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天生麗質,當得大漢有數的傾城之色,年過三十卻依然韶華猶存,不減半分顏色,反而平增韻味,舉手投足間盡是清貴優(yōu)雅之意氣,所以候二爺才另設婷院將她安置在流云山中,怕的就是為有心人窺視覬覦。
聽到云丫問親爹,她卻迷茫起來。
“我與你爹相識于一場斗詩宴上,他一篇梅說驚艷全場,我只知道他是書院的貢生,名劉一江,之前我給你留下的梅花金釵尾部就刻著他的名諱啊.
我與他頂著世俗偏見,行了簡單的在親禮,后來便發(fā)生了青王之亂,朝局不穩(wěn),上京城中血流成河。
你爹遣人將我們送出京,車過西江的時候,卻驚了馬,馬車掉入江中,車夫當場死于非命,你尚在襁褓之中,我不忍見你同死,便用披帛將你纏著扔上了一棵樹枝上掛著。
我自知必死,卻不料于江中流轉,最后被候吐朱救了。
我出身上京聞家,本名聞霜儀,可是當時他們憑我身上唯一的金釵上刻的流云二字替我起了名叫江流云。
云夫人的名字便這般來的。
我的侍女薛如意是個會水的漁女,她拼命流上岸帶你回上京,求聞家庇護。
從后來打探到的消息中我才得知,聞家羞愧我與人私定終身,毀掉了與將軍府的婚事,對你視而不見。
如意在府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永安的表親得了信兒,才來將你接走了。
我見你養(yǎng)在永安,老太君也寵你,視你如親出,也息了接走你的心思。
直到后來,老太君覺得你大了,我們…聯系上了,便將你送了回來。
你要記住,候二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好好相處便是。
至于你爹,如果他還在世,終究會再相遇的吧?”
云丫是云家商隊兩年前自永安城西門進城時撿的,當時她就掉在云夫人轎中,破頂而入,候二爺奔來要將她扔出去時,云夫人卻顫著聲撲上前來只說了兩個字:“保她!”然后便直直暈厥過去。
一身是血的少女,和暈厥前云夫人的指示,令他心生一計,生生將一家生子砸死扔出轎外做成墜落腦破之狀,保了這無名女子。
云夫人自醒后便癡癡望著這少女哭泣,眼淚如珠如線綿延不絕,候二爺便知此女貴重,暗中請來數方名醫(yī),各種名貴藥材,大堆金兩如水去,終于在七天后將此女救回。
云夫人激動得抱著他喊:“吐朱,我承你此情,則一生不去。”
候吐朱第一次像被天雷砸中,感覺到了莫大的幸運。
但這少女自醒,既不言也不語,還不喜安睡,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一個時辰是睜眼望著車頂發(fā)呆,竟如癡傻。
能保命亦是大幸事,云夫人每日親喂藥湯,親侍其側,所有事物從不假手于任何人,如此至一月后,此女才轉動著眼珠問云夫人:“你是誰?”
云夫人再次泣不成聲,哽咽道:“傻丫兒,我是娘啊,我是你娘啊。”
少女略抬頭,細細打量著她,“我聽她們說你叫江流云?”
云夫人執(zhí)帕凝淚,不住點頭。
少女這才閉上眼,安心睡過去,只是夢中卻不停叫著“景衍,景衍;候望,候望;候夏,候夏,候夏你一定要活下去。黑袍,黑袍…”
醒來卻不記得自己夢中所叫之人,也不記得自己經歷過什么,只記得自己在永安候府長到八歲,至于之后四五年的記憶,卻因墜城一傷遺失掉。
有醫(yī)者曾私下對候二爺轉達,這姑娘可能經歷太過痛苦,所以是自我封閉心門,卻不是腦部受傷所致。
如果要讓她記起,就時時用她之前生活所熟的地方和人物來刺激她。
云夫人卻在進城那日就得知永安城候府從秦老太君至仆人丫環(huán)家生子全部已被處斬,候府原址的樓臺亭閣以及屋舍大院也在同時被一場天火所燒,偌大的候家已化一片灰燼,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再聽坊間傳言,候家小公子在逃,著華服于西門自盡,便知道這丫頭竟然是以自己之死為結束,讓候家留得一條血脈。
此等慘烈之事,她必是痛苦至極才會選擇忘記,既然候府已無,那就不必再記起.待增傷感耳。
就讓那個候府存在于她的美好記憶里,讓她以為那些愛她護她之人還存活在世。
她寫出去的信件全落在云夫人手中,暗中遣去打探候府的人也被她攔截下來,照她的指示向云丫回復。這兩年來,她有時候會趁隙要親去候府見老太君等人,云夫人便托病或者失足摔倒,云丫面冷清淡,卻肯定不會在她有傷痛病倒時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