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二爺爺已經(jīng)不只是眼神表露出他的緊張了,他的整張臉都寫著緊張。
江離并沒直面回答二爺爺這話,回頭看看我說:“把你爹魂魄帶進(jìn)去回他自己身軀,時間要是相隔太久,身軀就會壞死,到時候就算魂魄回到他身上也沒用了。”
我恩恩點頭,幾乎是背著爹進(jìn)了屋。
其實剛才江離沒有回答的二爺爺?shù)哪莻€問題,就已經(jīng)是很明確的回答了,那就是二爺爺剛才做的事情,我們?nèi)伎匆娏恕?/p>
攙扶著爹進(jìn)屋,他慢慢靠近了自己的身軀里面,我也返回到了自己身軀中。
江離邁步進(jìn)屋,之后二爺爺直愣愣站在門外,那根用來擋住游魂野鬼的龍杠也掉到了地上。
之前輕飄飄的靈魂突然回到這輕飄飄的身體里面,稍微還有些不適應(yīng),往前踩了幾腳,差點兒因為重心不穩(wěn)摔倒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調(diào)整過來。
但是爹的情況就大不相同了,爹從刀山上下來,雙腿的靈魂始終沒有長出來,現(xiàn)在雖然靈魂回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卻根本無法行走,連最基本的站起來都無法做到。
江離看了看爹說,“靈魂也會保護(hù)自己,因為之前上過刀山,靈魂已經(jīng)畏懼補全雙腿,今后想要站起來怕是有些困難。”
爹、我、江離我們?nèi)诵蚜诉^來,奶奶高興得不行,即便知道了爹不能行走這事兒,她也沒顯得多失望,滿臉歡喜地說:“能活過來就好,能活過來就好,能不能走路不是大問題。”
相比于生死,行走卻是是小問題。
爹也沒有太過在意能不能行走的問題,或許是怕我們擔(dān)心,就坦然大方地說,“反正也黃土埋了半截了,這次要不是江師傅,我早就死了,為了我,江師傅還被刀劃了好多下呢。”
奶奶聽了爹的話,轉(zhuǎn)向看著江離,噗通一聲竟跪在了江離面前,然后磕起了頭,“江師傅,以前是老太婆不懂事,你救回了我兒子,以后我們陳家就把你當(dāng)活菩薩供起來。”
奶奶不管怎么算都是江離的長輩,江離哪兒敢受她這樣的大禮,嚇得當(dāng)場退了幾步,愣了下才忙過去扶起了奶奶。
屋子里的事情漸漸安定下來,二爺爺一直靠在門外的木頭上大喘氣歇息,始終沒有進(jìn)來。
江離對我使了使眼色,讓我出去喊二爺爺進(jìn)來。
我恩了聲,出門去拉了拉二爺爺衣角說,“二爺爺,晚上外邊兒冷。”
二爺爺扭過頭來看著我呵呵一樂,然后伸出手來摸了摸我頭,“蕭娃子啊,二爺爺這次是黃泥巴掉進(jìn)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咯。我、你爺爺、你幺爺爺,我們?nèi)值芫湍銧敔斀Y(jié)了婚,還有了后人,你可要好好活著,給咱老陳家留個后,以后二爺爺?shù)搅讼旅?,也會保佑你的?rdquo;
二爺爺說完后抽出了掛在腰間的水煙槍,用那用了好幾年的煤油打火機點燃了煙,巴拉一口,然后往自個家去了。
我看著二爺爺遠(yuǎn)去,然后回屋跟江離說了。
江離一直在注意著外面,等二爺爺走了陣子,江離才說:“你們在家好好呆著,我有些話要跟你二爺爺說。”
江離說完也出門走了出去。
因為到下面去鬧了一遭,大家都心力俱瘁,我扶著爹進(jìn)屋休息,奶奶說要等江離他回來,不過卻被我強行拉進(jìn)屋,讓她休息去了。
那時候的我儼然像個小大人,照顧完爹,又照顧奶奶,他們也樂意聽我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就是這么來的。
忙完一切,我等了會兒將里,他卻依舊沒回來,我實在熬不住了,就進(jìn)屋躺在了床上。
之前連續(xù)夢見奶奶給我看的那照片上的女孩兒,這次江離又不在屋子里,我擔(dān)心又夢到她,雖然困到了極點,但是卻還是強撐著不敢睡去。
盯著屋子一角,順便等著江離回來,但是這次江離離開的時間太久了,我雙眼皮開始打架,干脆就蒙著被子睡了起來。
蒙著被子不通風(fēng),我很快大汗淋漓,不過一邊流汗一邊擦拭汗水,最后實在忍不住了,掀開被子透了口氣。
可掀開被子看見了熟悉的一幕。
奶奶照片上的那個小女孩正站在墻角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要是一個大人,我或許不會這么怕,但是這個小女孩分明是照片中的人,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在了我的房間里面,我犯怵了。
而就在這時,啪嗒一聲,鮮血從我鼻孔中流了出來,滴在被子上。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蒙著被子睡,我擦汗把頭上江離給我畫的符文給擦掉了,肚子里那些鬼嬰又開始鬧騰起來。
江離跟我說過,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互相爭斗,能在我肚子里活到最后的就是鬼王,幕后的人是要用這鬼王魂去做大事情的。
不到半分鐘,我疼得青筋暴起,捏著鼻子咬牙切齒。
肚子里鬼嬰的鬧騰讓我生不如死,屋子里這個小女孩又讓我心悸不已,雙重壓力之下,我?guī)缀趸柝蔬^去。
我正要呼喊奶奶,那小女孩卻動了,她微微抬頭看著我,然后邁著步子往我這邊兒走了過來,直到站在了我的床邊才停下來。
我吞了口唾沫瞪著她,底氣不足說,“我?guī)煾敢貋砹耍軈柡Φ摹?rdquo;
以為可以用江離嚇嚇?biāo)撬静辉诤?,伸出短短的手臂按在我胸膛位置,也不知哪兒來的那么大的力氣,竟然活生生把我按了下去,然后把她的手放在了我肚子上,開口說,“你們不要吵,要聽話。”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她說話,她的聲音很稚嫩,也很清脆,沒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
不過經(jīng)由她這么一說,我肚子里的鬼嬰還真的就安靜了下來,之前疼痛感驟然消失。
我這次更詫異了,江離要幫我安定下肚子里的東西,還要耗費一些時間,這個小女孩只是把手放在我肚子上說了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他們竟然就安靜下來了。
豈不是說,這個小女孩比江離還要厲害?
我壯著膽子問她,“你是誰呀?”
問了這個問題,她斷斷續(xù)續(xù)來了句,“他,他們說我是你的小女朋友,你不要告訴你師父,行不行?”
奶奶說讓她給我當(dāng)媳婦兒,沒想到她還真的就成了我小女朋友?
當(dāng)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點點頭,“我不說。”
不過在這時候,窗子外面?zhèn)鱽硪粋€男人的聲音,“看夠了,該走了。”
“曉得了。”小女孩回答了句,然后邁步離開我的屋子。
那晚上我一整夜沒睡覺,第二天早上,外面開始刮風(fēng)下雨,烏云密布,雷電一道接著一道落下,透過窗子能看見,那些雷電就落在對門的山頭上。
我們這里地勢復(fù)雜,打雷閃電常有的事情,不久之前就有一道閃電劈在我家門口的梧桐樹上,嗤啦一聲把梧桐樹的皮全都劈開了,梧桐樹左右活不成了,爺爺就砍了梧桐樹,劃開梧桐樹當(dāng)柴火燒,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梧桐樹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螞蟻,個個都有大拇指般大小。
村里當(dāng)時還對這件事情津津樂道,說梧桐樹里面的那些螞蟻成了精,被天打雷劈死了。要么就是成了仙,要受雷電洗禮才能上天,那些螞蟻沒熬過去。
那次我就在屋子里,打雷的時候爺爺讓我找個地方躲著,不要到處亂跑。而這次的雷電,比那次要來得更加猛烈一些,震耳欲聾。
左右睡不著,我就穿衣爬了起來,奶奶早早起床找了件衣服給我,說今兒下雨,天氣冷,在穿衣的時候,江離和二爺爺撐著傘頂風(fēng)冒雨進(jìn)了屋。
他們倆看起來也沒發(fā)生啥,一切正常,二爺爺進(jìn)屋就說,“收拾收拾,送陳蕭幺爺爺上山。”
奶奶扭頭問了句:“這刮風(fēng)閃電的,不能推一天嗎?”
江離搖搖頭:“就今天,過了今天就上不了山了,老人家您在家等著,陳蕭得披麻戴孝跟著我們一起送他幺爺爺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