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話音未落,就趕緊上前將我護(hù)到他的身后。那冷風(fēng)猛地吹,讓我有種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覺。
夏夜里,山村容易起風(fēng),但是這么寒冷的風(fēng)卻是不尋常的。加上爺爺?shù)脑挘屛矣X得氣氛更加詭異。
我瞠目結(jié)舌道,爺爺,你口中的它,是,是指昨天晚上來我們家院子的那位紅衣女子嗎?
爺爺嗯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不由得心頭一怔,一陣恐懼油然而生。心想,今兒白天的時候,毛祖祖不是說她會過幾天才來嗎,怎么現(xiàn)在就來了呢。
伴隨著呼呼風(fēng)聲,一個黑影忽然自遠(yuǎn)處黑暗中走來,停到離我們兩米左右的地方。借著爺爺手里的油布火把,那張我這輩子都可能不會忘卻的恐怖面孔,忽明忽暗。
確實(shí)是昨晚那個穿紅色旗袍的女子,此刻她就站在我們前面的草地里??匆娺@一切,我使勁兒朝自己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確定這不是在做夢。
我從爺爺腋邊探頭探腦地看,既害怕又好奇地問道,爺爺,她到底是人還是鬼?。亢孟裾持覀円粯?。
爺爺嚴(yán)肅地說,乖孫兒,你什么都不要問了!趕快閉上你的眼睛,不管怎樣,你也不能睜眼。
我雖然不明白為何他一定要我閉上眼睛,但是我知道,爺爺要我這么做,他自有用意。
就在我快要閉上眼睛的一剎那,我瞥見那紅衣女子詭譎地笑了笑,嚇得慌忙緊閉雙眼。
老頭子,你為何三番五次的要破壞我們家小姐的好事兒?我聽見那女子惡狠狠地說。
爺爺正義秉然,聲色俱厲地說,哼!你們家小姐的好事,就是他人的禍?zhǔn)隆N覐埲f全以前對她的所作所為是在替天行道,無愧于心,更不存破不破壞之理。
那紅衣女子好像被爺爺?shù)脑捊o惹惱了,厲聲道:老不死的東西,把話說得這么冠冕堂皇。今天就是你們爺孫倆的死期。
看樣子,我爺爺好像和她有過節(jié)。就在這時,另外一個女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小晴,既然昨晚那小家伙不愿意和我洞房,那就不要讓他們死得太痛快了。
嗯!小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招待他們。原來,那個紅衣女子叫小晴。如此看來,剛才喊她名字的,無疑是昨晚要做我媳婦兒的那個破臉女了。
我暗自心想,這可如何是好,當(dāng)時的我,雖然不知道她們主仆二人是不是不干凈的東西,但是我內(nèi)心篤定她們不是人。
爺爺哼聲道,想害我孫子,也得問問我張萬全同不同意。他話雖這么說,但我感覺他的身子好像有些顫抖。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那個叫小晴的女人說。
她話音剛落,擋在我面前的爺爺迅速開始念念有詞起來,他的語速很快,我聽不明白他說的是些什么,但我知道他念叨的是道士先生那一套詞語。
你以為現(xiàn)在這玩意兒還奈何得了我們!別癡心妄想了,哈哈……
說這話的是小晴的主人。
只聽得她的聲音像自九幽地府傳來一般,尖聲刺耳,卻又幽怨異常,在蘇家院子周圍回蕩。
她才說完那話,我忽然感覺到身前一空,接著就聽見草叢里傳來唰唰的聲音。應(yīng)該是我爺爺被她們給弄過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不知所措。爺爺,爺爺你怎么了?我差不多帶著哭腔喊道。
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但爺爺卻在前面不遠(yuǎn)處,用凄慘的聲音說,孫兒啊,記住爺爺?shù)脑?,一定不要睜開眼睛。
啊……啊……
爺爺慘叫了幾聲。
噗……噗……
隨后這噗噗聲聽上去,像極了電視里面的那些武林高手,深受重傷時從口中噴出血來的聲音。
難不成爺爺受傷了?我擔(dān)心爺爺?shù)陌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p>
我拋開恐懼,緊緊閉著雙眼,哭著哀求道:請你們放過我爺爺吧,隨便你們把我怎么樣都行,可不要傷害我爺爺啊。
那個叫小晴的冷冷回道,小家伙,現(xiàn)在你說什么都晚了,哼!
我一聽她這么說,頓時就豁出去了,睜開眼睛就準(zhǔn)備沖上去和她們搏斗??墒?,我睜眼一看,卻發(fā)現(xiàn)爺爺自己掐著自己,在草地上翻滾著,還不時用手挖自己的眼睛。
看見這一切,我也是懵了,不知道該怎么做。
就在我焦急萬分,卻又無從下手時,不知道從哪里又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如此狠。
那聲音聽上去,婉轉(zhuǎn)動聽,卻又?jǐn)z人心魂,直至心底。
在草地上不斷自殘的爺爺聽到這句話,忽然停住了動作,飛快地爬起來,朝四周看了看,好像也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只好朝天怒吼道:你是誰?憑什么管我們的事兒?
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爺爺張嘴說話,傳出的卻是小晴和她主人混雜的聲音。
那個不知從那兒傳來的女孩聲音復(fù)又響起:爾等鼠輩,真乃無知,不自量力!
我好像聽見那聲音是從身后的小土堆傳來的,差點(diǎn)嚇得我癱軟在地。這深更半夜,荒山墳地里,看見爺爺撞邪就已經(jīng)夠嚇人了,卻又生出個奇怪的女孩聲音來,著實(shí)讓人心驚膽戰(zhàn)。
爺爺又張嘴說話了,還是小晴主仆的混雜聲音:你、你到底是誰?
憑爾等,配知我姓氏?哼!滾!
那聲音聽上去有些慍怒,此刻我聽清楚了,確定聲音是自我身后的小土堆傳來。
她的話音方落,爺爺便像軟泥似的,身子一軟坐在了草地上。我趕緊換了一支新的火把,跑上去,扶著他老人家。
我滿是擔(dān)憂地問他怎么了,現(xiàn)在可有好些。
爺爺擺了擺手,喘著氣,很吃力地說,剛才一不留神,被那兩個邪祟上身了。
他說完這話,頓時眼神一亮,疑惑地問我,他怎么能蘇醒過來了呢。
我指了指身后的土堆告訴他,剛才那邊好像傳出了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見那聲音,他就蘇醒了。
聽了我的話,爺爺趕緊讓我扶他去土堆邊。
他對著小土堆鞠躬,然后說,閨女兒,感謝你救了我們爺倆的命。我們家君寧能娶到你這么好的媳婦兒,是他八輩子修得的福運(yùn)。
我在邊上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盡管紅衣女子和她那不知道叫啥的主人,已經(jīng)被嚇跑了,但是我隱隱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她們居然沒有絲毫反水,就被嚇得連脾氣都沒有了么。
心中雖是這么想,但是我嘴上去說,爺爺,我能看看我媳婦兒長什么樣子嗎?我問這個問題,現(xiàn)在想想覺著有些呆頭呆腦,但那個時候,我卻是充滿好奇和期待。
見我如此問,爺爺啪地在我頭上拍了一巴掌,小龜兒,毛都還沒長齊呢,就想看美色了!人家豈是你想看就能看得著的。
原本我還想,既然能聽見她說話,就應(yīng)該可以看見她人才對啊。我有些失望地說,不看就不看唄,反正她都是我媳婦兒了不是。
當(dāng)天晚上,我們將火把滅掉,在小土堆前守夜。爺爺說,這是在侯親,就好比娶真人媳婦,要去娘家接親一樣,總得等媳婦梳妝打扮好,在吉時迎娶回家。
雖然我娶的是陰媳婦,沒有迎娶活人的那般禮數(shù),但必須要等個吉時才能將她迎回家中,不然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的吉時就是雞叫第一場。爺爺說雞叫第一場,是陰人行路最好的時間,因?yàn)槟莻€時候,人們大多熟睡,不容易撞生,陰人行路最忌活人。所以,雞叫頭場自然也是我迎娶陰人媳婦的吉時。
等到雞叫第一場的時候,我都差點(diǎn)睡著了。爺爺點(diǎn)燃火把,對搖搖欲睡的我說,君寧,接你媳婦回家咯!說著他臉色肅然,嘴里又念了一段我聽不懂的話。
之后,他將土堆前的小紅轎子拿起,放進(jìn)他那黃顏色的大袋子里面。
等我們回到家,天色已漸開明,隱隱約約能夠看得見山體的輪廓。剛進(jìn)屋,我就隨口問了句爺爺,說那個紅衣女子還會來找我嗎?
爺爺若有所思,嘆了口氣說,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有了陰媳婦,我想她們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回家還沒來及休息,爺爺和奶奶就去香堂屋,在香爐里插上點(diǎn)好的紅燭和香,又將那小紅轎子合著紙錢燒掉了。我一看他們燒轎子,不由得急了,驚叫道:爺爺奶奶,你把轎子燒了,那我媳婦怎么辦呢!
爺爺笑道,把那塊祖?zhèn)鞯木G玉佩遞給我說,它是你了的,日日夜夜都帶在身上,你媳婦就住在玉佩里面呢!
捧著玉佩,說不出心中的感覺,到底是害怕呢還是欣喜,我想更多的應(yīng)該還是懷疑吧,這小小玉佩里面真的住著我媳婦兒?以后小伙伴們要是知道我娶了個陰媳婦,真心不曉得如何解釋。不過我的期待遠(yuǎn)超擔(dān)憂,那就是有朝一日能看見自己的陰媳婦就好了。
天亮不久,在我家門口出現(xiàn)了一只黑貓,我一眼認(rèn)出昨夜就是它叼走了我的玉佩。爺爺看見黑貓,笑瞇瞇地說,君寧,它可是你的媒人,不要虧待它了。
那黑貓好像聽得懂人話,幾個縱身,來到我身旁,在我雙腿之間竄來竄去,敢情和我就是熟人。雖然我不迷信,但是這一切,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本以為爺爺讓我結(jié)了陰親,一切就沒問題了。但是沒過幾天,就又發(fā)生了一件詭異的事兒,這事兒至今讓我覺得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