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諾的本事我是見識過的，兩個五大三粗的混混，在他面前都如跳梁小丑一般，更何況一個干干瘦瘦的靳默函？
靳默函從樓梯滾落下去，重重摔了個狗啃泥，五官痛苦地縮成了一團，手里的文件也掉落在了地上。他顧不上站起身，就慌慌張張地爬著去撿，但一只腳已經踩在了他手背上，踩得他齜牙咧嘴，冷汗直冒。
“看看那是什么。”秦以諾朝我道。
我上前撿起一張，油污雖然讓文件變得有些模糊，但仔細辨認還是能看清的。
那是Muses一本新刊的策劃案，詳細到了每一個欄目的大致內容。
普通時尚雜志的受眾群體多為青年白領，這一本的卻將目光投向了初高中生，是秦氏集團收購Muses之后的一個大膽嘗試。
靳默函這是……在竊取公司的機密！
新刊物拼的是創(chuàng)意和構想，競爭公司要是拿到這些創(chuàng)意和構想，大可立刻做出一本雜志，趕在Muses出刊之前發(fā)行，快速搶占市場。
“還有誰在幫你？”秦以諾的聲音再次響起，散發(fā)出絲絲寒意。
對，靳默函是財務部的職員，又怎能接觸得到這種堪稱機密的策劃案，他一定還有幫手……
先前他說電梯的監(jiān)控已經壞掉時，我就該察覺事情有點古怪，但當時我既氣又怕，哪里顧得上細想？
“給……給我二十萬，我就告訴你們那個人是誰……”見事情敗露，靳默函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也值二十萬？”我既好氣又好笑，越是這種時候越能窺見一個人的品性，朝夕相處了五年，我竟一直沒有發(fā)現他是這樣一個奸詐狡猾的小人。
“我當然不值，但是那個幫我偷出策劃案的那個人值。你別忘了，這份策劃案，可只有公司的高層才能接觸到啊……”靳默函嘴角浮現一個狡猾的笑。
秦以諾腳下加重了力道，他立刻就笑不出來了，哀嚎著想要將那只快被踩碎的手從鞋底抽出，一邊嚎，一邊倒吸著冷氣道：“不就是二十萬嗎，給我我立馬就說，干嘛這么摳門……”
“你不值，那個人也不值。”秦以諾冷冷看著他，就像看著腳底的一只螞蟻，“我有很多方法讓你開口，但絕不會是這一種。”
十分鐘后，Muses大廈的天臺。
“大名鼎鼎的秦先生，縱橫商場這么多年，手段居然這么下作？”看著身邊那幾個虎視眈眈的男人，靳默函眼神閃爍，嘴卻還是硬的出奇。
那幾個男人都西裝革履，與秦以諾如出一轍的冰冷，但這冰冷顯然只對靳默函，看向秦以諾時，他們的眼神充滿敬畏，臉色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恭敬。
“動手。”秦以諾并沒理會靳默函的嘲笑，更沒有被他觸怒，聲音始終平靜冷漠，短短的兩個字，就已決定了靳默函的命運。
獅子不會因為狗吠而回頭，在秦以諾眼中，靳默函恐怕連狗都不如。而后者卻根本不自知，再次皮笑肉不笑地出言譏諷：“打我啊，就是打死我，這份策劃案也還是會流出去，到時候你們可別跪在地上求我！”
在他看來，那些人或許只是秦以諾叫來做做樣子的，畢竟在這信息發(fā)達的年代，若他一個小員工真的慘遭上司毒打，只消將今天的事說出去，各大媒體就會搶著曝光，到時Muses給媒體的封口費都絕對不止區(qū)區(qū)二十萬……
然而他卻沒想過，自己從今往后或許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并沒動手打他，而是拿出不少空酒瓶，摁住他的手取了指紋。
“你們要干什么？”靳默函似乎察覺事情有些不對，終于隱藏不住臉上的驚慌。
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夜風呼呼地在刮，這風有些涼，吹得靳默函額頭上冷汗直冒：“我只要十萬，十萬行總了吧……”
還是沒有人理會，那幾人取了指紋，就將空酒瓶丟在了四周，然后擒住了靳默函，拖著他一步步地往前走。
我這才注意到，他們手上竟都戴了薄薄的塑膠手套。
我心里一驚，轉頭看向秦以諾。
他的面色如此冷靜，在幽暗的夜色里，散發(fā)著濃濃的危險。
難道……
“等等，等等！”靳默函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臉色一下就變得煞白，“秦哥，哦不，秦總……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還不行嗎，我都已經拿了人家的錢了，不辦事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然而架著他的幾個人，并沒停下腳步。
眼看離天臺的邊緣越來越近，靳默函落水狗一般的掙扎，卻怎么也掙不脫，渾身的衣服幾乎都被汗水浸濕：“秦總，我不要了，連十萬也不要了，求求你，求求你別殺我……顧云歆，你幫我求求秦總，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出軌，不該去找那個賤女人，不該找人在酒吧給你下藥……我鬼迷了心竅，我該死……不，我不想死……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他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對不起一股腦全說出來，痛哭著，叫喊著，撕心裂肺地乞求著原諒。
我聽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渾身一陣僵硬。
他說什么，酒吧的那些人居然是他叫去的？
可他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不是遇到秦以諾，我或許就真的被毀了！
一股怒火從心底竄起，但更多的卻是猶豫，即便他做出那樣的事，我仍舊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丟下樓。
我做不到，換成任何一個人，或許也做不到。他要是就這么死了，一定會變成我心里的噩夢……他憑什么有這個資格？
此時，靳默函的半只腳已經懸在了空中，腳下是燈火通明的街道，夜深了，路上卻依舊車來車往，偶爾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經過，絲毫不知頭頂正發(fā)生著怎樣的一幕。
“秦先生……”我終于忍不住要開口，不知道自己的請求究竟會不會有用。
“秦總，您的電話。”那為首的男人忽然打斷我的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遞過一個屏幕正亮起的手機。
秦以諾接過電話，什么都沒說，只安靜地聽了一分鐘。
這一分鐘的時間，連我都覺得漫長，更別說半只腳已經踏進墳墓的靳默函。
掛斷電話，秦以諾淡淡看了那人一眼：“他偷的策劃案是假的，放他走。”
這個“他”，顯然是說的靳默函。
靳默函像一只空空的易拉罐，被一腳踢進了天臺的角落，他佝僂著背，面如死灰，目光時不時地瞥向我，帶著恨也帶著怕。
那幾張他費盡心思偷來的文件，此刻就零零散散地扔在他腳邊，字跡被油污模糊，又混上了地面的塵土，再也看不清晰。
為首的那男人打開了天臺的門，恭恭敬敬朝秦以諾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準備發(fā)愣到什么時候？”秦以諾漠然回過頭，朝我問道。
我一怔，木然地跟在他身后下了樓梯。
剛剛的一幕還在腦海中盤旋，我看著他削瘦的背影，心里有那么一點發(fā)怵。
難道真如那個帖子所說，秦以諾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是個為達目的什么招數都使得出的商人而已？
我怎么也沒法相信，在他心里，人命竟然這么卑賤……
“接下來好好盯著靳默函，看他會和什么人聯系。”回到辦公室，他將目光投向那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了，文件必須銷毀，不能被他帶走。”
“是，秦先生。”
銷毀？
既然是假的，為什么要銷毀？
我腦海中浮現一個疑問，陡然意識到了什么，不由一驚。
如果……策劃案根本不是假的，那么，剛才那個電話就是故意演給靳默函看的戲，讓他誤以為自己煞費苦心，甚至險些配上性命，拿到的文件卻根本沒有一丁點的價值……
而靳默函緩過神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聯系那個隱藏在Muses高層里的同伙，否則根本沒法向雇主交差……
所以，難道從一開始，秦以諾就根本沒想要置他于死地？
京公網安備 1101080202829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