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老頭兒……”李振興兀自趴在地上,呸的一口口水從嘴里吐出,夾雜著絲絲鮮血。
聽見李振興道:“瘋老頭兒,你們安家馬上就要在世家里除名了,老子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即便安家已經(jīng)不是世家,我安琥……卻還是安琥!”
安琥那洪鐘般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客廳里回響著,久久不曾消散。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更是渾身一震。
是啊,他安家即便不是世家了又如何?可他依然是安家,依然有個安琥在,依然是想打人就打人,想拆房就拆房,誰能攔得住他?誰又敢攔他?
安琥不在乎這些,他目光從客廳里的所有人臉上掃過,然后絲毫沒有停留,一抬頭,直盯著凌天南,洪鐘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凌老頭兒,現(xiàn)在沒有異議了,你可以繼續(xù)說了。”
“安琥!你……”凌天南嘆了口氣,他終究不能阻止安琥的。
事實上,安琥雖然在外人面前霸氣無比,但幾個了解他的老家伙卻知道,這人對待親人朋友,那是極好說話的。安琥朋友不多,他凌天南算一個,方才沒有阻止,也是因為朋友關(guān)系。
李家要想騎在安家頭上,他凌天南作為朋友能忍,但安琥不能忍。安琥不能忍怎么辦?那就要出手打人!沒聽說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良久,凌天南才長嘆了口氣,隨后對安琥道:“你還是老樣子,這么多年還不改變一下。”
“我若改變了,還是我安琥嗎?”
我若改變了,還是我嗎?
這句話說出,聽得我渾身一震,不由有些感觸。安琥可以說這話,因為他有這個實力,作為一個內(nèi)勁高手,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這個宴會上大鬧。
但我不行,說好聽點,我他媽就是個小跟班。說得要是難聽一點,我現(xiàn)在還被旁人照顧著,做一個寄生蟲而已。
想到這,我一陣沮喪。
我垂首,沒有再看安琥,也無暇去理會李振興。重新坐回了圓桌前,卻也沒有心思吃東西了,只靜靜的聽著凌天南在閣樓上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這次排名不做更改,諸位看如何?”
開什么玩笑?
安家如今成了這樣,竟都沒人管的?臺下人多有不服,但被安琥的目光一一掃過之后,均低著頭。直至那道聲音響起:“我還有異議!”
誰?誰還敢有異議?
在場的人都左右四顧,說這話的人,是多想找死???你想找死,去跳黃浦江啊,尼瑪一場宴會而已,哪兒來那么多的事情的?沒看見安琥在么?你他嗎也想掉兩顆大牙才甘心吧?
這些人雙眼跟雷達(dá)一樣,不停的在人群中尋找著說話的人。
但我一早卻聽見了,說這話的人不在客廳,卻在別墅外……
那聲音仿佛突兀的出現(xiàn)在別墅里面,以至于讓在場的世家子弟都聽錯了。但我卻沒聽錯,不知道是因為蒼老的原因還是自己身體變化的原因。
安琥也沒有聽錯,聲音初響起,他立刻轉(zhuǎn)頭望向了門口的方向。凌天南也沒聽錯,他一抬頭,別墅的大門便被緩緩?fù)崎_了……
來人緩緩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右手袖口懸垂著,卻不見手,袖口無風(fēng)自動……手?jǐn)嗔??還是藏在衣服里?
初看年紀(jì),那人比之安琥還要大上一輪,頭發(fā)花白,臉上也滿是皺紋。只是那雙眼睛,卻透著股不屬于他這個年紀(jì)的精爍來。
來人腳步不停,一步步走到客廳正中央。原本站在那里的世家子弟紛紛為他讓開了道,同時不解,這人什么身份?竟然敢質(zhì)疑安琥的話?不怕被打么?
我左邊看下,右邊看下??吹搅杼炷贤蝗还照扔昧﹁频兀@叫道:“是你!”
“是我……”那人回答著,昂首挺胸,大剌剌站在客廳中央,與凌天南對視著。
“你終究還是來了……”安琥亦是一聲嘆息,隨后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著那人。良久,才繼續(xù)道:“蘇南山……你消失了整整二十年,終究還是出現(xiàn)了!”
蘇南山?蘇南山是誰?
我聽見安琥說出那斷手老人的名字,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了蘇家。不由回頭望向蘇宇,發(fā)現(xiàn)后者早已經(jīng)熱淚盈眶,手中拿著個漢堡,嘴里咬了一口,卻遲遲難以下咽,只在那兒不停抽泣著。囫圇的嘴里還兀自嘟囔著:多少年了……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這人是蘇家的人?
據(jù)我從楚恬美口中得知,凌天南并沒有邀請?zhí)K家才對。而且蘇家如今早已經(jīng)不是世家之列,本沒有來的必要。這個蘇南山突然跑出現(xiàn),想要干嘛?
未等我想明白,重新看向蘇南山,發(fā)現(xiàn)他亦與安琥對視。片刻后,才突然輕笑:“老朋友,難得你還能記得我……一別二十年,近來可好?”
“你覺得呢?”安琥苦笑,望了眼兀自還趴在地上的李振興。
“不對……”
我突然怪叫一聲,惹得楚恬美安靜靜都看了過來。楚恬美更是直接問道:“哪里不對?”
時間不對!
凌天南認(rèn)識蘇南山我不奇怪,大概是因為兩家以前都是世家的緣故,但安琥怎么可能認(rèn)識蘇南山?或許他在二十年前聽說過蘇南山,但若說兩人是朋友,在時間上卻極不吻合。
二十年前,按照安靜靜先前說的,正好是安琥醉心武術(shù)的時候。那時候他應(yīng)該還在青城山才對。而蘇南山若真是蘇家的人的話,二十年前,也正好是蘇家勢頭正盛的時候。那時候的兩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兩人怎么可能認(rèn)識。
唯一的可能,就是安琥是在青城山學(xué)習(xí)武術(shù)的時候,認(rèn)識蘇南山的。
這么想的同時,我也把想法告訴了楚恬美等人,惹得她們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均有些莫名其妙。
我想不明白,只能繼續(xù)看下去。一轉(zhuǎn)頭,卻倏然發(fā)現(xiàn)蘇南山那雙精爍的眼睛竟直勾勾的盯著我,惹得我突然心里一震……他莫非認(rèn)識我不成?
搖搖頭,暗想不可能,那大概他在看我身旁的蘇宇,而我卻誤以為他在看我了。
饒是如此,我卻也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了,匆匆撇開,繼而聽見蘇南山突然朗聲道:“我有異議……不知道凌天南,你讓我說嗎?”
凌天南臉色極為難看,他拐杖也不杵地了,只是握著拐杖的那只手悄然用力,早已經(jīng)因為用力過猛,而有些發(fā)白。聽見他沉悶著聲音道:“你說便是。”
“那我可說了……”蘇南山再踏前一步,然后站在眾人前面,突然朗聲道:“我要求,讓蘇家重回世家之首!”
什么?這老頭瘋了吧?誰認(rèn)識他啊?
“這老頭兒癡人說夢呢,就憑蘇家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想做世家之首?”
“別理他,他好像和安家瘋老頭兒是朋友,兩個瘋子而已。”
臺下人議論紛紛,臺上人卻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良久,才看見凌天南深吸了口氣,隨后突然大聲道:“不可!”
“有何不可?”蘇南山緊接著追問。
“不可就是不可!”凌天南言語中沒有一點商量,說完這話,目光直盯著蘇南山,與其對視著。
我本以為,蘇南山聽見這句話,會如安琥般,上去就抽凌天南一個大嘴巴子。卻沒曾想蘇南山并沒有那么做,只片刻的功夫,便看見他呵呵淺笑了兩聲:“那行吧,世家而已,吃力不討好的活,不做也罷。”
“只是這些年,我蘇家著實受了些欺負(fù),我卻總要討個公道的。”蘇南山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淺笑來……我原以為,似這種年紀(jì)的老人,淺笑時本應(yīng)是春風(fēng)拂過,暖意盎然才對。但我看向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那副淺笑,帶著分邪魅。
他說完這話,目光終于不和凌天南對視了,反而是望向客廳里的其他世家子弟,突然沉悶著聲音喝了一聲:“蘇宇何在?”
“蘇家第十七代傳人,分家蘇宇在!”
平地一聲驚雷,我實在沒想到蘇宇竟能有這般氣勢。此刻他突然騰的從我身旁站起,身體挺得筆直,如同軍姿一般,大聲吼道。
聞言,蘇南山再次朝著我們這邊看了過來,那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蘇宇,隨后沉聲道:“蘇宇,將我蘇家近年來所受的氣盡數(shù)道出來!”
言畢,他突然一甩空袖,我竟癡癡看著蘇宇憑空飛了出去,然后輕飄飄落在了蘇南山身側(cè)。
后者肩膀一陣抽動,伴隨著蘇南山左手搭在他肩膀上,淺笑道:“有我在,別怕。”
蘇宇這才重重點頭,然后朗聲說了起來……
1995年,蘇家家主無故失蹤,同年,家族產(chǎn)業(yè)被有心之人分化,于次年年底宣布破產(chǎn)。
1996年,蘇家宗家之長子蘇燦身死,妻兒被追殺,時隔二十年,生死不明。
1998年,蘇家宗家之次子無故身體抱恙,檢查得知為中毒,至今臥病在床,神志不清。
……
蘇宇每停歇一下,就惹得蘇南山眉頭皺得更深了,一直說到今年,才罷休,臉上早已經(jīng)掛滿了淚水。而再看蘇南山,一雙花白的眉頭都已經(jīng)皺成川字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也寫滿了憤怒。
聽見他突然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才緩緩道:“我蘇南山就兩個兒子,長子被人殺死在家中,妻子和唯一的一個兒子更是被人追殺,至今也下落不明。”
“次子被人陷害下毒,至今還在家中臥床,終日里神志不清,這些,我該找誰呢?”
他目光一一從那些世家子弟身上掃過,惹得這些人紛紛低頭。
聽完這些,我頗有感慨……因我是收養(yǎng)的,頗能理解失散妻兒的痛苦。只是我也有些暗恨,自己的家人為何時隔將近二十年,都不來找自己呢?
不知何時,楚騰龍竟湊了過來,緩緩湊到我身前,在我耳邊突然道:“其實,你就是蘇家蘇燦的兒子……”
“你說什么?”我赫然回頭,滿臉寫滿了驚駭,雙眼瞪大看著楚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