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飯,媽到村子里打麻將去了。我在屋里正畫著畫,聽見外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走出來看,是個和尚。以為他跟那些騙錢的神棍一樣,我給了他十塊錢,讓他趕緊走。
說完,我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沒想到,他卻突然叫住我,遞給我一個缽盂,說他師父夜里托夢,讓他把這個缽盂交給我,還說天黑之后,用缽盂盛滿清水放在房間就不會有事。
我拿著缽盂看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時,和尚已經(jīng)走了。仔細一想,我跟那和尚又不認識,他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
夜里,我將缽盂盛滿水放在床頭柜上。本想不睡覺,觀察一晚上動靜??晌易蛲聿虐具^夜,身體已經(jīng)很疲憊了。后來沒堅持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在夢里,我并沒夢見孫白鶴。第二天早上起來看,衣服褲子也都穿的好好的。我跑去看缽盂,也沒有改變,就是水少了一些,大概就五分之一吧。
很開心,有和尚的缽盂在,我終于不用再擔心孫白鶴找上門來。沒有親戚走,春節(jié)過的很冷清。去年的臘肉,我媽說今年國慶節(jié)才吃完。今年的臘肉,估計也要吃到那時候。
中午吃了飯,媽又跑出去打麻將。按照她的話,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也就這幾天時間休息,開了春就又要開始忙。畫畫本就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她去打牌也好。
我拿著2B鉛筆,笑嘻嘻看了看自己剛畫出來的素描。美滋滋感嘆:千辰的畫,一千張也不嫌多。又在眉毛上涂了幾筆,捂著嘴癡癡發(fā)笑。
就在這時候,外面又有人喊我的名字,聽聲音,像是吳冬。走出來看,還真是他。
“你怎么來了?”說完,習慣往門口走,剛要走到院子里的時候,我停了下來。抬眼看,吳冬已經(jīng)進來了。“吳冬,你別過來!”我朝他大聲喊,想著破廟的事情,我心里來氣。
吳冬苦著臉,抿了抿嘴說:我是來跟你道歉的,那晚在破廟……“不用了。”冷冷說了一句,我轉(zhuǎn)身走回屋,“砰”的一聲,很用力關(guān)上了門。
我靠在門后,抬眼看了看天花板。心里很亂,但我堅信這樣是最好的結(jié)果。冷笑,不然呢?
難道還要笑著接受他的道歉?周雪是個心恨的女人,而且她很敏感。再繼續(xù)維持這樣的關(guān)系,對我們?nèi)齻€人來說,都沒有必要。這樣下去,只會產(chǎn)生傷害。
一刀了斷,等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讓我媽過去掛個禮就行。懷舊的人,就像一個拾荒者。不僅沒有地位,也沒有好的收獲。女人要的就是錢和地位以及一個真正愛自己的男人。
下午媽回來,她贏了錢,一副笑呵呵的樣子,還分了一百給我。我媽說今天跟她打牌的人,都不是村子里的,都是別人的親戚。平時,村里人打牌,誰要是輸?shù)脜柡?,會故意放水?/p>
回來這么久,難得看見我媽開心一次。我陪著,說了很多好話。這幾天都沒休息好,我勸媽早點睡覺。半夜的時候,我被敲門聲驚醒,剛睜眼就聽見我媽抱怨的聲音。
“誰啊,大半夜的來敲門,還讓不讓人睡覺?”我心里也尋思,對啊,大半夜的,誰會在外面敲門?正想著,聽見我媽打開房門,站在客廳大聲喊:誰啊,大半夜的誰在外面?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聲轉(zhuǎn)急,“周春梅,開門,快開門!”是大舅的聲音。心里“咯噔”一聲,這么晚了,大舅怎么會找來?
“你等一等,馬上就來!”我媽大聲說著,嘴里抱怨了幾句。
大舅是神經(jīng)病,不能讓我媽給他開門!想著,我趕緊爬起來,穿著拖鞋急急忙忙跑出去,“媽,不能開門!”這時,我媽已經(jīng)走到院子里,她回頭看我:咋了,為什么不能開?
跑過去,拉住媽的手臂,小聲說:大舅有神經(jīng)病,他要進來,保不準會做些什么事情!我媽看了看我,低著頭有些猶豫。“媽,你難道忘記了初二那天,在外婆家的時候?”我趁熱打鐵,補充說了一句。
這句話說完,我媽一下就回過神來,“建軍,半夜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不要讓媽擔心你!”
“啊啊啊……”大舅像發(fā)瘋一樣敲打鐵門,“周春梅,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哥,你就開門!”
媽猶豫了,抿嘴想了一會兒對我說:倩倩,你先回屋,媽沒喊你就不要出來。說完,我媽就要走過去開門。我趕緊拉住她的手,往后用力一拖:媽,你傻啊,大舅瘋了,你還想給他開門!這次,我的聲音有點大,被外面的大舅聽見了。
大舅咬牙切齒,惡狠狠說:還有你,陳倩!你害死了我兒子,你就應該跟他一起去死!
我看媽再次低下頭,想了想,大聲說:大舅,表哥是自找的,跟我沒有關(guān)系??!
咚咚咚,大舅用力在鐵門上捶了幾拳頭,“呸!你放屁!就是你害死了水富,你該死,我要殺了你,我要見我兒子……”這下,我媽緊繃的身子,終于松了下來。
我拉著她的手,“媽大舅要殺我,你要是把門打開,就再也見不到你女兒了。”
“走!”媽抿了抿嘴,拉著我的手走回客廳坐下。沒有開燈,我們就那樣靜靜的坐著。大舅在外面狂風暴雨般喊著,用力捶打鐵門,讓我們放他進來,他要殺我,要見他兒子。
我看了看時間,大舅足足喊了半小時,外面才安靜下來。媽發(fā)著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握著她的手說:媽,你別多想,我們沒有錯,大舅是自找的,他這個樣子,本來就不應該給他開門。媽嘆了口氣,“你大舅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心里也很愧疚,我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你外婆。你外婆年紀大了,大舅又這個樣子,你外婆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我低下了頭,“外婆她,其實……要不,我們把外婆接過來住吧?”媽抹著眼淚搖頭說:這件事,我跟你爸商量過了,不行。后來,我也想過,以你外婆的性格,她也不會過來。
我沒再說話,因為確實不知道說什么好。自己本來很無辜,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所有事情的發(fā)生,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有沒有人為我想過,表哥做出這樣禽獸的事情,他本來就該!
后來,媽讓我回房睡覺,她自己也回房間去了。
看了一眼時間,才兩點。剛打開臺燈,本想抱著畫板再畫一會兒,困意就上來了。關(guān)了燈,蓋上被子繼續(xù)睡覺。這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大舅抓著頭發(fā),從家里一直拖到破廟枯井那里,一路上,他都在朝我嘴里塞血淋淋的烏鴉肉。
到了枯井那里,他把我扔了進去。“?。?rdquo;夢做到這里,我一下醒了過來。好嚇人,大舅不會真這樣對我吧,他是個瘋子,就算殺了我也是不犯法的。坐在床上,我低頭看著被子,大口大口喘氣,腦子里幻想著大舅用各種奇怪的辦法殺我,還有他臉上怪異的獰笑。
“吱吱吱……”正想著,窗戶上傳來了刺耳的金屬聲響。皺緊了眉頭,誰在哪里?
我家安裝了防護欄,難道有小偷想鋸斷防護欄溜進來偷東西。媽說過,過年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因為這幾天小偷最多,都知道過年了,家里肯定放了現(xiàn)錢。
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很害怕,我大著膽子喊了聲,“誰,誰在那里?”本以為自己的聲音能嚇跑小偷,“吱吱吱……”外面那人仍舊在鋸防護欄。
聽見這聲音,我渾身冰涼,仿佛墜入了冰窖。就在這時,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天吶,我昨晚居然又忘記關(guān)窗戶了。小偷要是鋸斷防護欄,就可以直接進來了!
怎么辦!怎么辦!
很想下床去關(guān)掉窗戶,可我始終鼓不起勇氣。很害怕,抱著枕頭蜷縮在床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大腦一片空白。
“媽,媽!”回過神來,我大聲喊著,希望媽能聽見。剛喊了兩聲,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砟腥说泥托β暎?ldquo;哼。”我愣了愣,這聲音好像……好像大舅!
又是一陣冷風吹了進來,窗簾直接被吹開。是他,就是大舅!
“??!”我被嚇的尖叫,大舅手里拿著鋸子,在哪兒鋸防護欄,聽見屋子里的尖叫聲,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臉上浮起怪異的獰笑,跟夢里的一模一樣!
“啊!”我叫的更大聲,大舅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低下頭,認真鋸起了防護欄。
“鐺!鐺!”一根鋼筋被鋸斷,落在了地上。大舅低頭看了一眼,“吱吱吱……”更加賣力的鋸了起來。忘了尖叫,我死死看著大舅。
“喔喔喔……”就在這時,村巷里傳出了雞叫聲。剛才沒注意到,抬頭看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蒙蒙亮。聽見雞叫聲,大舅突地停了下來,惡狠狠看了看我,接著提起鋸子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