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終還是沒有告訴我那片墳和那個老頭的事情,說這個不著急。不過他告訴我要注意營養(yǎng),多見陽光,因為,黃天霸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在共享我的骨血。
我后來夢見過幾次地理老師,在夢里,他還是慈祥的趴在李瑞雪的桌子上跟她聊著天,偶爾用手扶一下他那個大眼鏡。
李半仙告訴我,如果夢到死去的人,并不痛苦,也就是說,他并不恨你。我想,這就足夠了,我也漸漸信了,一切都是巧合。
農(nóng)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傳言,從紅碗老頭之后,又有人說看見有野鬼在大壩那里烤小孩,也有說看見淹死鬼整個晚上在我家后面的水塘上飄來蕩去,每聽說一個,都會害怕一段時間,可是漸漸的,就有些麻木了,尤其是有一次,村子里一個女生,大半夜走了幾百米到我家借東西,然后又自己回去,我的自尊心有點受挫,就逼著自己,往外面走走,后來終于敢走幾步夜路了,最起碼,晚上上廁所,不會在屋里的尿桶里解決了,而是試著拿著手電,走到房子后面的旱廁。
后來想想,其實無論別人說什么,我又沒有親眼看見,按照李半仙的說法,有很多東西,是我能看見,而別人看不見的。
再開學(xué)的時候,已經(jīng)深冬,放學(xué)會比較晚,往往住校的老師,覺得自己應(yīng)該負(fù)責(zé)任,會自發(fā)的免費給我們幾個在他們眼中比較有前途的學(xué)生補課,往往,補完課了,也就七八點鐘了。
那個時候,跟班上的一個男同學(xué),叫孔祥龍,關(guān)系還比較好,后來商量來商量去,就決定暫時借住在他家里一段時間。他爸媽都是老實本分的農(nóng)村人,對我的到來也表示十分歡迎。不過,他爸媽為了多給他攢點錢,除了白天種地,晚上還會到村子里的造紙廠加班,一般都是后半夜才回來。
他們家是個挺講究的房子,院子很大,房門和大門的距離就有大概幾十米,因為是深冬,園子里沒有什么作物,所以顯得很空。
我比較認(rèn)床,到了別人家,其實不太容易睡著,而且,一緊張,就總想去廁所,不過,到了別人家,總不好要求人家在屋里給我留個尿桶吧。他們家的廁所在院子外面,每次上廁所,都要打開大門,大晚上,大門吱嘎吱嘎的響,聽著心里都不舒服。
他可能自己睡習(xí)慣了,突然多了一個人,反而也有些不適應(yīng),晚上反而有點興奮,一個勁的跟我聊著。
“張小天,你見過鬼嗎?”孔祥龍突然問了我一個讓我措手不及的問題。
我有點蒙,怎么,我的事情一直只有李半仙知道,難道……
“半夜的時候,最好不要往外面看啊。”他突然神經(jīng)兮兮的跟我說了一句,我當(dāng)時就愣了。看來他是不知道我的事情的,不過,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還沒等我問,他就會周公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心大,還是怎么樣,不一會就睡過去了。
我不斷調(diào)整睡姿,都睡不著,而且想起夜。聽著石英鐘秒針在半夜里不同尋常的滴答聲,我的心跳也被擾亂,耳朵貼到枕頭上,甚至感覺得到心在蹦蹦亂跳。
翻來覆去,就那樣睜著眼睛一直到了半夜,正好又感覺想去廁所了,因為怕把他弄醒,所以躡手躡腳摸著黑下了炕,鉆出被窩才覺得身上有些粘膩,冷風(fēng)襲來,打了個哆嗦。摸著黑,下了地,半天才把鞋踩上,下意識的朝窗外看了一眼,本來是想看看外面多黑,可是看完之后才想起來他睡前跟我說的話,告訴我半夜不要隨便看窗外。
可是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不該看的,不想看的,已經(jīng)在抬眼的瞬間看到了。本來應(yīng)該是漆黑的夜里,透過窗戶,卻發(fā)現(xiàn)他家的院子好像有幾盞燈在亮著,朦朦朧朧,光線不強,而院子兩邊好像密密麻麻有一些桌子,和一些小屋子,好像是什么攤位的樣子,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坐在攤位里面,不時的招招手,而最難以置信的是,在原本空曠的院子里,有好多白衣服的飄著的人,在攤位之間穿梭著,步履輕盈,沒有任何聲音。
這些是什么?我腦海中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有些害怕,可是,更害怕的還在后面,其中一個白衣服的的人,飄過窗前的時候,看到我在看他,他就把臉貼在了窗子上,對著我陰森森的笑著,兩個眼睛,好像冒著藍(lán)色的光。
“媽呀——”我嚇得大叫了一聲,驚醒了原本已經(jīng)熟睡的孔祥龍,他拉開燈,看到了一臉慘白的我。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一副完全從夢里酣眠被驚醒的樣子,問著我:“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覺?”
我感覺渾身的骨頭好像都在打哆嗦,后背一直在冒冷汗,回想起剛剛那個臉,就害怕。
“窗外是什么東西?”我不敢指,也不敢再看,直直的看著他,問著。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問我:“你看到了?”
我有些氣憤,我都這個樣子了,他難道看不出來?
我點點頭,沒有力氣說話,一直在想辦法平復(fù)自己的呼吸。
“不是告訴你半夜別往外看嗎,怎么不聽說呢。”他嘟囔著,不過也并不是表示不滿。
難道我是故意的?再說,我想看嗎?
“現(xiàn)在看吧,沒事了,開燈就什么都看不見了。”他若無其事的說著,好像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我簡直不敢想象,他到底有多大的膽子,看他的樣子,應(yīng)該是知道院子里的是什么,而且肯定是不止一次看見了,竟然說的這么輕松。不過,我還是勉強睜開眼看了看窗外,果然,借著燈光,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了,包括剛才貼在窗戶上那張臉。
“那到底是什么?”我還是不死心,既然看到了,總要給我解釋一下吧。
這個時候,院子的大門響了,應(yīng)該是他爸媽上夜班回來了。
果然,不一會,他爸媽一身灰塵,灰頭土臉的推門進屋。我還在想著,他們剛才從院子里走的時候,就什么也沒看見?就那么完美的錯過了?
“怎么還沒睡?”看到我滿頭是汗的直直的靠墻坐著,他爸有些納悶,“明天不是上學(xué)嗎?”
他媽隨后進來,也是有些疑惑,還以為我倆又熬夜了。
“孔祥龍你咋還不睡覺呢?”他媽是沖他說的,可能她以為她兒子拐著我不讓我睡覺吧。
孔祥龍鉆到被窩里,沖他爸他媽說著:“那啥,我同學(xué)看到院子里那些了。”
他爸和他媽原本脫衣服的動作停下來了,他爸問了句:“啥?”
孔祥龍重復(fù)了一遍,他爸看看我,走過來用有些汗味的手摸摸我的頭,說著:“沒事孩子,別害怕,那些東西不害人。”
這么說,他們一家,都知道院子里有這些東西?
他媽在旁邊來了一句:“就是,你們都是孩子,也沒做啥虧心事,他們不會弄你們的。再說,那就是個市集,咱們農(nóng)村不都有集嗎,他們也有。”
鬼的市集?
我感覺自己大腦已經(jīng)完全不夠用了,真希望一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這是一場夢,那種感覺,太不好受了。
我看了看一旁又已經(jīng)躺好的孔祥龍,想著,平時他爸他媽上夜班的時候,他就自己看著窗外那些東西飄來飄去,他難道就一點不害怕?對比了一下,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慫了。
“我們家這院子找人看過,人家都說沒啥,就是人家的集市,再說又不耽誤咱們啥事,等咱們天亮起來忙活了,他們也散了。”他爸好像看出了我的擔(dān)心,還在解釋著,可是越是這么解釋,我也是慌亂。
這是什么地方?別告訴我這是兇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