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緊張兮兮的到處看,他按住我,說著:“不過,黃天霸快醒了,而且你手上戴著我給你的東西,那東西應該是近不了身,應該離開了。”我突然想到前幾天,窗外那陣陣拍打玻璃的聲音。
“那孫老師怎么辦?”總不能讓他一直在這里流浪吧?
他摸了我一把,對我說著:“這個好辦,一會你出去,拿著木棍,在你們家門前的木桿子上敲三下,喊三聲他的名字,然后告訴他上西南,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別怕,一會我跟你一塊出去。”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在他身后,看見孫老師果然就在大門口,拿著紅碗,眼神空洞,一直就那么站著。
李半仙抱起我,把木棍遞給我,我拿起木棍,朝門口的木桿子上敲了三下,有些害怕的說著:“孫老師,上西南,孫老師,上西南……”可是,孫老師一動不動。
李半仙對我說,要叫他的名字。
于是,我又敲了三下,已經(jīng)快哭出來了,說著:“孫成君,上西南,孫成君,上西南……”
果然,剛剛還傻愣在那里的孫老師,拿著紅碗,朝西南方向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而后,李半仙從懷里掏出黃色的紙,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寫著什么,他把它直接點燃,然后扔在木桿子下面。不一會,紙燒成的灰燼朝剛才孫老師離開的西南方向飄了過去。
他又長出了一口氣,說著,成了。
我知道,他說成了,那就是沒事了。孫老師,一路走好,我心里默念。
直到那個時候,他也沒有給我解釋那天看到的墳,和那個二偉看不見的老頭是怎么回事,他說,以后會告訴我。
臨走的時候,他又拿出一個墜子,是一把劍,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掛在我的脖子上,說著,有了它,最起碼還能保我一段時間的清靜,不過,我作為一個男孩子,還是應該膽子大一些,因為,黃天霸一旦醒過來,我就注定一直跟這些東西做伴。
晚上,睡不著,想著他那些話,看來以后擺脫不了這些東西了。
奶奶今天晚上難得精神,也沒有咳嗽。我想從奶奶那里知道一些事情,尤其是關于黃天霸在她身上時,她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問完我就后悔了,因為奶奶操著一口濃烈的關里腔,說的大部分內(nèi)容我都沒有聽懂,只是隱隱約約聽出了,好像除了身體越來越差,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邊奶奶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我卻已經(jīng)陷入沉思,臘八,下午,少一根肋骨,到底代表著什么。后來,我又想起尹老太太說的李半仙的情況,自己一個人住,好多年了,而且屋子里供了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難道他就不害怕?還是像他說的,習慣了,也就把它們當成了親人,伙伴。
我們那里幾乎家家戶戶會種扁豆,每年到了扁豆收獲的季節(jié),會有好多的大貨車在村口的大馬路上停放,村里人拿著一個又一個袋子,三點多天剛剛亮,就起來摘扁豆,等到九點多的時候,太陽完全出來了,也就沒法干活了,太熱。本來扁豆葉子劃過手背,就會有灼燒感,所以一般中午,賣完扁豆的人們,都在睡午覺,然后下午三四點鐘,太陽光沒那么強了,再起來干活。
老邱家就是在這樣的日子里出事了。
他們家新娶的兒媳婦,叫方曉萍,長得還過得去,干活很利索。農(nóng)村人娶媳婦,其實沒有那么多挑的,主要就是能干活,能吃苦,會持家。
我們家的地,和他們家的挨著,因為人手不夠,我也被我媽從被窩里拎了出來,幫忙摘扁豆。按我媽的話說,扁豆長在秧子上,那只是扁豆,可是摘下來裝在袋子里,那才是錢。
本來就有些困,因為天有些熱了,晚上總是睡不著。
可是,眼前的一幕,讓我頓時就精神了。
方曉萍眼光呆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扁豆秧,半跪在地壟溝上,一只手把著架著扁豆秧的木條,另一只手,卻好像刨子一樣,一直在扁豆秧上刨來刨去,半天也沒摘下一串扁豆。
她平時干活是很快的,能落別人很遠,可是今天明顯不對勁,尤其是眼睛,像兩個豆一樣,睜得提溜圓。
“媽,我嫂子是咋回事?。?rdquo;我問了問已經(jīng)埋頭開始干活的我媽。
我媽回頭看了一眼,也覺得不太對勁,然后趕緊朝邱海林喊了一聲:“海林啊,海林,快看看你媳婦咋地了。”
邱海林聽到我媽的聲音,折了回來,看見方曉萍還是旁若無人的,直勾的盯著扁豆秧,右手就想半身不遂一樣,不停地畫著小圈,始終也沒有任何進展。
“你個敗家娘們,干啥呢?”邱海林大喊了一聲,給我也嚇了一跳。
隨后,方曉萍就像剛才什么事也沒有一樣,恢復了正常,迅速的開始干活。想著剛才那一幕,我心有余悸,不會是撞邪了吧?
八九點鐘,他們已經(jīng)遠遠的把我甩在了后面,我被前面?zhèn)鱽淼捏@呼又嚇了一跳。
我趕緊扔下袋子跑了過去,發(fā)現(xiàn)方曉萍又是剛才那個眼神,目光呆滯,而邱海林躺在地壟溝里,方曉萍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一個大老爺們,一點勁都沒有,看我的。”然后迅速抱起一個滿滿的袋子,很輕松的扛在了肩膀上,然后撅著屁股朝外面走了出去,沒錯,是撅著屁股,她走路的姿勢,不像人,而是像某種動物……
下午,聽說方曉萍被鎖了起來,我以為不過是因為偷懶,或者是不小心把老公推倒了,沒有及時扶起來,聽他們說完原因,我才后怕——黃仙上身。
黃仙,就是黃鼠狼。
現(xiàn)在想想,早上她那個瞪得溜圓像都一樣的雙眼,和像刨子一樣揮舞的手,以及扛起袋子撅著屁股走的姿勢,可不真的活脫脫像一只黃鼠狼。
李半仙因為尹老太太的介紹,在本來人數(shù)就不多的屯子里,也算是有名了。他又來了,我沒想到,他能管的事,還不少。
后來聽說,李半仙到的時候,方曉萍已經(jīng)不是那個呆滯的表情,也不是陰陽怪氣的聲音,而是雙手緊緊貼在身子兩側(cè),整個人趴在地上,像條蛇一樣蠕動著……
“她身上有一塊邪骨頭,所以容易招那幾位大仙上身。”就這一天之間,黃仙,柳仙都來了。
邱家老太太問李半仙該怎么辦,這萬一晚上睡覺的時候,哪個仙上身了,邱海林都容易出事。
李半仙搖了搖頭,說著沒那個事,邱海林火氣很旺,要不然也不可能一開始的時候一嗓子,就把黃仙嚇跑了。
可是邱家人還是不放心,李半仙把我叫去了。我有些茫然,當然,邱家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去了,能頂什么用?
李半仙讓我在每個屋子都走一遍,最好繞著圈走,然后在每個屋子門前站幾分鐘。
我和邱家人一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半仙解釋著,那兩個大仙不過是沒人供奉了,想要些香火,而方曉萍身上正好有一塊骨頭是反著長的,那塊就是邪骨頭,容易被上身,剛才我這個身上帶著最強橫的仙的人在每個屋子里走了一圈,它們就不敢再來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建議邱家人在房子陰涼處擺了個香案,了燒點紙,擺了點貢品,要七天才能撤。
“最近你沒什么事吧?”李半仙似乎挺關心我的近況,我回答著最近確實沒有什么情況,就算今天看見這種事情,也沒有害怕。
他說著,本來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其實,如果邱家人同意供奉的話,方曉萍倒是可是請下來大仙,以后也能給別人看個小病,跳個大神之類的。可是畢竟人家剛過門不久,而且那么年輕,去當神婆,確實不太合適。
我不太明白,他解釋著,有五大仙,如果上你身,就是選擇讓你供奉,當然,也會愿意幫你做一些事情。
我問著,都有哪五種大仙,他說:“黃仙,黃鼠狼;柳仙,蛇;狐仙,狐貍;白仙,刺猬;灰仙,老鼠。不過狐仙供奉的人多,人稱胡三太爺,所以輕易不會缺供奉上身,白仙和灰仙一個是吉祥的象征,另外一個農(nóng)民為了風調(diào)雨順,也會單獨供奉,所以都不會輕易擾人。”
“那我在屋里走一圈就沒事了?”我好奇。
李半仙摸了摸我的頭,說著:“不止是它們,以后還有很多東西,等黃天霸徹底醒過來,都不敢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