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我下意識地問。

“以前在財務(wù)部的那個丁雯。”小慕道。

我來到頂樓辦公室，果然看到了丁雯，她的一頭波浪卷發(fā)盡數(shù)梳于腦后，模樣看上去比之前干練了不少，只是那濃密的假睫毛依舊有些滲人。

“秦先生呢？”我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看到秦以諾的身影。

“秦先生在哪兒，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丁雯嗤笑了一聲，深紫色的指甲在桌面輕輕磕著，有種示威的意思。

那桌上的東西全被換了一遍，包括我的筆記本電腦，和幾只用過的圓珠筆。短短兩天，她已就將我的痕跡清理得一干二凈，用自己的照片擺件，將空間一點點地占據(jù)，儼然成了這里的“女主人”。

“你還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是秦先生的秘書了。”她微微揚起下巴，補充了一句，那模樣仿佛一個晉升的嬪妃在同類面前沾沾自喜。

我點點頭“哦”了一聲，對這個結(jié)果倒沒有太詫異：“秦先生的時間大部分用于開會，留在辦公室的時候很少，有這張桌子代替他陪你，希望你不會太寂寞。”

“什么？”丁雯杏目一瞪，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只一瞬就恢復(fù)了原本的趾高氣揚，“開會又怎樣，只要你這個助理可以跟去，我這個秘書又有什么去不了的？”

道理聽起來確是這個道理，只是事情的發(fā)展，變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整整一天，秦以諾都沒有出現(xiàn)，只在晚上的時候叫何伯送來了一個盒子，卻不是給丁雯，而是給我的。

那是一條白色露背長裙，看針腳就知道價格一定不菲。

“秦先生在哪兒？”丁雯急急地問。

福伯并沒泄露秦以諾的行蹤，甚至根本沒有看她一眼，而是朝我說道：“顧小姐，晚上有一場晚宴，秦先生希望您能參加，十五分鐘后，我會在樓下接您。”

“好……”我點了點頭，試圖忽略身旁的丁雯那殺人般的目光。

她對秦以諾可謂十分的上心，上班時間仍時不時在電腦上搜著他的消息，仿佛恨不得雇個私家偵，一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后匯報行蹤才好，一天下來，辦公桌上的文件紋絲未動，李姐叫人上來催了好幾次仍舊無果，最后險些沒火冒三丈，只得找來小慕，代替丁雯處理這些日常工作。

“丁家手里有Muses的股份，丁雯這個秘書的職位暫且不會變動，不要惹到她。”這是李姐發(fā)給我的一條消息。

丁家在A市也算是叱咤風(fēng)云，只是與秦氏相比，就顯得不起眼了許多。

我換上長裙，坐上了電梯。

丁雯手里一直拿著一把剪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像是恨不得沖上來剪碎我的裙子，但直到電梯門漸漸合上，也沒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畢竟辦公室所有角落都有監(jiān)控，即便她是丁家人，在秦氏集團的地盤胡作非為，也沒人能包庇得了。

坐上福伯的車，我的思緒鬼使神差地飄飛了一瞬，突然想起一個人，忍不住拿出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李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榮詩濰的女人，她和丁雯是什么關(guān)系？”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我才收到了李姐的下一條短信：“丁雯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郗愷簫，這人不愿打著丁家人的旗號拋頭露面，一直在不知名的小公司做事，榮詩濰是他的未婚妻，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是從哪里聽到這個名字的？”

何芹口中那個無財無貌，空有一身藝術(shù)氣息的郗愷簫，竟然是丁家人？

而榮詩濰，是郗愷簫的未婚妻？

至此，我才終于明白何芹為什么無緣無故地遭了那種算計，看來榮詩濰之前是真將她當(dāng)成了情敵……

“從一個朋友口中聽說的……對了，榮詩濰又是什么身份？”我繼續(xù)追問。

“一個想和丁家攀上關(guān)系的富家女，榮家做的是進(jìn)出口貿(mào)易，丁家在這方面渠道很多。”李姐這次的回復(fù)簡短了許多，看來這個榮詩濰并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怕我不明白，她特地發(fā)來榮家和丁家的一些公司名稱，以及生意上的來往。

謝過李姐之后，我思來想去，還是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何芹，她難得喜歡上一個人，恐怕心里還沒完全放下那個郗愷簫，現(xiàn)在說了無異于雪上加霜。

福伯口中的晚宴，在城東的一棟別墅里舉辦，我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穿過綠草如茵的園林，看著眼前十二層的香檳塔、兩米多高的大蛋糕，以及長桌上精致得無以倫比的小點心，只能感嘆這些有錢人的生活未免也太優(yōu)裕太奢侈。

還沒找到秦以諾，我就率先看到了牧嶼，他今天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桀驁不馴的頭發(fā)被抹了發(fā)蠟，一絲不茍地梳于腦后，看上去仿佛變了個人，只有露出笑容時才隱約看得出平日里戲謔的影子，朝我舉了舉手上的香檳：“顧云歆，你來了？”

我學(xué)著他的樣子端起一杯香檳，問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這么隆重？”

“聽說那座移動冰庫今天要向你求婚，所有人都故意沒有告訴你，現(xiàn)在我說了，毀了這么大的一個驚喜，你會不會怪我？”他一本正經(jīng)地問著，眉毛卻不有自主地微微挑了一下。

“是嗎？”我學(xué)著他的樣子挑了挑眉，雖然聽到求婚二字時，心底的確涌起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悸動，但理智還是明白，這不過只是幾句玩笑話罷了。

“我一直覺得你和秦以諾先前的那些助理有些不同，今天才終于看出了到底是哪里不同。”他拿起一份栗子甜點，吃掉上面的櫻桃，又放了回去。

我分明看見一旁的侍者有些汗顏，待牧嶼經(jīng)過之后，不動聲色地將那份甜點丟進(jìn)了垃圾桶里。

牧嶼伸手拿起另一份甜點，這次吃的不是櫻桃，而是果仁。

“你有話就不能一次說完嗎？”我忍不住皺眉。

“哦，我說到哪兒來了……”他揉了揉額頭，看著我的眼神帶上了幾分認(rèn)真，“對了，說到你和她們有些不同。有些東西，所有靠近秦以諾的女人都夢寐以求，但你從來沒有想過……比如訂婚，比如混進(jìn)這個圈子，比如為自己謀得更高的地位……”

這些我的確沒有想過，可他為什么會突然提起？

我看著眼前的牧嶼，總覺得他今天怪極了，一時間又說不出究竟是哪里怪。

“你這么蠢，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誰來替秦以諾保護(hù)你？”他抿了一口香檳，眉毛挑得一高一低。

“牧少爺……”有個西裝革履的長者突然上前，為難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知道了……”牧嶼不耐地擺了擺手，朝我道，“我一會兒再來找你。這是松露鵝肝，這是蘑菇濃湯，這是黑魚子醬……都是我愛吃的，你多吃點。”

說著，就跟在老者身后穿過人群，不知去了哪里。

牧嶼離開后，我才發(fā)覺身邊的人竟一個都不認(rèn)識，環(huán)顧四周，不遠(yuǎn)處有道視線正靜靜停留在我身上，那是秦以諾。

他今天也是一身西服，與平日里并無差異，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噴泉旁，就已經(jīng)足夠吸引不少女人狂熱的視線。

“秦先生……”我連忙快步走了過去，“對不起，人太多，沒有找到你……”

他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關(guān)系。

我微微舒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安穩(wěn)了不少，仿佛站在他身邊才終于腳踏實地……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了敲杯子，那清脆的聲音令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將視線投了過去。

“今天是牧嶼先生和沉宛琪小姐的訂婚宴，謝謝各位前來參加，下面請牧先生和沉小姐一起切開蛋糕……”說話的赫然便是剛剛那位西裝革履的長者，他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管家，眉宇間的嚴(yán)謹(jǐn)和沉著與福伯如出一轍。

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很清清楚楚，組合在一起，我卻突然有些弄不明白。

“這次訂婚擺明是為了鞏固兩家在商界的地位，從今天起，秦氏集團又多了兩個強有力的對手……”

“是啊，聽說那個沉宛琪今天剛從美國回來，之前從沒見過牧嶼，這樣的兩個人也能湊成一對，牧家可真夠急的。”

“有什么辦法，誰不知道牧公子風(fēng)流成性，牧氏只有他這么一個繼承人，不娶妻生子怎么定下他不安分的心？”

牧氏，牧嶼……

我聽著眾人的竊竊私語，腦海中依舊有些空白。

“你這么蠢，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誰來替秦以諾保護(hù)你？”鬼使神差的，他的話突然回蕩在耳邊，那么意味深長。

一只手突然牽住了我，帶著輕微的力道。

那是秦以諾。

“秦先生……”我微微怔了怔。

他掌心的溫度很低，有那么一點涼，一如他此刻的聲音：“是牧嶼要我?guī)銇淼摹?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