后倒飛出去。
“哈哈,色壞君子水壞路,這么多年不見,你的本事沒見長?。?rdquo;烏云婆婆笑道,又回頭低聲向我說:“你撤遠(yuǎn)一些。”
我便撤開了一些距離,只是不敢撤遠(yuǎn),怕臺爾吉的人繞開烏云婆婆過來對付我。
桑吉喇嘛站穩(wěn)身形,叫道:“不要只耍嘴上的工夫,拿點真本事出來!”他雙手緊握住死人骨頭,把它豎在胸前,微閉著眼,口里念念有詞。接著,便看見一道道絲狀的藍(lán)光從骨頭端上迸射出來,一縷一縷地射向烏云婆婆。
“婆婆小心!”我叫道。
烏云婆婆卻不急不躁,緩緩地舉起槍瞄準(zhǔn)了桑吉喇嘛。我不由疑惑,難道她是要開槍嗎?臺爾吉等人也都愣住了,不解地望著烏云婆婆。
然而烏云婆婆并沒有開槍,只見那些絲狀的藍(lán)光都鉆入了槍管內(nèi)。桑吉喇嘛的藍(lán)光源源不斷地射出來,都被烏云婆婆的獵槍吸收進(jìn)了槍管。桑吉喇嘛泄氣了,便停止了發(fā)射藍(lán)光。忽然,烏云婆婆轉(zhuǎn)回頭來,舉著槍瞄準(zhǔn)我。
我嚇了一跳,叫道:“婆婆,你干什么?”
話音剛落,只見烏云婆婆的槍管里射出同樣的一道絲狀藍(lán)光。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道藍(lán)光已經(jīng)射了過來,貼著我的臉頰掠過。我聽到背后一聲慘叫,急忙回頭,見一個蒙古大漢捂著臉在地上打滾,十分痛苦的樣子,腰刀丟在一邊。
原來是他要偷偷地襲擊我,被烏云婆婆看到,用獵槍發(fā)射出那道藍(lán)光救了我。我舒了口氣,往開走遠(yuǎn)了些,以防他再次偷襲我。
桑吉喇嘛陰笑幾聲,道:“老太婆的本事沒少長進(jìn),能駕馭萬物為己用,了不起!那就再讓你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自己調(diào)教出來的狼隊的厲害,保證不讓你失望!”
“哦,我說嘛,我的狼隊哪去了,原來是被你利用了!”烏云婆婆道,“好,我就看看我的這些狼朋友們能把我怎么樣?”
看來烏云婆婆早就預(yù)料到了,難怪那會兒我讓她開槍引狼出來對付臺爾吉他們,她說狼已經(jīng)沒用了。
桑吉喇嘛哇哇亂叫了幾聲,伴隨著嘰哩咕嚕的一陣咒語,揮起死人骨頭在空中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就聽見蘆葦林就如襲過了一陣風(fēng)似地劇烈地起伏著,緊接著傳來一陣發(fā)瘋似的狼嗥。
我嚇得四處張望,果然看到數(shù)以百計的狼從四面八方的蘆葦林里竄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閃爍著無數(shù)發(fā)著綠光的眼睛。我嚇傻了,腦子里閃過烏云婆婆和碧格講過的狼多肉少和狼少肉多的生存哲學(xué)。現(xiàn)在從它們兇惡的樣子來看,它們似乎并不遵循這個生存哲學(xué)了。
它們對我和烏云婆婆形成了合圍之勢,對臺爾吉以及桑吉喇嘛卻熟視無睹。
顯然,它們確實是被桑吉喇嘛利用了。
我挪到烏云婆婆的跟前,低聲問道:“婆婆,能對付得了嗎?”
烏云婆婆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臉色變得沉重起來。在我的印象里,她還沒有這么嚴(yán)肅過,看來她也確實感到了難度。她環(huán)顧一圈狼群,向桑吉喇嘛道:“桑吉,你這樣做太卑鄙了吧!狼是草原的天敵,也是草原的的朋友,它和我們相互依存,相互補(bǔ)給,形成自然平衡。你這樣做,無疑會造成大量傷亡,此消彼漲,使生態(tài)失衡。我原來只以為你是把狼群趕走了,沒想到你身為佛門中人,竟然這樣做。”
桑吉哼了一聲,道:“裝什么慈悲?你吃著狼肉,穿著狼皮,住著用狼皮包扎成的蒙古包,殺了多少狼,現(xiàn)在卻悲嘆什么天然平衡?雙手沾滿了鮮血,卻恥笑嗜血人,看來烏云圣母的厲害,也就厲害在一張嘴上。”
“唉!”烏云婆婆嘆了口氣,道,“物競天擇,優(yōu)勝劣汰,無論是人吃狼還是狼吃人,只是以一個物種的消耗完成另一個物種的補(bǔ)給,彌補(bǔ)不足,消除過剩,維持著平衡。老天也認(rèn)同這樣的斗爭??墒悄氵@樣做,動員起無數(shù)只狼,無異于以一個種族的犧牲做為代價。佛門的教化,你都學(xué)到哪里了?”
我第一次聽到烏云婆婆以這樣的口氣教訓(xùn)別人,看來她確實是生氣了。
“好??!”桑吉喇嘛道,“如果你覺得這樣殘忍,你可以束手就擒,可以保全這些狼的性命,讓它們繼續(xù)維持你的生態(tài)平衡。”
烏云婆婆雙手合什,微閉起眼,口中默念了幾句,似乎在向上天祈禱著什么,然后緩緩地睜開眼,道:“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我就算束手就擒,可是這些可憐的狼終究逃不出你惡毒的陰謀。我以一顆善心相待世人,大概長生天也會原諒我的殘忍吧。來吧,桑吉,我等著你!佛門的菩提洗滌不掉你的罪惡,它只會讓你越陷越深,直到萬劫不復(fù)!”
“不要說那么多了,接招吧!我倒想看看,草原上的圣母是如何殘殺她的狼族朋友的!”桑吉喇嘛說罷,將死人骨頭在空中劃了一個圈,發(fā)出忽喇喇的一陣聲響。狼群自竄出蘆葦林后,始終虎視眈眈地望著我們,并不進(jìn)攻。此時聽到那忽喇喇的聲響后,齊齊地把耳朵豎起,似乎在接受著什么指令,然后一齊發(fā)出了狂叫,撒開腿向我和烏云撲了過來。
媽呀!我嚇得急忙躲在烏云婆婆的身側(cè),可是四周都是狼,我無論怎么樣躲,都無法逃脫它們的視線??磥?,此刻我們只有等死了。
烏云婆婆將獵槍憑空一掃,再次將四周的蘆葦化作萬箭齊發(fā)。它們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大概是烏云婆婆在遲疑吧。當(dāng)狼群即要將我們撲倒時,箭如雨下,紛紛落入狼群。頓時,慘叫聲一片,狼們就在我們的面前一個個倒了下去,鮮血四處飛濺。那樣子,極是慘烈。
我被震驚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烏云婆婆忽然仰天長嘯一聲,叫道:“老天啊,原諒我吧!”雙膝跪在了地上,大聲慟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