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大朋友

洞內(nèi)的光線黯淡，可白色的人骨十分明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若是以前，我肯定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這次卻完全沒有，經(jīng)歷了生死，死人的白骨已經(jīng)不能嚇倒我了。

我往前走了一些，確定他身上的苗服，就是苗疆十三峒的服飾，此人極有是苗疆的人。

從服飾與白骨的大小可以判斷，應該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至于姓甚名誰，具體叫什么名字，無從得知。

白蛇將我引到這里，自己盤在洞穴外面，沒有再進來，只是咝咝地吐著信子，十分關心地看著里面。

我回頭看著洞穴外面：“你帶我這里，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是你朋友嗎？”

白蛇是一條罕見的大蛇，具有靈性，它引來我來這里，肯定有目的的。洞穴十分簡陋，除了一具白骨之外，并無他物。

白蛇身子稍稍動了一下，咬住了一顆石頭，用力吐了出來，落到白骨邊上，白蛇以這種方式回應了我。

我心中默想：“白蛇可能是眼前白骨生前養(yǎng)的大蛇，不然的話不會如此通人性！人死之后，入土才能為安。白蛇引我來這里，目的應該是請我?guī)兔?，將這具白骨埋入土壤里，入土為安。”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目的。

“蛇兄，你是讓我埋了這個人吧。”我盡量放慢說話的速度。

白蛇聽了我的話，腦袋點了幾下，身子興奮地擺動。

看起來，還真被我猜對。

“這懸崖下應該有適合埋人的地方。”我說，“只是現(xiàn)在我肚子饑渴，全身沒有氣力，沒有辦法開始干活。我得先出去，尋些食物，度過崖底難熬的夜晚。”

苗疆境內(nèi)山高林密，大山無數(shù)，很多地方都有這種絕壁懸崖。

麻若男選擇這處懸崖，距離茶花峒應該有幾十里山路。

崖底有沒有野果一類說不定，但是可以食用毒蟲野獸應該還有不少。

能捉到一些，熬過今晚再做打算。

白蛇聽懂我的意思，身子探直，讓開了道路。

我從洞穴里長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四周漆黑一片。

不過崖底有許多螢火蟲，飛來飛去，閃閃亮亮的，甚是美麗。

崖底是南北走向，我順著往南邊走去。

那白蛇身子溜得很快，跟了我一路，忽然順著一處斜山坡往上爬，瞬間就消失荊棘叢里。沒過一會，就聽到嘩嘩的聲音，接著有東西砸在了地上，順著山坡快速地滾動。

我走過撿起兩個，是一種野生的獼猴桃，摸在手中還毛茸茸的。

野生獼猴桃營養(yǎng)價值極高，湘西茶花峒一帶十分常見。

我來不及用手撕掉表皮，直接用牙齒啃噬，把皮給啃掉，吃里面鮮嫩的果肉。

一連吃了幾個，我方才覺得牙齒發(fā)酸。

野生獼猴桃成熟期還沒有到，自然是酸溜溜的。但這已是世上罕見的美味了。

我彎身鉆入山坡上，四周摸索著，把落在地上的野生獼猴桃全部裝起來，心中暗想，這里若有獼猴桃樹，短時間之內(nèi)不會餓死。但萬一我要逗留很長時間，每一個獼猴桃都不能浪費。

我包了一包桃子，與白蛇一起返回洞穴。

白蛇個頭大，很有威勢。

我們經(jīng)過的地方，尋常毒蛇都是不敢靠近。

我倒不用擔心忽然從草叢中竄出一條銀環(huán)蛇、眼鏡蛇給我一口。

“蛇兄！萬萬沒想到，咱們會從一個爛泥潭里相識。我叫蕭寒，是從湖北那邊來湖南湘西的，多謝你饋贈的獼猴桃。”我知道白蛇通人性，把它當成朋友，“蛇兄，我叫你蛇兄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蛇的壽命一般在三十年左右，也有的大蛇可以活很多年。白蛇身形如此龐大，應該活了很多年。我滿打滿算，也就十六歲，喊它“蛇兄”，倒有些占便宜。

白蛇尾巴一揚，輕輕地拍了我的腦袋，是好朋友之間在招呼，不是敵人之間的攻擊。

“蛇兄！蛇兄！”我高興地叫道。

自我離家之后，還從未遇過這樣的“大朋友”。

我們都是被困在懸崖底部的生命，沒有人蛇之分，也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利益沖突。

結識了這個大朋友之后，我心中的郁結一下子少了很多，崖底的爛泥潭可以治傷，還有獼猴桃可以充饑，再加上認識的這個“大朋友”，好像還有一線生的希望。

“蛇兄，你今天請小弟吃了獼猴桃。等小弟身體完全恢復之后，我去抓些蟾蜍，弄些野物給你。也算是小弟的一點點心意。”我心情頗為歡快。

雖說以白蛇的獵食能力，根本就不需要我?guī)退页缘?，但作為好朋友，也要表表心意?/p>

一路上都是我在說話，白蛇保持著平緩的速度，跟著我。

我們折返回到了剛才的那個洞穴。

我把野獼猴桃放在一邊，等它們自然成熟，又折了些樹枝，抹黑在洞穴里面尋了快地方，鋪在地上，席地而睡。

到了半夜，有不少螢火蟲從外面飛了進來，翩翩起舞，給這暗淡絕望的生活多了一線希望。

“我要活下去！”我在黑暗之中握緊拳頭，默默地告訴自己，不管多么艱難，我一定要活下去，有朝一日，我要讓所有人害我人，一見我見雙腿發(fā)軟，永遠生活在噩夢中。

到了天亮時分，我全身劇痛，熱出了一身汗，夢囈不斷。白蛇聞到動靜，從洞外爬了進來，用尾巴靠著我。它的身子冰涼，很是舒服。

我又漸漸地睡了過去，方才一覺無夢，直睡到外面光線大量，才醒了過來。我揉了揉眼睛，四周查看，不見白蛇的影子，石頭上的野獼猴桃還在。

我早已饑腸轆轆，管不了野獼猴桃那股青澀的酸味，一連吃了好幾個，方才好受一些，走出洞穴，舒展了筋骨，抬頭看了看崖底上方。

一側峭壁上光禿禿的，偶爾長出幾棵無名的小樹；另一側山壁則是密密麻麻地長滿了藤條，不過那些藤條距離崖底地面還有幾十米的距離，要想接觸到這些藤條，幾乎沒有可能。

要想從這里爬上去，還要再細細查看一些，畢竟這山谷有很長一段距離。

我想起昨晚答應白蛇的事情，便四處查看，崖底有的地勢低洼，一旦遇到暴雨，低洼的地方，就會淹水，不適合作為埋人的地方，必須找一塊高地。

我走了二十多米，方才在一側崖壁下，找到一塊傾斜的高地，將泥土挖出來后，再搬些石頭過來，便能確保墳墓不被雨水沖開。

此處的泥土異常堅硬，我沒有合適的工具，只能用樹枝一點點地挖掘，連著挖了一天，方才刨出一個冬瓜大小的坑，距離埋下一個成年人的墓穴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而一天勞作下來，我全身骨頭劇痛，腹部與背部的經(jīng)絡也是疼痛無比。我索性決定晚上去爛泥潭那邊睡覺。白蛇早上出門，到了天黑才回來。

“蛇兄！小弟今天又牽扯到了舊傷，咱們晚上去爛泥潭那邊過夜吧。”我看著白蛇的眼睛。

白蛇明白我的意思，用尾巴輕輕拍了我?guī)紫隆Ｎ覀冇只氐搅藸€泥潭邊里。天完全黑下來之后，爛泥潭里也有數(shù)不清的螢火蟲飛舞，有幾只落在我了我的頭發(fā)上，一閃一閃的。

山谷的清風吹來，白蛇守在爛泥潭的外圍。我慢慢地睡了過去，整個夜晚睡得十分地安穩(wěn)，沒有做什么噩夢。

這樣一連過了七天，我方才挖好了一個大坑，足夠埋下那具白骨了。只是吃了七天的獼猴桃，整個牙齒都是酸溜溜的，偶爾喝水也感覺自己喝的是酸水。

等埋下那具白骨之后，還是再去找一找，有沒有別的食物，再想想別的辦法，可能不能生個火出來。

我返回洞穴前，將自己的外套洗干凈，用來把白骨背到墓穴里。

我走到那具白骨面前，跪下來磕頭，連著磕了九個頭：“若不是蛇兄搭救，我早就餓死，變成一具死尸了，所以我要感謝您老人家。咱們能在這里相遇，也是有緣分。只是可惜，我無從知道您的名字。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晚輩蕭寒現(xiàn)在要移動您的身子，還請您老人家不要責怪。”

我把外套平整地鋪在地上，輕輕移動尸骨，手還是微微發(fā)抖。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腐爛，輕輕觸碰一下，都變成了粉末。

我在老茶花峒見過上百具尸骸，但后來都是麻老姑帶人處理，我并未觸碰過白骨。

這是一次如此完整地觸摸一個人的骨頭。

生命是神圣，須用敬畏心對待！

漸漸地，我的手不再發(fā)抖，動作也快了起來。就在我移動最后的腳趾骨的時候，摸到一塊硬硬的黑木牌，應該是衣服爛掉，從口袋掉到地上的。

這種黑木牌所選用的材料，我之前見過，與老茶花峒狗神雕像所用的黑沉木是一樣。質地非常地堅硬，而且不容易腐爛，可以保存很長的時間。

黑木牌并不是很大，只有巴掌大小，厚厚也僅僅只有我大拇指指甲蓋那么寬。

我一時好奇，將黑木牌撿了起來，發(fā)現(xiàn)黑木牌上有一些圖案，在圖案下面，有“五毒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