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的很不踏實,西屋不斷傳來雞的叫聲,很吵,但就是醒不過來。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時,天已經(jīng)大亮。
我一個激靈,從炕上坐了起來。
身上的紙衣已經(jīng)不見了,就只穿著一條內(nèi)褲。腿上的傷口也經(jīng)過了仔細(xì)的包扎處理。
并沒有看到蔣秀,拉開窗簾,院子內(nèi)空蕩蕩的顯得異常安靜。
昨天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場夢。但房間內(nèi)大紅的喜字還是將我?guī)Щ噩F(xiàn)實。
那確實是發(fā)生過的。
疊的整齊的衣服就在我的枕邊,我穿好后,房門也忽然打開了。
蔣秀拿著個包子,一邊走一邊吃著,見我醒了,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顯得有些害羞,然后將包子遞給了我。
“哥哥,給你吃吧。你不要告訴我媽媽是我偷拿的包子。”
我愣愣的伸出手,下意識的接了過來。
“其他人呢?”摸著手里已經(jīng)被咬了一口,但卻熱氣騰騰的包子。
剛說完話,蔣母就走進來了。
“女婿,你醒啦?洗把臉,吃飯了。”她叫了我一聲,便離開了屋子。
我瞅了眼時間,竟然已經(jīng)九點多了。
正要下地穿鞋,意外的摸到枕邊似乎有什么硬東西。
奇怪的低下頭,就見一只翠綠的鐲子,正在我的枕邊。
在看到鐲子的剎那,我不由得愣住了,注視了足足能有一分多鐘,眼淚不爭氣的溢出眼眶。
奶奶,昨天真的來過!
記得小時候,我在奶奶的柜子里,翻出來過這只鐲子。
當(dāng)時我拿著問她,這是什么。
她抱著我,告訴我說:“這是奶奶年輕時和你爺爺結(jié)婚,從娘家?guī)淼臇|西。是你太奶奶給我的,已經(jīng)傳了六代。你爸和你媽結(jié)婚的時候,我沒舍得。等你以后找媳婦了,我就把它給我孫媳婦親手戴上。”
轉(zhuǎn)眼間過了十幾年,奶奶已經(jīng)不在了。
那年奶奶去世的時候,我爸曾經(jīng)還找過這只鐲子,想要將它作為奶奶的隨葬品。但翻遍了家,卻沒有找到,后來也就忘記了。
沒曾想,昨天睡覺時,奶奶的真的來過。
“哥哥,你怎么了?”蔣秀見我哭了,連忙跑到我身邊,用小手擦干了我的淚水。
我說沒什么,讓她把手伸過來。
小姑娘有些奇怪,將手伸到我面前。
我將那只鐲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這是我奶奶給你的,你不要弄壞了知道么?”
小姑娘似乎很喜歡那鐲子,抬起手仔細(xì)的打量了兩眼,重重的點點頭:“嗯!”
我看著她,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我也不知道傻子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我和蔣秀的命,還是走走過場?
可能幾年之后,她就已經(jīng)忘記了我。但將這鐲子送出去,我并不后悔。
因為我知道,奶奶既然昨天來了,并且留下了這只鐲子,一定是看到我結(jié)婚,歡喜著的。
雖然,這在別人眼中,一個十六歲的半大小子,和一個只有九歲的小姑娘結(jié)婚,根本就是兒戲!
去外屋洗了把臉,見我爸媽和蔣秀父母都在。
他們見我醒了,也沒說什么。只是看神色,相比與幾天前也要輕松的許多。
我爸和蔣父正在收拾西屋,我想要幫忙,卻被趕了出去。
但到底還是進去看了一眼,就見地上,炕上,到處都是死雞。
這些雞被黃皮子吸了血,脖子上有兩個紅點,直挺挺成群的躺在那,看著著實有些駭人。
剛從西屋走出來,我媽便招呼我過去吃飯。
飯桌上,我媽看到了蔣秀手上戴著的玉鐲,驚訝的問我在哪里找到的。
我心情低落,說我奶奶昨天回來過。
我媽有些驚訝,也沒再說什么。倒是蔣母多囑咐了蔣秀兩句,說讓她別把鐲子弄壞了。
后來可能是覺得蔣秀年紀(jì)實在太小,沒個分寸,連哄帶嚇的將那鐲子騙了去,說等長大了一些再給她。
就這樣,一頓飯吃完。我爸將那些雞處理掉了。
他見到我要回屋里,叫住了我。
“吳仕,剛才我在村口碰見了劉先生,他叫你有時間過去一下,說是有事情跟你說。”
我心中一跳,我也有好多話想問他,連忙出了家門。
很快來到村口的那棵槐樹下,意外的竟沒見到傻子。正想回家問問我爸,傻子說讓我去哪找他,卻見到張凱正往村口走來。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我,見我向他看去,轉(zhuǎn)過身便要往回走。
我叫了他一聲,他也好像沒聽見一樣沒有應(yīng)答。
我有些驚訝于他的反應(yīng),緊跑了兩步卻牽動了腿上的傷口,突然摔倒在地。
張凱聽到聲音,見我摔倒在地好半天沒爬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來到我身邊。
“你在躲著我?”我不滿的看著他。
張凱神色有些尷尬,將我扶了起來:“吳仕,現(xiàn)在不光是我躲著你,估計全村人看到你們家人都得躲著。畢竟……”
他后面的話沒有說完,我也知道他想說什么。
我們家所發(fā)生的事,估計早就在全村傳遍了。他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事情緣由,但卻對我們家人依然有些忌憚。
誰都不想將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招惹到自己身上,從昨天晚上全村都黑著燈,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你放心,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不會波及到村里人。”我說。
張凱聽我如此說,明顯松了口氣。
“你腿怎么受傷了?”
“沒事,就是破了點皮。”我輕描淡寫的說道。
“對了,你有沒有看到傻子?”
張凱一怔:“回家了吧。他平時不在村里轉(zhuǎn)悠,那就是在家。”
“家?東明屯?”我奇怪的看著他。
張凱搖搖頭:“不是,你不知道他這些年住在老張家?”
“老張家,哪個老張家?”
張凱驚訝的看著我:“不是吧,你真不知道啊。打從他來到咱們村,就一直住在老張家啊。要不然下雨陰天的,他哪躲去?就咱們這兒的氣候,冬天零下三十多度還在外面閑逛,早都凍死了。就是十幾年前失蹤的那戶張姓人家。”
“那你先忙著,我去找他。”對他說完,我便向老張家方向走去。
我真的沒想到,老張家全家人在十幾年失蹤后,傻子便一直住在那里。
張家住在我們村的最西頭,平時我根本就不往那邊走。等到的時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張家的院子居然異常干凈。
園子里還種著菜,在靠近大門的地方甚至還有一個狗窩。里面養(yǎng)了一只土狗,我進去的時候便一直在叫。
“別叫了。”突然,傻子從房子內(nèi)走了出來大喊了一聲。
那條土狗嚇的一哆嗦,鳴鳴的叫了兩聲,就好像受了委屈一樣,看著他一個勁兒的搖著尾巴。
傻子見我來了,對我招了招手。
我以前沒來過老張家,進入房子后感覺這間屋子居然格外的陰冷。
即使是夏天,在里面待了一會兒后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還是都起來了。
房子內(nèi)依然很整潔,而自從我進來后,傻子就一直在收拾他的東西,似乎沒有理會我的意思。
終于,我忍不住了,開口想叫傻子,但感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這么叫顯得實在不禮貌。想了想,叫了一聲劉叔。
傻子轉(zhuǎn)過頭,一雙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我:“我要走了。”
我驚訝的看著他:“您要去哪兒?”
他想了想:“四海為家。”
這在別人說起,顯得很裝逼的一句話,出于他口中,我卻感受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有些落寞,也有些無奈。
“那您還回來么?”我問他。
傻子并沒有遲疑:“回來總是要回來的,落葉歸根,只是再回來的時候,就不知道是不是還會活著。”
我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看著他蒼老的臉,有心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但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一時間也有些沉默。
終于,傻子打破了這氣氛。
“吳仕,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要問我,但我要提醒你,你知道這些事后,未必就對你有好處。你可能會卷入這個無限的輪回當(dāng)中,即使這樣,你還想要聽么?”
他的表情很嚴(yán)肅,雖然因為之前發(fā)瘋,留下了后遺癥,口齒依舊不清晰,但我還是能聽出來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
說實話,我猶豫了。
就像是他說的,我知道這些事,未必就對我有好處,甚至很可能有傷害??墒俏也粏?,我一輩子就會被蒙在鼓里,我真的甘心么?
“您說吧,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我說。
傻子點點頭:“跪下,磕頭。”
我驚訝的看著他:“您這是……”
“有些話,我不能對外人說。但如果你肯做我徒弟,便不是外人。”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師傅!”
傻子臉色終于好看了一些,示意我站起身。
“我劉三水走南闖北幾十年,終其一生妖魔邪祟遇到無數(shù),從未收過一徒。十五年前失手?jǐn)≈它S皮子的道,傻了十五年,一朝得醒,卻不知道后半生能否茍活終老。今天收你為徒,也算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你既拜我為師,我便將平生所學(xué)傳授與你,知無不言。只盼望你今后不要仗著有幾分本事,欺壓良善,作惡多端。若是如此,丟了我的名聲,即使將來魂歸地府,我也要令你不得超生,你敢發(fā)這個毒誓么?”
“敢!”我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