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打地鋪吧,你們兩個畢竟是姑娘家,體格哪比得上我這個大男人。”一進門,謝子俊把我推到了床邊,“就這樣決定了,欣欣身上本來就有傷,又舟車勞頓的,你可要讓著點她。”
旅館的床不大,勉勉強強可以擠上三個人。
謝子俊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讓我給張欣欣多騰點地方,被子也要盡量給她蓋,不能讓剛出院的張欣欣受涼。
見自己在乎的人,這么關心別的女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現在,張欣欣已經來了。我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起初是我讓張欣欣來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己活該。
前女友、現女友共處一室,還睡在一張床上,這么荒唐的事情,估計也只有我這個傻帽能做的出來。
謝子俊找老板娘借了一床被褥,鋪在地上睡了起來。
我跟張欣欣躺在床上,兩個人雖然離的很近,但我卻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我聽得見她的心跳,卻永遠不知道她的腦子里在想什么。
半夜的時候,張欣欣翻了個身,胳膊跟腿都搭在了我身上。
我被壓得難受,便推了推她:“欣欣,你壓到我了。”
不過張欣欣好像睡的很死,不僅沒有反應,甚至還說起了夢話:“子俊,抱緊我好嗎?”
我聽的一頭冷汗,仿佛是家里進了賊,自己卻不敢把她趕出去,后來我才明白,原來這種人不叫賊,應該叫強盜。
清晨,謝子俊早早的爬了起來,給我跟張欣欣買回了早點。
“謝謝你。”我接過早餐,心里滿是感激。
可是張欣欣不一樣,她似乎比我更了解謝子俊一樣:“起的這么早,肯定是地板太硬,昨晚沒睡好吧?”
張欣欣一臉心疼,謝子俊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再聯(lián)想到張欣欣的孩子,我不禁腦補出了這么一副畫面: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聚在一起,媽媽不失風趣的挑逗著爸爸,爸爸幸福的漲紅了臉。
這些畫面,看得我觸目驚心。仿佛是被人從懸崖上給扔了下去,我雙腿都在發(fā)軟。
人家是一家人,那我算什么?
謝子俊給我買的豆?jié){,我只抿了一小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我把豆?jié){放在了桌子上,他帶回來的東西,我也什么都沒碰。
可是這些,謝子俊全然都沒有看到。
他的目光,全在張欣欣那里。
謝子俊不停地對張欣欣噓寒問暖,問這個好不好吃,那個東西涼了沒有,還說張欣欣身子弱,一定要吃夠東西,才能補回來。
我既傷心,有憤怒,憋著一肚子的氣,從房間里摔門而出。
可走出門的那一刻,我心里邊就慫了。
我好怕,好怕謝子俊不會從后邊追過來。
我找來張欣欣,已經是自己作死了一次了,如這一次,謝子俊真的對我不管不問的話,那么我的心,就徹底死了。
我走的很慢,路上特意走走停停的,時不時的還會駐足回頭,看謝子俊到底跟上來了沒有。
過了半天,謝子俊終于從后邊追上來了。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自己真的會變的很卑微。
他的動作明明那么慢,甚至都沒有問我為什么走,眼神里還有著幾絲不滿。
可對于這些,我都可以視而不見。我只知道,他能追上來,就代表心里還有我,我就該知足。
謝子俊說昨天晚上時間太倉促,好多東西都沒買上,于是又帶著我跟張欣欣去逛了商場。他買了好多女孩子用的東西,不過我知道,這其中大多數,都是謝子俊特意為張欣欣買的。
謝子俊的那張卡上,像是有花不完的錢。
我們除了住的地方拮據,其他的地方都很闊綽。
我問謝子俊到底從家里帶走了多少錢,可謝子俊就是不告訴我。他每次都摸著我的頭:“傻瓜,管那么多干嘛,你盡管花就是了,花不完的。”
有錢的日子,的確過的無憂無慮。
可意外總會發(fā)生。一個星期之后,我們一起去公園劃船,結果張欣欣跟謝子俊在船上打鬧起來,謝子俊一不注意,自己的錢包,就從口袋里掉進了深不見底的碧綠湖水之中。
瞬間,我們三個人的心,同時落入了谷底。
謝子俊說過,他那張卡,是用別人的身份證辦的。一旦丟失了,就沒辦法補辦了。
現在這張銀行卡,掉入了湖底,也就意味著,我們三個沒錢花了。
旅館的房間里,只剩下了幾瓶酸奶,這些根本連一頓飯都不夠。
“這下可怎么辦?”張欣欣茫然無措的看著謝子俊。
謝子俊糾結了半天,臉上愁眉不展,一句話也說不來。
“先把船劃到岸邊去吧,有什么事,上了岸再說。”
最后的辦法很簡單,既然沒錢了,那就出去掙。
謝子俊說張欣欣的身體不好,干不了活,于是就讓她留在旅館里面,我們兩個人出去找工作。
可是找工作,是要看身份證的。
謝子俊怕別人找到我們,只好帶著我,去一些烏七雜八的小飯館。
那里的環(huán)境很差,屋子里煙熏繚繞的。
滿臉油漬的老板,露出黃燦燦的兩顆大門牙:“你們兩個小娃娃要過來找工作?”
“嗯。”我點頭。
“做的來嗎?”老板斜著眼睛,“我們這里工作很臟很累的,看你們兩個這身打扮,我很是擔心吶。”
“你放心,我們做的來的。”
我跟謝子俊已經被拒絕了太多次了,我們沒得挑,即便是這樣的環(huán)境,只要老板肯收留我們,就是萬幸了。餓肚子,要遠遠比干苦活臟活可怕的多。
這個老板做的是外賣生意,我負責幫他打包飯菜,而謝子俊則負責送餐。
由于以前沒做過這種事情,剛開始的時候,滾燙的湯汁,總是會濺到我的手上。
這時候,我就急忙用嘴去吹,用嘴唇抿在受傷的地方,吸上好一會。
但與此相比,我更心疼的是謝子俊。
這個富家少爺,從小到大都是在蜜罐子里泡著的,即便受了委屈,也可以對周圍的人大發(fā)脾氣。
可現在,他只是一個送外賣的小哥。
那些人嫌他送飯送的慢了,就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噴的他狗血淋頭。
要不是又一次,謝子俊忘記了給別人帶上飲品,老板讓我跟著送上去。
我永遠也不可能見到,那些顧客對謝子俊到底有多兇,也永遠不會明白,這份工作到底有多苦。
那個中年婦女,像是機關炮一樣的攪著大舌頭,連珠炮似的罵著謝子俊,說他送餐慢,罵他沒文化,不知道為顧客考慮,更可氣的是,這個中年婦女,甚至連謝子俊的家人都給拉扯出來了,她說謝子俊沒家教,從小家長就沒教好他數學,所以在給人送餐的時候,連東西都沒帶齊。
其實這些真的不怪他,這些都是老板的錯。
我印象中的謝子俊,脾氣是很差的,如果有人這么罵他,謝子俊肯定會跟那個人毫不留情的翻臉。
但對于這個中年婦女,我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謝子俊。
他恭恭敬敬的給中年婦女鞠躬道歉,把所有的委屈都咽進了肚子里面,低聲下氣的委托人家千萬不要給差評。
因為我們兩個沒有身份證,老板給我們兩個的工資本來就少的可憐,更糟糕的是,如果出現差評,老板就會扣我跟謝子俊的工資。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錢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根源。
看到謝子俊可憐的樣子,我委屈的想掉淚,急忙從墻角沖了上去,把飲品丟到了那個中年婦女手里。
“這是你要的喝的,我給你補送上來了!”
中年婦女眼睛一眨:“誰讓你這么大聲的,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送餐出現了失誤,你們還有理了是不是!”
我沒管她,拉著謝子俊就走。
“你給我站??!”中年婦女訕訕的沖我吼著,仿佛是我害的她丟了臉,所以對我惱羞成怒。
“你要是繼續(xù)走得話,我回頭一定給你們差評!”見我沒有搭理他,中年婦女更大嗓門的威脅我們。
謝子俊剛想轉頭,我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我不能讓他再被那個中年婦女欺負,要是再看到他委屈不已的樣子,我會難受的要死的。
“好啊你們,我這就給你們差評,看以后誰還買你們的外賣!”中年婦女把手機掏了出來,手指按的屏幕滴滴直響、
我咬了咬牙,憤恨的轉過身去,指著中年婦女的鼻子:“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吃東西。你吃的每一口飯,都是在浪費糧食,你呼的每一口氣,都是在污染空氣!”
“你、你說什么!”中年婦女對我的頂撞猝不及防,捂著胸口,吁吁的舒著氣。
“子俊,這份工作我們不干了!”我把謝子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撇到了地上,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就算你做錯了事,我也絕不允許別人這樣欺負你!”
謝子俊怔怔的看著我,臉色由慘白變成通紅,幾滴雨露流下,漸漸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