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公室里沒有人,桌上靜靜放著一本雜志,那是新一期的《Muses》。
封面上的我和秦以諾離得很近,近得有些曖昧,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即便只是一張照片,也能感覺到那視線里脈脈的溫度。
我拿起雜志,心突然亂成了麻,那些解釋的話一遍又一遍從腦海中閃過,思考了無數遍,總覺得好像還是有哪里不妥……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開門聲,我慌亂地回過頭,來的卻不是秦以諾,而是李姐。
“小顧,你今后的工作由我來分配,從明天起你按照正常時間上班就可以了,平時在公眾場合記得配合一下秦先生,不要讓人看出端倪。”李姐的語氣疏松平常,在我心里卻激起一陣波瀾。
這話的意思很明了,從今往后我只需要當一個名不副實的總裁助理,在外人面前裝作秦以諾的女友便可……
“可為什么……”
“這是秦先生的意思,他晚上會回公司,有什么問題你可以親口問他。對了,以后每天都會有造型師上來給你做發(fā)型、換衣服,這筆開銷不會算在你的工資里。下午有一組拍攝,你既然沒事就跟著一起去學學東西,以后的路子也廣一些。”李姐打斷我的話,三言兩語地吩咐完,就踩著纖細的高跟鞋轉身離開了。
不管怎么樣,還是等秦以諾回來再說吧……
我壓抑住心里的胡思亂想,悶頭整理起了昨天沒處理完的一批文件,不一會兒,造型師就來了,給我挑了一身藕色的工作裝,化了一個精致淡雅的妝容。
然而鏡子里那個煥然一新的自己,我眉宇間并沒有太大的驚喜,有的只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秦以諾真的誤會我了嗎?
又或者,他根本沒有聽見靳默函的那些鬼話,只是因為工作太忙,所以才遲遲沒有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
這所有的疑惑,只有等晚上見到他才會有一個答案……
忙碌起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快到中午,厚厚一疊的文件已經處理了大半,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張。而這其中,有一張的數據似乎有點不對勁,我拿著找去了財務部,恰好碰到了一個人。
那是被辭退了,正在收拾辦公桌的靳默函。
午飯飯點早已經到了,財務部里空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挑這種時候來收拾東西,十有八九是怕被同事看見了沒面子吧?
“你是來看笑話的?”靳默函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約有血痕滲出,嘴唇一動,似乎牽扯到了傷口,五官有些扭曲。
我懶得理會他,直接將文件放在了會計的辦公桌上。
“那姓秦的果然肯舍得為你花錢啊,嘖嘖,看看你這一身名牌。”靳默函上下打量我,陰陽怪氣道。
“這不關你的事。”我抬起頭,冷冷看著他,“如果不想被保安拖著出去,我建議你快點拿好東西走人。”
“脾氣大了很多嘛……”他皮笑肉不笑地彎起嘴角,眼里像是盤踞著一條口吐紅信的毒蛇,“顧云歆,你不就是圖他的錢嗎?呵,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說成是我始亂終棄?誰不知道你十幾年前就已經和那個姓秦的廝混在一起了,那時候你才多大啊,你居然好意思這么理直氣壯地站在我面前說這不關我的事?”
他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雜志上那些胡編亂造的內容,越說越氣,顯然早已將流言蜚語信以為真,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了最無辜的受害者。
我聽得耳朵起繭,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叫住了。
“顧云歆,你不是想跟我斷絕往來嗎,那好,這只手表是你去年送給我的,現(xiàn)在還給你。”他拿起抽屜里的一塊銀色手表,卻并沒遞給我,五根手指故意地一松。
手表“哐當”落地,鏡面摔出了蛛網般的裂痕。
這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背面還幼稚地刻上了一生相隨的英文——“Lifetogether”。
我繞過他,腳步未停,鞋底不經意就踩在了那手表上,“嘎吱”一響,很刺耳也很短暫。
“我媽昨天都急出病來了你知道嗎,顧云歆?”他愣了愣,氣得在我身后大吼,“這么多年來你把我當什么了,你到底背著我和秦以諾干過多少見不得人的事,說!”
這吵吵嚷嚷的聲音很快就引來了保安,被保安拽住的靳默函罵得更兇了:“在老子面前裝沒人要的黃臉婆,在外面就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我告訴你,你遲早會遭報應!”
我揉了揉一陣陣脹痛的太陽穴,不想再去理會他。
吃完午飯的人已經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到了辦公室,紛紛伸出頭指指點點,我看到了玻璃窗后的丁雯,她的眼神與靳默函如出一轍,仿佛與我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那眼神突然令我有種想笑的沖動。
如果我是Muses的員工,聽了靳默函這一席話,大抵也會認為自己是個勾三搭四的女人,甚至會替秦以諾這個英俊多金的年輕總裁覺得不值吧?
“云歆,你跑到這兒來做什么?”何芹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走廊里,神色很是焦急,“快回辦公室去,別讓這些人看便宜似的看你……”
“下來送個文件而已,沒事的。”我朝她笑了笑。
其實別人怎么想怎么看,我不那么在意,只要我最在乎的朋友能不假思索地忽視那些流言蜚語,站出來相信我、維護我,又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
只是我沒想到,和何芹這么多年的友誼,很快也有走到頭的一天……
下午,我被李姐派往郊區(qū)跟隨一位女攝影師拍攝,因為氣象局突然發(fā)布暴雨預警,時間變得很緊迫,幸而攝影師趕在陰云密布之前拍出了預期的效果,卻不料即將結束時,她一個人率先將車開走了,余下的一輛車坐的是模特和化妝師,雖然很擠,但應該還是能勉強騰出我的位置。
“師傅,麻煩載我一程,不需要送我到公司,開到有車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我朝那陌生的司機禮貌一笑,伸手去開車門。
哪曉得,車門竟被鎖上了。
“再上來一個人就超載了,你自己打個計程車回去吧。”他一臉不耐地朝我說了一句。
車窗里偶爾有幸災樂禍的目光從我臉上掃過,我心覺不妙,還沒回過神來,他就突然踩下了油門。
“等等……”我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怔了一瞬,下意識地拔腿去追。
這里離公路很遠,自然不會有計程車,就連私家車也極少經過,頭頂烏壓壓的云層越來越近,空氣沉悶得令人無法喘息,眼看就會有一場極大的雷雨,一個人在郊外落單,實在不是件明智的事。
但我的腳步哪里快得過汽車的輪胎,沒追多久,那車就遠遠將我甩在了后頭,卻有陣陣對話飄了過來,在安靜而壓抑的空氣里顯得格外清晰。
“秋菲姐,你怎么連秦先生的女人都敢得罪?”
“報紙上那些你也信?連這種拍攝都要跟來,分明只是個小助理而已,她要是秦先生的女人,那我還是秦先生的后媽呢。”
“就是說嘛,什么阿貓阿狗都敢沾秦先生的光,拍了個封面就以為自己能大紅大紫了,不給她點教訓,以后還不曉得有多目中無人……”
這對話聲越來越遠,隨著車輛一起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我僵著雙腿站在原地,來不及氣惱,頭頂就突然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炸雷。
我慌忙拿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了一連串出租車司機的電話號碼。Muses與模特公司經常有業(yè)務上的往來,許多模特都喜歡讓雜志社的車接送,有時車不夠用,就只能幫她們叫出租,遇上性情好又不繞路的司機,我總會記下他們的手機號碼,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竟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可我顯然低估了那些模特的本事,撥出電話后,手機里傳出“您已欠費停機”的提示音,而昨天晚上,我的話費余額分明還有50多,之前也不過是借給那個叫秋菲的模特打了一通不超過十分鐘的電話而已。
等等,難道……
我立刻翻出通話記錄,一條國際長途映入眼簾,號碼前的兩個零,活像一種無聲的嘲諷。
每6秒0.8元的國際長途,短短幾分鐘就已將我的話費消滅殆盡……原來她們竟早已想好要斷了我的后路?
豆大的雨點說下就下了起來,落在地面,積起大大小小的水洼,我雖然帶了雨傘,但渾身上下很快就被淋濕,長裙粘在腿上,沉得出奇。
四周沒有避雨的地方,大樹倒是有幾棵,但時不時響起的炸雷讓我打消了去樹下躲雨的念頭。
密密麻麻的雨點里,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我只能依照記憶,循著來時的路不停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遠,路的那頭似乎有車開來,離得近了,勉強能看清是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我活像溺水的螞蟻終于看到了一根稻草,站在路邊不停地揮手。
那司機似乎也看見了我,慢慢將車停了下來。
“是顧小姐嗎?”一個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