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渾噩噩的回到宿舍里,腦子里回蕩著鬼女最后跟我說的幾句話。
“耗費壽命還只是其一,其中的痛苦不比割肉抽骨來得小,挺過痛苦最少也得大病一場,挺不過去,直接猝死的也不是沒有過。”
“我存在的時間太久了,見多了為朋友豁出性命求我,等事情結(jié)束后不僅得不到朋友的感激,反而怨恨他付出的還不夠的可憐人。按你所說和他只是普通同窗,更是第一次見那母子,你對他們了解多少,他們又能付出什么代價來彌補你耗費的壽命呢?”
說實話,我一開始聽她說要耗費壽命是真沒想這么多,要是從后往前那么耗,我說不定就一口答應(yīng)了,反正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萬一明天出門就被車撞死了,我還多賺了五年呢對吧?
但鬼女隨后娓娓道來的那幾句話,馬上就把我那一點滿不在乎給撲滅了。
廖鵬答應(yīng)給晏莊50萬紅包來解決這件事,但按現(xiàn)在招惹出來的人看,再多來幾個50萬也夠不上這等級。這事兒不管怎么算,我們都是賠定了的。
現(xiàn)在雖然多了鬼女這條路,但是我真沒仗義到能幫根本沒怎么處過的一個普通高中同學(xué)耗費五年壽命的地步,而且像鬼女說的,他能付出什么代價來換我這五年和抽取壽命的痛苦?
我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第二天眼睛腫的跟魚泡似的起床吃早飯,還沒走到食堂呢,我就被跑過來的晏莊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拉著往外跑。
“嘛呢嘛呢?這一大早的?”我手上還有傷,被他這么一拽縫針的地方疼的分外銷魂,我還不敢掙扎,怕真把傷口撕裂了又得回醫(yī)院補。
“趕緊的,身份證在身上的吧?哥哥機票買好了,趕飛機!”
晏莊跟我說話的時候嘴唇都不敢合上,所以感覺口音有點奇怪。我探頭一看,他嘴唇上涂著厚厚一層藥膏,那造型直接把我逗樂了:“嘿,你小時候是不是經(jīng)常把炮仗叼嘴里點著玩兒?”
哈哈哈哈!總算報一箭之仇了!
無語的停下腳步,晏莊用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我,特別溫柔的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哥哥沒空跟你貧,還想救人的話,趕緊拿上身份證咱們飛云南,快的話三天內(nèi)還是能把人請回來的。”
我不敢開玩笑了,一摸口袋,身份證在錢包里,揣身上呢不用回房拿,這下?lián)Q我拽著晏莊往車庫跑了。
才跑到門口,肖三酒已經(jīng)坐在駕駛位上把車停著等我們了。
去機場的路上,晏莊簡短的跟我說了一下,昨晚我在跟鬼女匯報情況的時候,他就打通了老頭的電話,雖然現(xiàn)在老頭回不來,但還是輾轉(zhuǎn)的聯(lián)系上了一個黑苗老司,地址發(fā)給了晏莊,能不能把人請回來,得看我們的本事了。
不過有老頭這層關(guān)系在,請人的難度應(yīng)該不大,畢竟要是駁了老頭的面子,估計等他回來之后,能斤斤計較的跑人家寨子里翻天去。
救人有了更好的選擇,我馬上把請鬼女出馬的念頭拋在腦后,興沖沖的就搭乘最近的航班直飛昆明,然后各種轉(zhuǎn)車折騰到快半晚了,才在晏莊的羅盤指引下來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山坳里。
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呼吸著最清新的森林氧,就著落日的余暉,我遙遙的看見了山腰上升起的炊煙。
老頭給出的這個苗寨和我想象的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印象里的苗寨都是旅游圣地,人聲鼎沸的那種,可眼前這個苗寨,加起來不到十戶,比我老家秦家村的規(guī)模還小。
寨子邊上開了一片梯田,規(guī)模很小,最多夠寨子里的人混個溫飽,真的很難想象這么個看表面都能領(lǐng)低保的寨子里,能出什么大人物。
“站的!整哪樣呢!”
順著小土路往上爬了沒幾步,一個皮膚黝黑的苗族漢子就把我們攔下了,說的云南方言,我是南方人聽著還稍微能懂點,本來以為晏莊這個標準的北方人聽不懂,誰知道他不僅能聽懂,還說的挺溜。
先用方言跟他聊了幾句表明我們是提前打過招呼才來的,又回頭指了指我,一臉不好意思的說我可能聽不懂。那苗族漢子也實誠,善意的沖我笑了笑,改口就是流利的普通話。
“昨天還聽老司說外邊有朋友要來,沒想到你們來的這么快。跟我上去吧,正好吃飯!”
我木然的跟著走,非常想不通為什么一個北方人會云南方言,而一個標準山溝溝里的少數(shù)民族同胞,普通話咬字比我還清楚……
一個離奇的展開,總會有一個更加離奇的后續(xù)。我們確實趕上寨子里的吃飯時間了,但他們聽說有客人,馬上換了好幾道聽說特別有名的菜。
比如爆炒小蜈蚣、清湯蛇、香炸蝎尾和奶香蜂蛹。
這些菜里,蜂蛹是我唯一能接受的,但受不住苗人的熱情,我們仨的碗里都堆滿了各種不可描述的毒蟲,聞著確實香,就是心理上接受不了。
愁眉苦臉的吃了點,味道比想象的好多了,但還是不敢多吃。那盆清湯蛇我直接沒敢碰。隨便來個正常人看見湯盆邊上還搭著個去了皮的蛇頭,估計都不敢吃。
好在還有野生菌熬的湯,聞著香氣逼人,我對這種山珍很喜歡,一連喝了兩大碗,只是我喝第一碗的時候在座的苗人都樂呵呵的看著我,等我第二碗喝下肚,他們已經(jīng)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了。
我被他們看的非常不自在,又隨便夾了點炸花生什么的吃了,我看向晏莊想問他什么時候去見正主的時候,竟然看見他肩膀上,懷里,到處都是一蹦一跳的小人!
猛的站起來,我著急的指著他的喊道:“晏莊你身上全是小人!這不是什么新品種的鬼嬰吧!”
晏莊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四周,說沒有什么小人啊?我看的真真的,全是五顏六色的小人,一想到連晏莊都看不見,我更急了,揮手就去他身上拍小人,看我表情不像作假,晏莊皺眉把羅盤拿出來,又點了張符,結(jié)果還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我們兩個這一通忙活,苗人看熱鬧看的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朋友真有意思,他應(yīng)該確實看見小人了,不過是吃蘑菇中毒了,幻覺!”
帶我們上來吃飯的那個苗族漢子笑的眼淚都下來了,拍著我的肩膀跟我說,那特別鮮美的蘑菇湯味道雖然好,但不能多吃,以我們的體質(zhì)少喝一點嘗個鮮沒問題,像我剛才那樣喝多了就中毒了,吃蘑菇中毒看見彩色小人很正常,還安慰我說,我神智還清醒已經(jīng)夠不容易的了。
好嘛,我就說怎么喝個湯這么多人看著我,原來是等著看笑話呢!我心里有氣又有求于人,沒辦法只能苦笑跟著自嘲。好在苗人只是笑了一會兒就給我拿了草藥,吃下過了一會兒我跑去吐了一場就好了。
飯后,晏莊試探著打聽老司的住處,其他苗人一聽馬上各忙各的去了,留下一開始接待我們的漢子把我們帶到寨子最高處的那棟吊腳樓下,頗為復(fù)雜的看我們一眼就跑了。
晏莊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人沒這么好請啊……”
沒敢直接上樓,我們恭恭敬敬的在樓下說明來意,等樓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讓我們上去,我們才提著心踩著咯吱作響的竹梯上到了三層。
門開著,一個穿著苗族傳統(tǒng)服飾的婆婆坐在搖椅上,帶著老花鏡在看電視。這一幕就和中央臺老放的那種少數(shù)民族同胞生活美滿,晚年安樂的那種畫面差不多,和我們提前腦補的各種陰暗恐怖的畫面相距甚遠,我一時竟然有點緩不過神。
苗族老司是傳說中巫術(shù)通曉陰陽、能驅(qū)使萬千毒物的傳奇存在,黑苗在苗族中更是代表了毒辣強大的一支。而現(xiàn)在在我們面前的這個普通老太太,竟然就是兇名遠播的黑苗老司?
“聽孩子們說,有個娃娃剛才吃菌鬧著啦?”婆婆一開口就笑瞇瞇的看著我,有種祖母看孫子的慈祥,看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她笑的更樂呵了。
“聽晏剛老哥說你們?nèi)⒆芋w質(zhì)都挺特殊的?”婆婆的笑容不知怎么讓我有點發(fā)毛,但還是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裹了小腳的婆婆邁著小碎步到房間的一角拿出一個密封的小罐子,招呼著我們過去,“你們是晚輩,既然來了按規(guī)矩老婆子得給見面禮。婆婆沒什么好東西,就給你們一人一只蝎心吧,吃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婆婆就跟你們走一趟。”
打開罐子,婆婆拿小碟子給我們撈出了三顆所謂的蝎心——棕紅色小孩拳頭大小的一團水球,像胚胎一樣,薄膜里面全是液體,液體里泡著一只白色的蝎子,正在薄膜里拼命掙扎想要出來。
我看著蝎子在里面拼命掙扎,竟然也跟著有種窒息感,更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婆婆的意思很清楚了,想讓她走一趟,就把這東西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