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的門框似乎很是耀陽，我只聽見了聲音，卻能分辨得出是張雯雯。我低著頭，不想讓她看見我丟人的一面。

視力在漸漸恢復(fù)，我看見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在我面前，聽見帶著些許冷酷的聲音：“誰讓你動他的？”

“我，這個。”李曉好像真的害怕張雯雯，面對張雯雯的責(zé)備，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噎了半天才把話說順溜，“他砍了我的人，要是不教訓(xùn)他一下以后難以服人。”

“李曉說的是真的嗎？”張雯雯問我。

我也不在躲避，站起來說對，就是我干的。張雯雯只是皺一下眉，眼睛里面有著一些不滿。最后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轉(zhuǎn)向李曉說道：“表哥，既然你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就到此為止吧。趕緊帶著你的人去醫(yī)院看一下。”

李曉的表情很難看，還是點著頭說是，然后指揮著手下將被我打傷的人扶起來。房間很快變得空空蕩蕩的，好像連呼吸聲都能聽見，氣氛開始再冰冷中凝固，然后擠壓著胸腔。

我使勁捏住手中的棍子，以地上為一個支撐點，想通過這種方式站起來?？墒沁@身體就像遲暮的老虎，還受了傷，無論曾經(jīng)它多么厲害，現(xiàn)在也只是一副孱弱的架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咬緊牙關(guān)還是沒能從地上起來，反倒是上演了一場自不量力的笑話。

“我來扶你？”可能是對我可憐，她伸出了雙手。我沒有伸手過去，依舊死撐著要自己起來。她卻突然挽住我的手臂，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表情因為太過用力變得猙獰，卻又那么可愛。

和喜歡的女人肉體接觸是什么感覺？是甜蜜的羞澀，仿佛一塊含在嘴里立即會融化的糖，越想嘗試她的甜，她越是消失得快。

張雯雯將我扶起來往餐館走出去，餐館的老板追出來攔住我們，伸出手：“賬還沒結(jié)呢，還有，打壞了我的餐桌也要陪。”

張雯雯翻開她紅色的小皮包，從里面拿出來十幾張一百的，扔給老板。老板立馬一副笑臉：“歡迎下次再來啊，慢走不送。”

張雯雯沒理，繼續(xù)扶著我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去哪兒？”走了很久，我才問道。

“醫(yī)院。”她眼睛看著前方，很平靜地回答。

“干嘛不打車，這樣走下去還沒到醫(yī)院我就先完了。”我有些奇怪地說道。

她突然停?。?ldquo;我沒錢了。”

我想笑，這是一個很好笑的回答，仿佛是再逗著我好玩。剛才她拿錢給老板的時候那么豪氣，現(xiàn)在居然說沒錢？

“我這里還有一點錢，剛才的錢等我手頭寬裕了會還給你？”我有些無奈地說道。

“嗯。”她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看不出表情。

攔下一輛車，坐在車上，出租車司機看著我滿身的血跡說道：“小兄弟，你不會在我車上一命嗚呼吧，很晦氣的。”

我苦笑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大叔，你要再不開車，那我就真要死在你車上了。”

司機一踩油門，如離弓之弦飛快穿梭在寬闊的馬路上，不知何時，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躺在車的椅子上，我眼睛已經(jīng)快要睜不開眼，沉睡在不知不覺中進行。

“唔。”醒來時，習(xí)慣性的哼了一聲，剛扭動了一下身體，撕裂一般的疼痛蔓延開來，直至全身。

“別亂動，你看你這，弄得一身都是傷。”一雙手按在我身上，讓我不能動彈，我抬頭看去，呂靜披散著頭發(fā)，面容有些憔悴，手又在旁邊整理著被我踢開的被子。

看到是呂靜，我下意識地問：“張雯雯呢？”

我并沒有其他意思，因為之前是張雯雯送我過來的，本能地以為她應(yīng)該也在。

呂靜突然停住，手用力拍一下我的胸膛，眼睛有些紅：“老娘在這里守了你一天，你一醒來就問別的女生，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里？”

身上本來就全是傷，被她用力一拍頓時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咳嗽完了我說道：“是她送我來醫(yī)院的，所以我才會這么問。”

“行了，別解釋了，我還沒那么脆弱。”聽到我這樣說，她語氣又變得平淡起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段時間張雯雯對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可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不喜歡她和卻又和她在一起，對她的傷害更大。我們都還小，也許過一段時間她就忘了這段感情，我實在不想浪費她的青春。

想了許久我開口說道：“呂靜，以后別對我這么好了，不值得。”

她用雙手撐在兩肩旁邊，彎著腰靠近我，頭發(fā)散落在我的臉上，說道：“程楠，你記住，在老娘的世界里，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說過，反正我這輩子就注定纏著你，你別想擺脫我。”

我苦笑著搖搖頭：“這又是何必呢，就是因為奪了你初吻嗎，咱們都不算小孩子，別幼稚行嗎？”

“你說我幼稚？”呂靜呵呵笑了，“程楠你知道嗎，要是換一個人說這句話，老娘已經(jīng)讓他重新躺下去了。”

我閉上眼，不再去和她爭辯，和呂靜可以做好朋友，卻做不了男女朋友，光是她這脾氣就讓人受不了。呂靜也不再說話，從我身邊起開，走出了病房，身影有些蒼涼。

我知道我的話傷害了他，可是我也沒辦法，只有懷著愧疚，用其他方式來補償。

氣泡從輸液瓶底冒出來，上升，破裂。我盯著這個小小的瓶子漸漸出神，不知不覺，里面的藥水已經(jīng)接近瓶底。氣泡愈來愈快，然后消失，鹽水在細小的管子里面飛快跑動，空氣以排山倒海之勢碾壓過來。

一絲絲鮮血從血管里面倒出來。我還在愣神，呂靜的身影橫亙在我面前，用手掐住上面，阻止鮮血繼續(xù)流出來，她有些生氣地朝我大喊：“你傻啊，看見藥水完了也不知道叫護士。”

我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完全沒注意到，有些羞愧的低著頭：“剛剛想事情去了。”

呂靜翻了一個白眼，按響我頭頂上的鈴，不一會兒就有護士來幫我重新?lián)Q上新的藥水。護士走后，呂靜在我旁邊坐下來：“程楠，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張雯雯。”

我張了張嘴，想說是，可是還是沒有說出來。她突然這樣問令我不知所措，心里不知為何會很難受，這種難受究竟來自何方。

呂靜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回家了。”

說著，她轉(zhuǎn)身走了。

“等一等。”我突然叫到，她停下，轉(zhuǎn)身問我還有什么事？我想了想，鄭重說出謝謝兩個字，她有些失望的轉(zhuǎn)過頭，真的走了。

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我回家靜養(yǎng)。最近小姨好像很忙，經(jīng)常都是早出晚歸，有時候看著她疲憊的樣子我很心疼，想替她分擔(dān)一下，可是我能做什么？

在家里的這段時間我失去了時間觀念，只能默默等待著傷好，然后去上學(xué)。身上的紗布一塊一塊減少，終于到了可以上學(xué)的時候。中午吃過飯，我背上書包出門，陽光有些刺眼，路兩旁原本還是花蕾的杜鵑，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燦爛盛開。

我嘆了一口氣，沒有坐車，而是加快腳步。有時候這樣走一走也好，體驗一下人生，還可以看一看美女。不過這條路上人不多，讓我有些失望。

路過一個拐角，有個人影忽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砰”的一下撞上我。我捂著腦袋，被撞得頭昏眼花，嘴上罵了一句：“怎么走路的，沒長眼啊。”

抬起頭，那人摸摸額頭，四處看了一下，然后有些焦急地看著我：“不好意思兄弟，幫我個忙，待會兒有人追過來的時候你幫我掩護一下。”

我還沒回答，他朝著一個小巷子奔進去。

“臥槽，道歉都這么沒誠意，還想讓我?guī)湍恪?rdquo;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而且看那樣子說不定是小偷呢，讓我?guī)退鰤?。在原地愣了半天，我抬起腳步往前走。

“站住。”突然有人大喊，我轉(zhuǎn)過頭，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我面前，幾個穿西裝的男人走下來。

“有什么事？”我警惕的看著他們，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其中一個走過來，問我有沒有看見一個年齡跟我差不多大的人跑過去。

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要找的就是撞我的那人，想了想，我點頭指著對面的一條小街道：“是不是穿著一身運動服，剛才我倒是看見了一個人朝那邊跑去。”

那人點點頭，說了一聲謝謝，開著車朝著我指的方向追過去。我心有余悸，要是他們懷疑我，把我抓起來怎么辦？

等他們走遠，撞了我的人走出來，從后面拍拍我：“謝謝了，你也是靖崗的學(xué)生吧？”

我有些詫異：“你也是？”

一個學(xué)生能惹到這種人嗎，那些人一看就像是黑社會的，我有點不相信他也是學(xué)生。

“當(dāng)然，我叫江楓，以后在學(xué)校里面有什么事就來找我，我?guī)湍愀愣?。改天我再來找你答謝，再不走他們估計就要追回來了，你也趕緊走吧，免得……”說著，他看看剛才我指的小街，臉上帶著笑意。

“江、江楓。”我腦袋像是短路了一樣。

等我回過神，他已經(jīng)走遠，背影有些神秘。想起江楓的話，我趕緊往前走，免得惹上麻煩，這可不比學(xué)校里面那些小打小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