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這是干什么?我又沒讓你跪下,你這是何必呢?”
安琪打量著我,面色冷淡的問道。
之前一直在我身后默不吭聲的張雪嬌,這時候也沖了上來,拽著我的胳膊,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
“曹小優(yōu),誰要你替我下跪了,你快起來,誰允許你這么做了!你給我起來!”
我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跪在地上一味的盯著安琪看,祈求著她。
其實我心里面也很委屈,也不想給別人下跪,做出這么低三下四的舉動,可我真的在乎和張雪嬌之間的姐妹情,她和我不一樣,她家庭條件可能一般,但從小到大應(yīng)該沒受到過什么挫折,所以縱使她真怕了安琪,也斷然不會放下自己高昂的姿態(tài)給她下跪,而我呢?從小到大的遭遇,已經(jīng)讓我麻木了,羞辱?委屈?對于這些,我比任何人的承受能力都要強,更何況,我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失去了。
安琪這種人,要是真的在背后使手段針對張雪嬌,那后果將會不堪設(shè)想,比起自己姐妹的安危,就算給她下跪,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如果說兩個人之中,必須要有一個人承受這些的話,我愿意站出來。
雙方的對峙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安琪率先嘆了口氣,打破了僵局。
“你覺得自己這么做,值得么?”
“值得!”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若有所思的盯了我半天,最后她擺了擺手,對周圍那幫看熱鬧的公主們說了一句散了,然后便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臨走前,她向我投遞過來一個眼神,那眼神五味雜陳,讓我有些捉摸不透,可能在安琪心中,覺得我這個女孩有點傻吧。
正因為我的傻,所以最終她才肯放過張雪嬌。
圍觀的人群消散過后,我這才回過神來,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曹小優(yōu),你是不是傻??!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張雪嬌拉住了我的手,泣不成聲的問道。
看她哭了,我的情緒也差點崩潰了,但還是強忍住了淚水,我知道,自己不能哭,因為現(xiàn)在張雪嬌唯一的依靠,只有我了。
“雪嬌,我,我就是怕你受委屈。”我勉強的擠出了個微笑,伸出手來給她擦起了眼淚。
“那你呢?你給人下跪,不委屈么?”張雪嬌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問道。
“我無所謂的,只要你沒事兒就好。”
我搖了搖頭,如釋重負的說道。
“小優(yōu),你對我真好。”
我的話,讓張雪嬌所有的堅強一瞬間土崩瓦解,她緊緊抱住了我的身子,嚎啕大哭。
就像媚姐曾經(jīng)帶給我的那些溫暖一樣,我不斷的撫摸著張雪嬌的后背,輕聲安慰著她。不知不覺當(dāng)中,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比以前更堅強了,曾經(jīng)我膽小懦弱,出了什么事兒只會胡思亂想,只會哭鼻子,我依靠媽媽,依靠許權(quán),依靠媚姐,又依靠白景騰,可我現(xiàn)在,終于成了別人的依靠,這種感覺帶給我的,是一種油然而生的清爽感,像夏日里的陣陣微風(fēng),輕輕撫過每一個賞心悅目的午后。
就這樣,一枚被上天遺棄的種子,降臨在午夜時,在石頭上扎根,在風(fēng)雨中拼命生長。
我以為這個突發(fā)事件終于以有驚無險的方式結(jié)束了,可那天晚上下班之后,和張雪嬌走出夜色KTV的路上,她開口說了一句讓我捉摸不透的話。
“小優(yōu),你說今天如果我們都不給安琪下跪的話,她真敢找人弄我么?”
聽到她的話,我愣住了,張雪嬌直爽率真,可又傻得天真,她想象不到發(fā)生在我身上的那些遭遇,她沒見過社會的陰暗面,更不懂得人心險惡的道理。
我停下了腳步,扯著她的衣角敏感的問道:“雪嬌,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你別再想了,更別再跟安琪作對,我們不是她的對手,你可不能干傻事??!”
“她不就是一個公主么?說白了就是賣的,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優(yōu),你也覺得我錯了么?明明就干過那些惡心的事,憑什么不讓人說?”
惡心這個刺耳的字眼,令我身子一顫,迎著張雪嬌紅得發(fā)燙的目光,我說了一句很違心的話。
“雪嬌,你沒錯....”
“是吧,我也覺得自己沒錯,看把她囂張的,當(dāng)表子還立牌坊,真是賤得沒邊了。”罵安琪的時候,張雪嬌一臉憤恨不平的表情,緊緊的咬著牙,五官糾結(jié)成了一團。
然后她又摟著我的肩膀,以一副特仗義的姿態(tài)說道:“小優(yōu),你放心吧,今天你為我受了委屈,我肯定給你報仇!”
張雪嬌說要給我報仇,聽到這句話,我身上的絨毛都戰(zhàn)栗了起來,與此同時,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迅速的爬上心頭。
果然,在這件事過后的第二天,張雪嬌又出事了。
就在安琪進包間做接待的時候,當(dāng)著那么多客人的面,張雪嬌把剛剛做好的果盤毫不客氣的甩在了安琪的頭上,并且指著她大聲了罵了一句,賤貨!
整個事情馬上變得不受控制了起來,之前在安琪背后說壞話,她給了我們懲罰,但并沒有因此再糾纏下去,可這一次,張雪嬌的任性行為讓她顏面掃地,她是徹底怒了。
像安琪這種常年混跡夜場的女人,自然會認識一些不三不四的社會人,事情發(fā)生半個小時之后,一群男人兇神惡煞的沖進了KTV。
那幫男人,一看就是社會上的小流氓,頭發(fā)染著亂七八糟的顏色,露出來的胳膊上,都刺著紋身,而且不是空手來的,甚至看到有人手里拿著刀。
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趕緊帶著張雪嬌從后門逃出去,可等沖進人群的時候,一切都晚了,那幫小流氓把張雪嬌堵在了包間里,拼命的砸著門,罵著難聽的話,讓張雪嬌趕緊出來,要不然等抓到她之后,先把她禍害了,然后再賣進發(fā)廊。
看到我之后,安琪目光如刀,鋒利而陰冷,她把我推到了一邊。
“小姑娘,別不知好歹,這件事和你沒關(guān)系,你要是真敢攙和,連你也一塊辦了!”
有流氓聽到她的話,立馬撲過來把我團團圍住,他們的嘴臉,猙獰極了。
“怎么的?琪姐,這女的也欺負你了?”
他們兇狠的目光,在我身子四周肆意掃射著,壓得我喘不上氣來。
我怕了,但并沒有放棄救張雪嬌的想法,因為我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沒人愿意幫她。此時此刻,她被堵在包間里,一定被嚇壞了,一定特?zé)o助,要是這幫流氓要是真破門而入了,她很有可能這輩子都毀了。
我憂心忡忡的想著,看著那幫流氓瘋狂的砸門,在一旁急的直跺腳,砸門聲和謾罵聲,聲聲如雷,震得我耳膜疼的要命。
那時我心里面一直默念著,雪嬌,你千萬要堅持住,我一定會把你安然無恙的救出來!
于是我咬著牙沖出了KTV。
眼前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疇,擺在我面前唯一的一條路,就是找人幫忙。
可我找誰呢?每次在我最無助最難熬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人的名字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
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白景騰。
中考結(jié)束后,白景騰更加肆無忌憚了,常常夜不歸宿,不是在網(wǎng)吧通宵,就是和朋友鬼混,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變得越來越冷淡。
可當(dāng)時實在沒辦法了,除了去找他,我又能夠找誰尋求幫助呢?
下定了決心,我火急火燎的沖進了他經(jīng)常去的一家網(wǎng)吧,事情到了這個程度,根本顧不得形象可言,扯著嗓子沖里面大喊了一聲白景騰。
我的嗓音很尖銳,這么一喊,全網(wǎng)吧的人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鄙夷得像是在看一個神經(jīng)病。
不幸的是,那天白景騰并沒有在網(wǎng)吧上網(wǎng),慌張了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他人不在,我都快急瘋了,一想起張雪嬌正面對的險惡境地,整個人都差點崩潰了。
沒想到就在這種迫在眉睫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
“你誰啊,找白景騰有什么事么?”
回頭一看,眼前站起來一個穿著露臍裝,妝容妖艷的女孩兒,最惹眼的是,她鼻子上的那個銀色鼻環(huán)。
恍惚之間,我想起了面前這個女孩的名字,白景騰和我介紹過,她叫喬娜。
她還有另一個讓我心驚肉跳的身份,那就是白景騰的女朋友。
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喬娜才恍然大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白景騰的妹妹吧?叫曹小優(yōu)?”
然后她走了過來,探出手來在我眼前晃了晃,這才把我拉回到現(xiàn)實當(dāng)中。
“對,我是白景騰的妹妹。”
我無比黯然的點頭回應(yīng)著。
白景騰當(dāng)著我的面介紹起喬娜那一幕,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夢。對我來說,那只能算是噩夢,因為在夢中,我哭的一塌糊涂,身體像是被壓在重重的石堆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跡。夢醒了之后,我以為自己想通了,以為自己能夠有勇氣接受這個事實。
我喜歡的白景騰,成了另外一個女孩男朋友的事實。
其實我之所以偏要打工,偏要忙得不可開交,并不僅僅因為那筆少得可憐的工資,而是因為我想忘了白景騰,想忘了我喜歡他這件事。
可現(xiàn)在,當(dāng)我看到喬娜就這樣出落在面前時。
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喜歡白景騰這件事,原來我從來就不曾忘過。
正因為如此,我對喬娜的恨,瞬間從腳下沖到頭頂,強大得無以復(f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