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從懸掛著血尸的廚房內(nèi)走出來,她朝我叫道:“袁圭,幫我找把錘子來。”
“錘子?”我楞了一下,小莊已經(jīng)機靈地朝花店外邊走去,沒多久,他拿著一把錘頭走進來,說是跟附近的居民借來的。我拿著小莊交給我的錘子對白火火說:“火火,要不,你先回去。”白火火猶豫了一下,小莊搶著說:“我送你。”
“算了,我自己回去。”白火火說完徑直走了。
她不是公安局的人,只是個高中生,跟著我們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對她來說的的確確不好。我和小莊走進廚房,把錘子交給沈曼。沈曼沒有接過錘子而是叫我把她前面的那堵墻敲開。我看了一眼那堵墻,墻隔著廚房,留著一個小門,后面是一個小型衛(wèi)生間。這堵墻看上去感覺沒有修建太久,上面刷著粉白色的石灰。這面和其他面的墻對比,顯得格外嶄新。
“砸墻做什么?”小莊無趣地問了一句。
“我懷疑墻里邊有東西。”沈曼笑道,她進入犯罪現(xiàn)場后先是進行尸檢,然后是清理一下血跡,她發(fā)現(xiàn)廚房后面被新墻隔開的衛(wèi)生間有大量的血跡舊痕,不僅衛(wèi)生間內(nèi)有舊的血跡,這堵新墻上也有血痕,不僅血痕,還有骨灰骨碎的痕跡。加上這道墻比一般的墻還要厚一半,所以沈曼不得不起疑心。
小莊伸出手指敲了敲墻壁說:“這里邊能有什么?死人?”
“有什么敲開就知道了。”沈曼朝我說了一句。
我想沈曼是對的,拿起錘子朝新砌的墻壁敲過去,幾錘子下去,墻壁出現(xiàn)一道裂痕,一根腐爛、潰爛的斷手從墻壁內(nèi)甩出來,臭氣熏得我們直接捏鼻子。小莊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媽呀!嚇?biāo)览献恿?,這墻壁內(nèi)還真的有死人。”
沈曼遞給我一個口罩說:“戴上這個,你會好受點。”
我把口罩戴上,拿起錘頭狠狠敲擊墻壁,石灰、水泥、磚頭一塊塊裂開碎落,墻壁內(nèi)除了掉出來人的手臂,還會掉出一些肉屑肉碎。我砸得厲害,一顆圓溜溜的小孩人頭從墻壁內(nèi)滾落出來,哧溜哧溜地滾到小莊腳跟邊上。小孩腦袋很慘,面部徹底潰爛,血肉模糊,嚇得小莊直發(fā)抖。沈曼低頭將這枚小孩腦袋撿起來看了一眼說:“真殘忍。”
“曼姐,你人真好。”獲救之后,小莊急忙感謝沈曼。
沈曼把小孩人頭放到一邊,她沒有回答小莊的話而是看著我讓我小心點。墻慢慢地被我敲開,里邊除了一具小孩的尸體外,還有兩具成人尸體。沈曼將從墻內(nèi)掉出來的尸塊骨頭慢慢地收集起來,然后在一旁湊成人形。
我拿著錘子跟小莊走到一邊,小莊這會兒說:“一家三口?”
“不錯,三口之家,對了,你們知道這個花店出過事?”沈曼一面擺弄尸體一面問。我和小莊點點頭。沈曼繼續(xù)說:“花店發(fā)生了命案,兇手被抓了,兇手也承認(rèn)了所有罪名,但是當(dāng)時沒有找到尸體。”
“沒有找到尸體?”我疑惑地說。
“對,兇手是自首的,他說自己殺人了,他清楚地陳述著自己殺人的經(jīng)過。我們感到犯罪現(xiàn)場的時候,現(xiàn)場除了大量已經(jīng)凝固的血跡外并沒有尸體。根據(jù)血檢,血的的確確是花店一家三口的,流出那么多的血液,也屬于殺人的范疇。只是沒有尸體,殺人的兇器也不見了,更沒有證人,兇手自首了,法院沒法判刑。”沈曼苦笑著說。
“真該死,兇手也不知道尸體去哪了?”我問道。
“嗯,我們說沒有尸體的時候,他還不相信,他以為自己會被判死刑,沒有想到有人幫他藏尸。”沈曼說。
小莊問:“共犯?”
沈曼說:“絕對沒有,我看得出來,尸體消失了,兇手自己也很意外,他也很害怕。老刀他們審問過他,審不出任何東西。他都來自首了,沒必要玩弄我們。”
“好詭異。”小莊打了個冷顫說。
“哦,對了,兇手是個小混混,名字叫崔勇。”沈曼繼續(xù)說。
我怔了怔,“崔勇?你確定。”
“當(dāng)然。”
“崔勇被人剝皮了,不是嗎?難道是復(fù)仇?”小莊問道。
“當(dāng)時我們來尋找尸體的時候,沒有這堵墻,所以我剛剛才有所懷疑。沒有想到藏尸者居然把尸體藏在這兒。他將尸體帶離兇殺現(xiàn)場的時候,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當(dāng)時候把尸體藏在哪了?你們想知道嗎?”沈曼法醫(yī)跟我們聊著聊著,話匣子一下子開了,越聊越起興。這會兒,我還是第一次覺得沈曼這個女人有種親切感。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冷若冰雪,問也不問我一句。
“開花店的人需要送花送貨,拉貨,他們家有車?”我推理道。
“對,這家花店的老板有一輛面包車,當(dāng)時我們沒能找到這輛車。兇手殺人之后是第二天才去投案自首,藏尸人把尸體拉走之后,第四天,我們才在縣城東郊找到這輛車,但車上沒有尸體,也沒有血跡。”沈曼說。
“藏尸人目睹了現(xiàn)場?我記得兇手犯案的時候是晚上,誰會在半夜出現(xiàn)在花店這兒?還能這么鎮(zhèn)靜地將尸體弄走,弄走尸體的目的是什么?”我問。
“這點我們也弄不明白,也許是機緣巧合吧!藏尸人碰巧遇到了,我們只是弄不明白藏尸人和花店一家的關(guān)系?;ǖ甑曛魇峭獾厝耍瑒倓倎磴宄强h開花店才三個月,可謂是人生地不熟。”沈曼嘆息著說。我和小莊都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還別說,這個案子還挺蹊蹺的。
那一晚,沈曼和鑒證科的人帶著尸體離開了,老刀他們搜刮了一個晚上,刀疤男藏得很隱秘,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找不到人。
第二天小莊帶著我去局里,羅局長在主持剝皮男案件的報告會。會場內(nèi),楊彪、沈曼、馬寨、羅莎莎都在,老刀不知道哪去了。我和小莊進入會場,沈曼正在給局里的領(lǐng)導(dǎo)講述尸檢的報告。
昨晚我們在花店廚房內(nèi)找到女死者,名字叫于鮮紅,綽號“紅姐”,花鳥市場附近一個發(fā)廊的女老板,年紀(jì)34歲,未婚,沒有前科,死因是兇手用鐵鉤勾裂她的頸動脈,造成大量出血導(dǎo)致心臟窒息。
墻壁內(nèi)翻出來的三具尸體,經(jīng)過血檢、尸檢還有尸體上的衣物,可以確定是當(dāng)年被殺害的花店老板一家三口。墻壁除了找到失蹤的三具尸體外,沈曼還在墻壁上找到一些骨灰粉末,這些骨灰粉末混在石灰粉內(nèi)刷在了墻壁上。按照沈曼的說法,這些骨灰粉末極有可能是崔勇、霍瀾、楊采晨他們的。
殯儀館燒火工陳申私自將三具被剝皮的尸體扔進焚尸爐,最后得到的骨灰移交給兇手,兇手再將骨灰和著石灰粉刷墻,這是泄憤。這點是說得過去的。
我和小莊遇到的刀疤男,經(jīng)過張潮、馬寨去調(diào)查詢問,身份也出來了。這個人是沐城人,名字叫章強,自幼無父無母,小時候跟其他小孩玩耍,結(jié)果摔壞了腦子,成了一名智障,大家都叫他“傻強”。他就住在自己家里,平時靠大家善良的接濟才活下來。
章強這人傻兮兮的,經(jīng)常落得一身傷,不是摔在哪一條臭水溝里面就是在哪一個臺階上摔跟斗。章強人還挺可憐,傻乎乎的還是個啞巴,每天只會笑嘻嘻地在街頭巷尾。但他人不算壞,有時候還會幫人拿點東西,帶點東西,幫忙推個車,挑點東西,還是可以的。他也不會去到處搞破壞,所以,他是傻,但大家都不嫌棄他,心地好的人曾經(jīng)給他點吃的。
都說是傻強,我們到現(xiàn)在都沒能抓到他,可見這人真不一定傻。確認(rèn)刀疤男章強的身份,羅局長命人發(fā)通緝令,全縣城追捕章強。
說起章強剝皮殺人,烤人皮吃人肉,這事傳出去,還真沒幾個人相信。
散會后,楊彪帶著張潮這些人繼續(xù)進行對犯罪嫌疑人章強的抓捕行動。
羅局長則需要去縣政府、縣委提交案情報告。
沈曼法醫(yī)繼續(xù)去研究尸體。
我和小莊從會議室內(nèi)走出來,羅莎莎攔在我們倆面前。
“龜爺,我就知道你能耐不小,不愧是從首都來的大學(xué)生。”羅莎莎笑著說,這話也不知道是稱贊還是揶揄?
“過獎了。”我淡淡一笑,這功勞不算我,沒有囚鳥,我們還真沒那么快發(fā)現(xiàn)剝皮者章強。
“哪里哪里,我相信你們。”羅莎莎說完俏皮地笑著離開了。
看著羅莎莎離去的背影,小莊冷不丁地說了一句,“這羅莎莎挺活潑的。”
我呵呵一笑。
“龜爺,你說剝皮男真是傻強?一個傻子怎么會干出這些事來?會不會被人嫁禍?”小莊反倒擔(dān)心起這個來。
我沒有回答,章強喜歡到處溜達,這是所有認(rèn)識章強的人都知道的事兒,他半夜溜達到花店,見到霍勇殺人后,他自己去將尸體藏了起來,一個傻子自然干得出來。章強把尸體弄到墻壁里,再把崔勇、霍瀾、紅姐這些人剝皮殺了,算是給花店一家復(fù)仇嗎?章強為何這么做?這讓我想不通。
不過,章強倒也符合“剝皮男”的形象,憨厚,形象好,人老實,還是個啞巴,心理素質(zhì)絕對夠硬,腦子也絕對夠冷靜,誰也猜不到他。高智商的連環(huán)殺人犯往往如此,平易近人,沒有任何惡劣的形象,一副好鄰居的樣兒,暗地里心狠手辣。
“抓到了,抓到章強了。”有人在公安局門口喊了起來。
我和小莊聞聲走過去。
公安局門口已經(jīng)擠滿了人,大家都跑來湊熱鬧。
老刀渾身是血,頂著陽光,一臉正氣地站在公安局門口。在他跟前,章強耷拉著腦袋,雙手被手銬銬住,默默地站著,胸襟、手臂、小腿同樣沾著不少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