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你個王八蛋,老娘要你救我啊,你趕緊給我起來,別他娘的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你聽到?jīng)]有,我讓你起來你聽不懂嗎,我說過他不敢動我,你傻啊是不是?”呂靜不斷大喊。
她話說得很難聽,這就是她的風格,并沒有一絲惡意,我已經(jīng)聽見她的哭腔。一個手臂被刺了一刀都沒哭的女人,現(xiàn)在竟然差點哭出聲,她如此為我著想,我更加不能做禽獸。
今日卑躬屈膝,來日斷他雙腿,我最后再抬起頭,看一眼吳濤這幅面孔,將之深深映在了腦海中,加快速度往他前面過去......
穿過去的那一瞬間,我趴在了草皮上,抬不起頭來,盡情讓周圍的侮辱聲洗刷著自己的耳朵。
轟隆~
一道閃電落在遠處的高樓上,天空慢慢往下墜,仿佛快掉下來。豆粒般大的雨滴嗒嗒掉在地上濺起泥土,我伸手將雨滴接在手中,有些凄涼地笑著,老天這是在替我哭泣嗎?雨大了,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諾大的足球場只剩下幾個女生、躺在地上的夏成安以及一個窩囊的我。
我抬起頭,遠處的雨中有兩個朦朧的身影,是張雯雯和李曉,張雯雯就那么站在雨中,雨水順著她的頭發(fā)像溪流一般向下滑落。穿過無數(shù)水滴,我和她的眼神對視著,我在她眼里看到了失望。良久,她默然轉(zhuǎn)身離開,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我頹廢地坐在草坪上,不知到底是淚還是水從臉頰嘩嘩往下流。張雯雯到我身旁,蹲下來哭著用手捶打我:“你是個傻子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個男人,怎么可以那樣做?”
“別管我,去看看夏成安吧。”張雯雯離開的那一刻,我世界早就變成黑白色,對我來說什么變得無所謂,唯一希望的是夏成安能夠安全。我不會欠任何人什么,同樣也不允許別人欠我什么。
阿嬌走過來,語氣沒有再像以前那么生硬:“我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應(yīng)該會很快就來,對不起。”
我深吸一口氣,臉上的水吸進鼻子里面,讓我咳嗽了兩聲:“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錯,都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這時候呂靜輕輕從旁邊抱住我,在我耳旁輕輕說:“程楠,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再也不會罵你懦弱了。”
我沒有反抗她的擁抱,我真的需要一絲依靠,哪怕這個依靠是來自一個女人。我將頭埋在膝蓋上,這些年我哭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哭得這么厲害。呂靜在一旁輕輕拍在我的后背,想以此來給我最大的安慰。
十幾分鐘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救護車的鳴笛聲開始在校園響起,我從地上站起來,抹掉臉上的淚水和雨水。
“陳楠.......”呂靜輕輕喊道。
我知道她要說什么,我不想聽,因為什么也聽不進,把頭揚起看向遠方打斷她:“這是我最后一次哭,以后再也不會了。”
“嗯,我相信你。”
......
我、呂靜以及夏成安坐上救護車。夏成安進了搶救室,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夏成安的父母,都是穿著很樸素的人,焦急地走在搶救室外的走廊上來回踱步,一個又一個的電話籌集醫(yī)療費。
此時我和呂靜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我轉(zhuǎn)頭看她:“上次我住院的醫(yī)療費是誰給的?”
我原以為夏成安家里很有錢,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這樣,呂靜低下頭:“我問我爸要的。”
我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究竟是我以前對她誤會太深還是她改變得太多。兩個人就這么沉默著,焦急等待急救室里面?zhèn)鱽硐?。沒一會兒我小姨也來到醫(yī)院,看見我的第一眼她皺了皺眉,而后哈哈大笑:“你怎么又搞得一身傷,這次都成豬頭了。”
我竟然找不到話去反駁她,難不成我還能和她罵起來不成,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呂靜一聽有人嘲笑我,站了起來:“你這人怎么說話的,沒看見人家已經(jīng)傷成這樣,有沒有點公德心。”
“哦?”小姨的臉沉了下來,“這點傷就把他打擊成這樣了,以后還怎么在社會上行走,你覺得我說話重了嗎?我可不這樣認為。”
“你以為你是誰啊,能不能在社會上行走用得著你評判嗎?”呂靜永遠是那副脾氣,我趕緊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別和小姨沖撞。誰知她更來勁了,一把甩開我:“你讓開,誰想說你就說你?反正這天底下只有我呂靜一個人能這樣教訓你,別人誰都沒有資格。”
我捂住腦袋,嘴角抽搐兩下,這尼瑪讓我怎么跟我小姨解釋。聽了呂靜這話,小姨噗呲一下笑出來:“我是他小姨,難道也沒有資格嗎?”
“你放屁,她哪兒來的小姨?”呂靜完全不信,我趕緊起來把她往后面拉叫了我小姨一聲,用這種方式告訴她這真是我小姨。
呂靜目瞪口呆,問我真是我小姨?我點點頭,她突然低下頭,臉紅得跟個蘋果似的。小姨拿曖味般調(diào)戲的眼神看著我,我簡直是日了狗了,呂靜要是正常一點還好,這個樣子不是擺明了讓人誤會嗎,搞得跟第一次見家長似的。
還沒說兩句話,呂靜的父母也跟著過來,我恭敬地叫了一聲叔叔阿姨,呂阿姨對我點點頭,走到呂靜的身邊心疼地拉著呂靜的胳膊看,問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陣內(nèi)疚,呂靜手上的刀口我也看見了,有四五厘米長,肯定會留下一道疤痕。
呂靜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這時候我走過去說了一聲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呂靜就不會受傷,說來說去我才是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聽到我這么說,呂靜立馬看著她媽媽:“媽,這件事跟程楠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惹了人。”
呂阿姨用手指指著呂靜的額頭:“你一天就調(diào)皮吧,這下好了,要是留下疤了看你以后怎么辦。呂立群,你還不來看看那你女兒,站那兒站著干嘛?”
原來她爸爸叫呂立群,呂阿姨這么一說,我才轉(zhuǎn)過身看見小姨和呂立群在那兒對視著,難不成兩人認識?我心底疑問了一下,直覺告訴我,兩人肯定認識。
呂立群往呂靜這邊走過來,看了看說沒事,一點小傷而已,那口氣和小姨如出一轍。夏成安安全從搶救室出來后,我和呂阿姨他們告了別。
小姨領(lǐng)著我回去,繳費的時候,我想了想,讓小姨連夏成安的一起交了。小姨沒有多說話,拿出卡來連著夏成安的醫(yī)藥費一起刷了
回到家,我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很是惆悵,電視里面歡聲笑語,卻傳不到我的耳朵里。小姨從廚房里面走出來,一只手撐在沙發(fā)上,臉離我很近,調(diào)笑道:“小子,你這是惆悵什么呢,就因為被打了一頓?”
我搖搖頭,一股香味向我撲來不太好受,只好說道:“小姨,你能不能別靠這么近?”
小姨頓時笑起來,摸摸我光禿禿的頭:“小兔崽子整天腦子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你小姨,難不成還能對你欲行不軌?”
我漲紅了臉,居然被調(diào)戲了,不過我腦子里沒有什么齷蹉的想法,只是覺得不太舒服而已。片刻之后我向她問道:“小姨,你說你報復(fù)一個人的時候會選擇怎么做?”
“你問我怎么做?”她反問我。
“嗯。”我點點頭。
小姨往沙發(fā)上一坐,彈了兩下,居然拿出一包精致香煙點著,吸了一口吐得滿屋子都是煙說道:“每個人都不一樣,做法也就不一樣,就算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也不一樣,就像現(xiàn)在的我遇見十年前那種事,我會......”
“你會怎么樣?”我下意識問道。
“嘿嘿!”小姨邪邪的一笑,在我耳邊說:“我會切掉他的小雞雞。”
我下身突然冒起一股寒氣,不由得夾緊雙腿,尷尬地笑了笑:“小姨,我在跟你說正經(jīng)的,能不能不要開玩笑了?”
她擺擺手表示無趣,然后又認真的說:“我可不能幫你干壞事,不過有一點我倒是要跟你說說,一個人是不可能干成大事的。還有,有時候要懂得偃旗息鼓,俗話說剛過易折,你自己慢慢體會吧。”
說著,她站起來打了一個哈欠。走進了廚房,說趕緊吃飯吧,這么晚了我都困了。我嗯了一聲,走過去幫忙將飯菜端到客廳。
......
兩個星期后,夏成安終于出院,看到我的第一眼我對我說了聲謝謝,我知道他是謝什么,擺擺手道:“別這么說,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受傷,那是應(yīng)該的。”
“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話就說一聲,那些錢我還不上來,但是我會以其他方式補償你。”夏成安說道。
我擺擺頭說真的不用,經(jīng)歷一系列事情之后,我對夏成安沒有當初那么反感,而他好愛對我的印象并沒有什么好轉(zhuǎn),沒有和我多說話。
中午,我走進男生宿舍,這個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漸漸開始陌生,來到二樓的時候,我往走廊盡頭看了一眼,然后走上樓。胡家健的寢室在312,我順著門牌走下去,心里出奇地平靜,總覺得冥冥之中這才是我該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