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趙有宗的家完全被一片火光所籠罩,四叔和我已經(jīng)趕到了奶奶的靈堂。
見到四叔手中的大鱉,父親和兩個姑媽也都唬了一跳,對于他們,四叔緘口不言,父親和姑媽估計見慣了四叔和古怪的東西打交道,也沒有多問。
此時趙有宗的房子裹在一片大火之中,開始有喧囂聲傳了出來,我爹和小姑媽都驚動了,不過要給奶奶守靈,就沒有出去。
想到自己所中的詛咒,我有點神不守舍,等我爹走后,四叔卻主動招呼我,將我拉到了門外。
沒想到四叔竟然遞給我一具鋒利的匕首,讓我將這只鱉開膛破肚。
“將它熬湯么?”
四叔搖頭,“將它的內(nèi)臟都掏出來,看看有沒有一枚圓蛋一樣的東西,我有用。”
我臉色猶豫地看了看四叔,他大概明白我的意思,“三個時辰之后我要卜卦,剛才已經(jīng)沾染了血腥,再沾染的話就算不靈了。”
我很意外四叔突然要卜卦干什么,四叔并不回答,讓我先殺鱉。
那匕首倒很鋒利,一用勁就能透入鱉的胸腹,我找來了一個水盆,將它的內(nèi)臟都拽了出來,大部分都是黃黃的油,果真找到一枚比指甲蓋略大的蛋,通體成紅色。
四叔輕輕點頭道,“果然成精了。”
“這是什么?”
“算是鱉寶吧,只要結(jié)出來這東西,壽命就能延長數(shù)倍,和我們道家的結(jié)丹也挺像的。”
我哦了一聲,正想問四叔怎么處理這東西,他突然道,“你去將它煮了吃。”
想起這東西吞吃尸油,我猛然一陣反胃,“我為啥要吃這個東西?”
“你現(xiàn)在中了奇怪的詛咒,我不可能時時地護著你,這是鱉丹,鱉的靈氣都聚在這里面,只要你吃了它,任何臟東西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了,香燭咒燃盡陽氣需要很長的時間,我慢慢想辦法,再這之前,不能被陰鬼所傷。”
四叔說的有道理,我雖然很不想吃,也只能接到了手里。
那粘粘黏黏地東西入手很沉,在四叔的催促下,我只得生火煮湯,半個小時之后估摸著熟了,卻見到半鍋都是暗紅色的血水的東西。
這時候四叔洗了臉和手,在偏房里靜坐,準備卜卦,我不好驚動他,只好忍著腥臭,將那鱉寶吃了下去,撫住胸口好一會才沒有吐出來。
我不曉得四叔半夜問卜做什么,等了好久還不見他出來,好奇心驅(qū)使自己走了進去。
偏房里點燃著香火,香火壇一側(cè)放著四叔的桃木劍,香火的氤氳圍著桃木劍繚繞。
四叔的面前攤著一張白紙,身邊放著一個小布袋,里面裝的似乎是米。
見我進來,他突然問道,“那個養(yǎng)鬼人叫什么名字?”
我啊了一聲,答道,“趙有宗。”
四叔拿毛筆,化朱砂,在白紙上寫下了鮮紅的“趙有宗”三個字。
我心中暗暗嘀咕,難道這樣就能找到趙有宗。
本來我以為他要問趙有宗的生辰八字,我知道卜卦的要問這個,然而并沒有。
他突然口中念叨,“天數(shù)五,地數(shù)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shù)二十有五,地數(shù)三十,凡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出聲之時,他手突然伸向了袋子,里面裝的果然是白米,四叔攥了滿滿一把,并未有一粒露出。
等他的手懸停在趙有宗三個字之上時,手突然松開一條縫,在白紙上行云流水地散了一列。
然后中途收住,另起一列,轉(zhuǎn)瞬之間在白紙上散了六列,手中白米剛好用完。
有很多白米沾在了鮮紅的朱砂上。
我看不懂這是什么門道,四叔凝神看了一會,“原來是坎卦,為水,為井,為河,為隱藏。”
我沒想到這樣就能卜卦,看過了千奇百怪的算卦的,四叔白米隨手一撒就能卜卦,確實讓我震驚。
看過他凝神想了一下,“水不能藏息,井不能容人,只有河流一種可能了,這附近哪兒有橋沒有?”
我想了一下,在村莊不遠的河上,有一座大石拱橋,給四叔說了位置。
四叔突然站起,“逃走的趙有宗,必然在橋下養(yǎng)傷。”
我沒想到四叔說的這么肯定,半信半疑。
這時候天已經(jīng)放明,四叔孤身前去拿人,證明他卜卦沒錯。
四叔剛走到門口,就被外面來的一群人給堵住了,領頭的正是村長。
村長直接喊了四叔的名字,劈頭就問道,“你為什么要害人?”
“什么害人?”四叔和我一樣,對村長的話感到疑惑。
“有人看見你放火燒了趙有宗家,你和他有什么仇怨,為什么要燒死他?他家有好幾處顱骨,燒死的其他人是誰?”
四叔眉頭一皺,似乎沒料到有人看到了我們的行蹤,問村長是誰看到的。
村長還沒有回答,從他身后轉(zhuǎn)出來一個神色冰冷的女人,盯著四叔,“是我。”
李紅花?
見李紅花出來,四叔并不急著反駁,我走上去說,“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可能在趙有宗家附近?”
我知道李紅花的住處,離趙元宗家還是比較遠的。
李紅花咬了一下牙,恨恨地說,“我一直給他相好,昨天夜里,撞見了你們害他!”
跟來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李紅花不管別人,突然指著四叔,“他不是個好人,昨天還想非禮我,給了我一張迷魂的符!”
四叔只是冷笑,好像不屑于解釋。
李紅花見四叔不說話,越發(fā)激動,指著四叔道,“他早已經(jīng)不是這村的人了,他是一個惡道士,那天晚上鬧鬼,說不定就是他弄的,要不然他怎么不幫著驅(qū)鬼!”
李紅花這么一說,帶動了不少人的情緒,紛紛讓四叔給個解釋。
四叔淡淡地道,“找到趙有宗就知道了。”
眾人都沒想到趙有宗還活著,問他在哪里。
“他現(xiàn)在藏身在一處橋洞下面,那些燒死的人,之前就已經(jīng)被他害死了!”
可是他們都不相信,四叔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們和我一起去看看就會明白!”
李紅花突然扯著嗓子喊,“人準是他害的,他這是要逃走!”
李紅花這么一喊,一圈人頓時圍住了四叔,看樣子就是不想讓四叔離開。
四叔和村里的人久沒有聯(lián)系,之前鬧鬼也沒有幫人驅(qū)鬼,村民對四叔已經(jīng)失去了敬畏。
“讓開。”四叔伸出手推擋住他路的人。
立時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我爹和我趕緊勸解,但顯然已經(jīng)不管用。
四叔一聲冷哼,身子一轉(zhuǎn),手伸過去,扯開了那人的手,朝著圍著他的人各自推出了一掌,這十來個人都站立不穩(wěn),一瞬間都坐倒在地上。
“道家雖然養(yǎng)氣,但也容不得你們隨便污蔑,我要想走,誰也攔不住我。”
四叔往前又走了一步,對著李紅花道,“我說你身上的陰氣怎么那么重,原來是和養(yǎng)小鬼的人待久了,念在你也是受了蒙蔽,我不和你一般見識,等我將趙有宗帶回來,你們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說完之后四叔快步而去,那些摔倒的人雖然爬了起來,不敢再阻攔他,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李紅花低頭羞愧地走掉了。
我爹和姑媽問我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多說,讓他們一會自己問四叔。
不一會天就已經(jīng)大亮。
農(nóng)村到處埋的都是墳,在和等四叔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一處墳地上,有幾個光著屁股的白娃娃。
開始我以為是誰家的小孩在玩耍,可轉(zhuǎn)念一想不是,誰的小孩能大早上不穿衣服的出來玩耍?況且墳頭上都是露水,濕冷濕冷的。
想到這,我就想去看個究竟,走近時,發(fā)現(xiàn)這光屁股的小孩竟然有六個,都趴著墳頭在哭,哭的特別凄慘,讓人心里發(fā)慌。
這時候我已經(jīng)明白,它們絕對不是正常人家的孩子,我能看見他們,極有可能就是昨夜吞食了鱉丹的原因。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我走近喊了一聲,那六個小娃娃立時止住了哭聲,看了看我,跳進墳地旁邊的一邊水溝里,不見了。
我探頭過去,沒有看到小娃娃的身影,只得滿臉疑惑的回轉(zhuǎn)。
剛好這時四叔他們已經(jīng)回來,我遠遠地看見抬的有人,走近才看清是趙有宗,四叔算的沒錯,果然將他捉了回來,他的手腳不知道被誰接上的,有可能是四叔,像是死狗一樣的被抬著。
李紅花應該是想拖住四叔,可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趙有宗臉如死灰,誰問他話都不答,這時候村民已經(jīng)明白,那些死人絕對和他脫不了干系,村長他們像四叔告了罪,隨后就開始訓斥趙有宗。
四叔只想知道昨夜是誰救的他,可趙有宗仿佛又變成了之前的那副模樣,眼睛中都是血絲,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叔,不予理會。
在一株大槐樹下,村民將趙有宗放了下來,見趙有宗實在不開口,四叔就將他盜取死人骨的事說了,至于煉尸油和養(yǎng)小鬼,四叔只字未提。
村民們眼睛瞪的極大,臉上出現(xiàn)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完全沒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趙有宗,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紛紛問四叔盜的都是誰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