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告訴他,雅竹姐是我們學校對面一家咖啡館的老板。
我記得有一次我正在宿舍里一個人練畫符,陳二狗風風火火地從外面沖進來,端著洗臉盆就在水房里一頓捯飭。最后居然還用啫喱水給頭發(fā)做了個發(fā)型,而且很臭美地噴了古龍水。
我問他整這么騷包干什么,他告訴我,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美女,還問我要不要去看。
原本我想練習畫符,最后還沒沒架得住陳二狗的死纏爛打,陪著他去看美女了。
雅竹小居,我們學校對面新開的咖啡館??Х瑞^的名字是以女老板的名字命名的,老板的名字叫簫雅竹。
我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有文藝范的咖啡館,老板居然是個和我們差不多年齡的女孩子。
說是美女,倒也不算是驚艷絕倫的那種,屬于中等偏上吧。不過簫雅竹有一種讓人看著很舒服,尤其是她待人接物、一顰一笑都散發(fā)出一種優(yōu)雅的氣質,讓人和她接觸的時候,就感覺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樣。
為了接觸簫雅竹,有一段時間,陳二狗每天都要請我到雅竹小居去喝咖啡。只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慢慢地,通過不斷的接觸和聊天,我發(fā)現(xiàn)簫雅竹居然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她的知識面也很廣,無論我們和她聊什么話題,她都能和我們聊起來,而且還能發(fā)表一些很獨到的見解。
再后來,陳二狗又在別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美女,滿腔的熱情又轉移到了別處。就再也沒有去過雅竹小居。
不過我倒是喜歡上了那個地方,有事沒事還是喜歡去那里坐坐,和雅竹姐聊聊天。
“大師父?你發(fā)什么呆呢?”
關興那張讓人討厭的臉再次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打斷了我的思緒。
“滾!有多遠滾多遠,知不知道別人在思考的時候,是最不喜歡被人打擾的?”
關興笑著說道:“嘿嘿,我也不想打擾你??墒橇_爺叫你過去吃飯。”
“到吃飯時間了嗎?”看了看手表,我才發(fā)現(xiàn)我居然發(fā)呆發(fā)了好長時間。發(fā)呆的時候沒有感覺,等關興提醒過之后我才覺得肚子都快餓扁了。
“快來吃飯,看你想姑娘想得入神了,就沒打擾你。我和關家娃子先吃了,沒想到菜點的有點多,我想著吃不完就浪費了,就讓關家娃子去叫你。”羅爺爺真會享受,坐個火車都點這么多菜,這會兒正就著桌上的花生米喝著啤酒。
更讓人郁悶的是,他們兩個人吃飯居然不叫我,而且到最后還是他們吃不完了怕浪費才想起來叫我吃飯。真是嬸可忍叔不可忍!
“對了,完了吧飯前結掉,總共二百五。”
我剛拿起筷子,羅爺爺就給我來了這么一句。
“不吃了,這飯沒法吃了。我一口都沒吃,你們兩自己掏,正好,你們兩個二百五!”
羅爺爺?shù)闪宋乙谎郏?ldquo;臭小子,長本事了是不是。老子大老遠地來給你幫忙,吃你一頓飯,竟然還這么多話!”
“喲……,這不是羅爺嗎?您也出來趕趟子?”
我還沒反駁羅爺爺?shù)脑?,就聽到一個粗粗的低沉的聲音從我后面響了起來。
(注:走鏢的鏢師之間,把走鏢叫做趕趟子。)
“人老了,接了個小活,掙個棺材板錢。”羅爺爺冷哼了一聲,沒有抬頭看那說話的人,自顧自地喝著啤酒。
“羅爺您這是說啥話啊,憑您羅爺?shù)谋臼?,要擱俺們江家,那哪能讓您這么大歲數(shù)還出來到處奔波呢。林家這是不行了啊,趕個趟子出來的都是老人和半大的孩子。”
聽到這一口濃厚的玉米碴子東北腔,我要是還聽不出來來的是東北江家的人,那我就愧當林家鏢局的鏢主了。
“姓江的,你嘴里放尊重點!”這才是嬸可忍叔不可忍的事情!羅爺爺剛才不叫我吃飯的那點小事,根本都不值得一提。
我站起來轉過頭狠狠地瞪著這個滿臉橫肉的胖子。
“喲呵,長本事了是不是,敢跟長輩這么說話!”沒想到人家比我還橫,眼睛瞪的比我還大。
我們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倒是把餐車里其他吃飯的旅客給嚇了一跳,有好些人還好奇地往我們這邊看。
“你瞅啥?”胖子轉過頭朝著一個小眼鏡瞪了一眼。
那小眼鏡立馬低著頭,不停地開始扒拉米飯,一口菜都沒敢夾,沒想到吃得有些快了,差點噎住,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湯才緩過勁來。
也難怪,“你瞅啥”,這三個字如果用字正腔圓的東北腔問出來,還整沒幾個人敢接話的。這可是典型的開戰(zhàn)宣言,你要敢接招,就回答“瞅你咋地!”
很明顯,小眼鏡不想接招,餐車里其他的人也沒敢再多看,都悄悄地低下頭開始吃飯。
不過他們怕他,我卻不怕,都是走陰鏢的世家,能傳到我們這一輩,本事都是半斤八兩,差不了多少。哪怕就是打架,我也不怵他。
“辰娃子,注意禮貌,見了長輩怎么不知道叫人的。”羅爺爺還是自顧自地倒了一杯啤酒,一邊喝,一邊還教訓我,“叫人!”
“舅舅!”我極不情愿地叫出了這兩個字。
這個滿臉橫肉,一臉兇相的東北胖子,是我舅舅,名叫江泰。
哪怕我很不想認他,可他確實是我媽的親哥哥。
我外公也是江家的鏢師,不過他在江家兄弟里面排行老二,上面還有我大外公一個哥哥,所以他可以走鏢,但是不能繼承鏢局。不像我爺爺,雖然也是排行老二,但是我大爺爺老早就過世了。
爺爺當年走鏢的時候和外公相識,然后結成了兒女親家。本來兩家的關系一直都挺好,一直到外公過世之后,兩家的來往都很密切。走鏢的路上江家和林家也都互相幫襯著。
可是自從外公去世沒幾年,我爸走鏢就出了事情,我舅舅就把我媽接回了江家。再后來,我出生之后,我舅舅就非要讓我媽帶著我回來,讓我媽為我和我二叔、三叔爭奪林家鏢局的繼承權。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看重林家鏢局的繼承權,我爺爺過世之后二叔和三叔壓根就看不上眼的東西,偏偏他就那么看重,為此不惜和我媽鬧翻,以至于我媽一直到最后走了都沒有回過江家。
我對這個舅舅的記憶,也只限于我媽一直珍藏的照片上,以及她平時給我嘮叨她和舅舅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沒想到能在火車上遇到他,而且還是以這種劍拔弩張的方式遇到他。
“你就是辰兒?”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我舅舅的身后走了出來。
“你是……?”我吃不準這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是誰,因為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去過江家。她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還稱我為辰兒。
羅爺爺那余光掃了我一眼,“辰娃子,叫小姨。”
“???姨?”我不確定地看了看羅爺爺,“她是我小姨?”
“讓你叫你就叫,哪那么多屁話!”
我聽說我大外婆一直沒有生養(yǎng),后來好像是抱養(yǎng)了一個女孩子,似乎抱回去的時候年齡和我差不多,據(jù)我媽說好像出生的日子比我只大一天。
莫非這就是那個比我大一天的女孩子,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我的小姨?
“小姨!”既然羅爺爺說她是我小姨,那我就叫吧。雖然她只比我大一天,但是論輩分,她確實是我小姨。
看著這個扎著馬尾辨子,穿著格子襯衣、牛仔背帶褲外加一雙小白鞋的小姑娘,我實在沒法把她和小姨這個稱呼連在一起。她這身裝扮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小學妹。
“這個稱呼一點都不好,把我都叫老了。”小姨笑著說道,“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江妍。”
到底是個小姑娘,大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很好看。而且我大外公也很有遠見,江妍,這個名氣取的真是人與其名。
我也覺得叫小姨很尷尬,但是這是個禮貌問題。
江妍朝著羅爺爺笑了笑,“您就是羅爺吧,小時候老聽我爸和二叔提起您。”
羅爺爺嘿嘿一笑,指著對面的座位,“還是這女娃子乖巧,不想有些人,光長了年紀,就不長腦子。”
“哼!”我舅舅冷冷地哼了一聲,沒理會我們,徑直找了個有空位的餐桌走了過去,“還沒吃完嗎?”
聽到舅舅那惡狠狠的聲音,再看看那個被威脅的人,我都忍不住想笑了。
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就那么巧,偏偏他走過去的桌子,就是剛才被他瞪了一眼的小眼鏡。
“完了,完了。你坐,你坐……”小眼鏡連忙站起來,慌慌張張地把座位讓了出來。由于起的太匆忙,還不小心把桌子上的一碗湯給撞翻了,很不湊巧地那碗湯不偏不倚倒在了我舅舅的褲子上。
“王八犢子,故意的是吧!”我舅舅低頭看了看褲襠里濕噠噠的一大片,狠狠地朝著小眼鏡罵道。
“對不住,對不住!”小眼鏡也夠聰明,不等我舅舅抄起家伙,抱著腦袋左擠右擠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
“我草,你個癟犢子玩意兒,別讓老子再看見你!”
看著我舅舅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都忍不住想笑。
當我一轉頭才發(fā)現(xiàn),有這種想法的不是少數(shù),關興使勁咬著腮幫子臉都憋紅了,像極了他的老祖宗。
江妍也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羅爺爺翻了翻白眼,沒理會我舅舅搞出來的鬧劇,“小女娃子,坐下來一起吃點?”
江妍抿著嘴一笑,“謝謝羅爺,我們還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擾了。”
我看到江妍走到我舅舅站著的地方,等餐車的服務員收拾完桌上的狼藉之后,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隨后走過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坐到了江妍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