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杜濤依舊還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我強裝鎮(zhèn)定的扶著他踉踉蹌蹌的走在回去的路上,看著路旁村民看著我們驚異的目光。有幾個人湊到我身邊想要對我說話,但又欲言又止。
我扶著杜濤回到屋里,圍觀的村名都已經(jīng)散去。我把他扶到他的床上,想讓他先休息下。他卻像被針扎一樣從床上跳下來又撲進我的懷里,嘴里還一個勁的叫嚷著‘好嚇人,好害怕’??磥?,他真的是被嚇壞了。
我沒法,只得把他又扶進我的臥室里。當我走進我的臥室的時候,眼前臥室的景象又把我驚呆了:只見屋子里亂糟糟的一片,像是進了小偷在里面翻箱倒柜一番。書桌上的圖紙和書本亂七八糟的散落了一地,床上的被子枕頭也被一團糟的斜搭在床沿上。
我承認我是一個不愛收拾的人,但也絕對不會邋遢到如此的地步。
我正尋思著小偷是不是趁著我們被帶去警察局的這會兒工夫在我屋里翻騰一番的時候,一聲打呼嚕的聲音從床上傳出來。
我掀開被子,不覺讓我又可氣又好笑:這只貓兒正蜷縮在被子里呼呼的睡覺呢。
這只貓大約是被我給弄醒了,睜開眼睛看了我們一眼,便站起身來大搖大擺的從我們面前走了。
這不是前天晚上把我引進山洞里的那只貓嗎?!
我急忙放下杜濤,追到門口,卻已經(jīng)不見了那只貓的蹤影。
我又回到屋里,重新把被子鋪好,好讓杜濤休息。卻無意間發(fā)現(xiàn)那只貓臥著的地方有一張老式相片。
我拿起那張相片看了看,身上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照片里是一個五六歲左右可愛的小姑娘,她手攀著樹枝甜甜的笑著。更讓我琢磨不透的是:這張相片的背景和我五歲時照的相片一模一樣,都是在我老家門前的一片老桃樹林里。我翻出錢包掏出那張相片仔細的對比,發(fā)現(xiàn)我和她竟然在同一棵桃樹下。
或許這只是一個巧合吧。但是照片里的小姑娘真的好可愛,笑的也很甜。
我沒有多想,順手把那張相片也放進我的錢包里,也讓我的錢包里多一些生機。
杜濤躺在我的床上沉沉的睡著了,我收拾好滿地的狼藉,坐在屋里實在是悶的慌,便出門隨便晃悠著。
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我接了電話,電話里的人自稱是洪軍的父親。我聽出電話里的他悲傷欲絕的哭聲,還聽見旁邊一個哀嚎連連的女人的聲音。他說他的兒子是在我工地里出的事故,要我負責。他就這么一個兒子,下半輩子的養(yǎng)老全指望洪軍了。如今他死了,我也脫不了干系,并張口問我要三十萬。
如今的工程還沒有開工,我哪里有這么多的錢?說實話我和洪軍這么幾年的關(guān)系,早已經(jīng)把他當做我的弟弟一般,如今出了這事,我心里也不好受。掛了他父親的電話,我的心里亂糟糟的,很不是滋味。
我又點了一根煙,剛吸了兩口,電話又響了,真是煩死我了。是郝警官打來的電話,他說洪軍的尸檢報告已經(jīng)出來了,初步檢測是因為縱欲過度脫陽而死。只是為什么會七竅流血,還沒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結(jié)果。
快要掛電話的時候,郝警官又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法醫(yī)并沒有在他的身上發(fā)現(xiàn)一絲關(guān)于女性的蹤跡,甚至都沒有一滴女性的分泌物,他是怎么玩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看來我只有認栽了。我在心里下定決心,明天就帶著杜濤回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買了些煙酒找到我房東的家,我想和他商量下能不能把房租退給我些。我在這里才住了幾天,多少也得退給我些吧。畢竟我的錢也是用我的血汗掙來的。
剛推開他的大門,見院里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正和他的媳婦捉著一只雞,刀子剛剛劃過雞脖子,一股雞血正如一條線一般流進腳下的碗里。
他們認識我,但顯然不是那么熱情??茨莻€小伙子的面相,我大約也能猜得出他就是房東的兒子。
他們放下手中的刀子,并把那只垂死掙扎的雞扔在地上,任它漫無目的的在院子里跑著。不多時,這座院子里便被那只大公雞用鮮血畫出一個不太規(guī)則的圓圈。
那只雞最后還是倒在地上,不停的蹬著腿,像是很不甘心就這般死去。房東的兒媳婦把它擰了起來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房東的兒子抬抬手示意我去屋里面說話。
我隨著他進入堂屋,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落在桌子上的一個黑白相框上。而相框里照片的那個人,正是當初答應(yīng)租給我房子的房東。
“那是我父親,已經(jīng)死了兩年了!”大約看出了我的驚訝,房東的兒子倒是很鎮(zhèn)定的坐在沙發(fā)上,并示意我也坐下:“你是不是很奇怪?”
我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并恭恭敬敬的對著那張黑白相片拜了一拜。然后我坐在房東的兒子對面看著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有話要對我說,而且還好像知道我一定會過來找他的。
“你租我房子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的父親。他說在我的床腳下,壓著一萬多塊錢。他還說這是他在工地上班時,工頭欠他的錢,現(xiàn)在被他要回來了!”
房東的兒子起身從那張黑白照片后面拿出一張紙條遞給我。我看了看,上面的確寫的是收條,只是收條后面豁然是我的簽名,而且筆跡和我的字一模一樣。落款日期,正是我租房的那一天。
我把條子遞給他,起身便要離去。看樣子房費是要不回來了,還白搭了這么些煙酒,心里不免有些可惜起來。
還未走到門口,房東的兒子突然來了一句:“你不想知道我父親是怎么死的嗎?”
明天反正都是要走了,我何必要知道。
“你走不了了!”房東的兒子聲嘶力竭的對我吼了一聲,又把我拽回到沙發(fā)上,從兜里掏出一盒煙彈出來一根遞到我的面前,并隨即點燃了火機幫我把煙點上。
我抽了一口,那煙卻是不一般的嗆,是我說不出來的味道。我又抽了一口,發(fā)現(xiàn)那煙里面沒有一絲煙葉的味道。我看了看煙嘴的位置,想從那里看清楚是什么牌子的煙,結(jié)果看到的卻是一行我都沒有見過的文字。
“今天是我父親兩周年的祭日!”房東的兒子也為自己點了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神情甚是冷漠:“這條高速公路已經(jīng)立項幾年了,但一直遲遲沒有動工。那時候的我們心里也很高興,因為只要占了我們的田地房屋,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補償款。但是幾年沒有動工,我們心里也很著急。”
我坐在那里沒有說話,因為他說的話已經(jīng)和我沒有多大關(guān)系,我只是權(quán)當聽故事而已。
兩年前,村里終于來了一個工地的大老板,我們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我們想我們終于可以通過高速路走出這個小山村了。我的父親當時就在這個工地上干活,但是就在開工后的沒幾天,我們在一處雜草叢中找到了一堆我父親的衣服,從里到外一件不落的堆在那里。直到現(xiàn)在我們都沒有找到父親的尸骨。
我們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但都不能自圓其說。
后來又來了一撥人,只做了兩三個月,又是毫無例外的沒有一個人安然無恙的走出這個地方。
村里的人開始著急了,紛紛收拾家當準備逃離這個地方。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走出水屯的地界。每當村民有這個想法準備逃走,或者正在逃走的路上,都會莫名其妙的死的死,瘋的瘋,或者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弄成缺胳膊少腿的。這就像是一個魔咒,把水屯村里的人緊緊的圈在這里。
我好像想起來了什么,急忙問起他那個地界在哪里。
“距這里五六里路,有一座大橋。”他又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圈濃濃的煙霧,像是強壓心中的恐懼:“去年我和我哥哥兩家人也準備逃離這個地方,因為我背上的東西多,落在我哥哥的后面。我哥哥和嫂子剛跨上那座橋,正慶幸終于逃出那個魔咒的時候,我眼睜睜的看見他們徑直走到橋邊,跳了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緊繃了起來。那座橋不正是我來的時候被莫名其妙撞飛黑車的地方嗎?
“我沒有勇氣再跨過那條大橋,因為我想活著,我不想那么快就死掉,雖然我活的很憋屈!”他說的很平靜,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而我則聽得毛骨悚然。
“后來又斷斷續(xù)續(xù)的在那橋上死了幾個村民,村里的人便再也沒有人敢走出去了。也就從那之后,村里的人都安靜下來。”
他抽完手里的煙,把煙把兒彈飛在院子里,眼神平靜的看著不遠處裊繞的炊煙,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世界那樣,充滿了羨慕和無奈。
“后來村子里流傳著一個流言:進來的人,都別想活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