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頭舉槍對準(zhǔn)那人連扣了兩下扳機(jī)，誰曾想，他手里的那把駁殼槍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卡殼了。高大頭伸手去抽五發(fā)擼的時候，我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掌：“別緊張，他不是山神。”
“不錯！到了現(xiàn)在還能保持冷靜，你很不錯。”對方笑了兩聲之后：“你聽說過青龍寨土匪的事情吧？”
我點(diǎn)頭道：“聽過一些。”
“那就好……”鬼魂長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當(dāng)年追青龍寨入山的捕快，朱維錚。”
“你是巡山犬？”我眉頭一挑：“你們當(dāng)年不是走出去了嗎？”
“沒有！”朱維錚搖頭道：“不光是我們，就連當(dāng)年追進(jìn)最深山的兩千多官兵，也一個都沒走出去。”
“嘶——”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光緒年的清朝雖然已經(jīng)病入膏肓，但是皇朝氣運(yùn)還在，兩千人馬就算再怎么不濟(jì)，也不至于輕易被鬼魂給陷落在山里。
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只怕沒有那么簡單。
朱維錚繼續(xù)說道：
你應(yīng)該聽說過我們當(dāng)時讓總兵修廟的事情吧？
當(dāng)時，我們捕頭徐烈從看見那些土匪被挖去雙眼開始，就知道這片山林的事情沒法善了。他當(dāng)時告訴總兵修建廟宇，只不過是為了給他們一些安慰。人有了盼頭，才不至于炸營，否則的話，不用什么妖魔鬼怪，光是兩千多失去理智的官兵，就足夠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開始，修廟的事情還很順利，沒過多久，軍營里就開始接二連三地死人，最多的一次，一天就死了一百多人。
尸體就堆在營地里，清都清不出去，不管我們把尸體抬出去多遠(yuǎn)，第二天他們都會出現(xiàn)在軍營里，住的還是他們原來的帳篷，睡的也還是原來的位置。那時候，很多人醒過來時，身邊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一具滿身是土的尸體，有些尸體上甚至還沾著吃人肉吃飽了的蟲子。
不管誰身邊出現(xiàn)了死人，第二天死去的人肯定就是他。很多人整晚整晚地抱著刀不睡，但是只要他們一閉上眼睛，那些死人就會忽然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
我們兄弟四個一遍又一遍地試驗(yàn)怎么用法術(shù)解開眼前的死局，結(jié)果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
我們越是想解開山神的秘密，就越找不到出路。沒有多久，我們的糧草就耗盡了，士兵當(dāng)中也已經(jīng)隱隱出現(xiàn)了殺食同伴的苗頭。
總兵不得不出面彈壓時，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喊了一聲：“要吃也得先吃那些土匪！”
總兵可能也覺得這是一條出路，竟然默許了他們的想法。那些土匪被挖眼的山谷離我們并不遠(yuǎn)，可是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那些土匪卻已經(jīng)全部消失了，甚至連一點(diǎn)兒痕跡都沒留下。
我們四個人在山谷里找了大半天，透過種種蛛絲馬跡，最后終于認(rèn)定了一件事兒——那些土匪已經(jīng)走出去了。
我們裝作若無其事地把這個事實(shí)給隱瞞了下來。沒想到，第二天營地里就傳出了謠言——睜著眼睛的人走不出去，沒了眼睛的人能走，是不是只有瞎子才能走出谷？
山神只留眼睛，不留性命，誰要是把眼睛挖了，肯定能走出去。
謠言一傳出來，整個營地就充滿了詭異的氣氛，好像每個人都在盤算著試試這個辦法可不可行。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僅僅一天之后，總兵就找了個理由，挖了五六個士兵的眼睛，趕著他們走出了營地。
我看見那些滿臉是血、邊走邊喊的士兵時，就知道這營人完了！他們已經(jīng)被逼瘋了，只要走出去的士兵沒回來，不管他們究竟能不能成功逃命，都會有人不斷地挖眼、殺人；最后活下來的人也會自剜雙目，因?yàn)樗麄円呀?jīng)瘋了。
果然不出我們所料，押著那些瞎子走出去的人，不到晚上就出現(xiàn)在了營地里，但是回來的，卻全都是死人。他們被人拖到營地門口，整整齊齊地擺成了一排，個個都是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那天晚上，營地里出奇的平靜，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議論，就連山風(fēng)吹動篝火的聲音都能傳出去好遠(yuǎn)。
我們知道，士兵們不久之后就會嘩變，立刻找捕頭徐烈商量怎么才能脫困。當(dāng)然，脫困的只有我們四個。
可是，徐烈卻說我們不能走，我們一走就沒人能控制住山神，那時必然會是一場大劫。
就在我們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營地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慘叫聲就一聲跟著一聲地傳了過來。我沖出去一看，所有的士兵都在挖眼珠。心狠的，已經(jīng)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挖下來了；手軟的，就找別人互相挖眼睛……
沒過多久，所有人都帶著一雙血肉模糊的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地摸索著往外走。那情景實(shí)在太可怕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徐烈卻在原地坐了下來，他說：“我們不用出去，只要堅持活下來就行。”
我弄不清徐烈究竟想要干什么，就聯(lián)合其他兩個人一再逼問徐烈。最后他才告訴我們，根據(jù)他的推斷，青龍寨的土匪肯定是在無意間打開了某種禁制，放出了一只極為恐怖的邪物。那只邪物不斷殺人，只不過是為了恢復(fù)力量。一旦被它恢復(fù)，就會離開山林，為禍一方。
徐烈故意讓總兵修建一座廟宇，為的就是讓邪物暫時安身。否則，這茫茫林海，我們要去哪兒找那只邪物？等到那些士兵死光，他就會進(jìn)廟跟邪物決一死戰(zhàn)。
我聽完，心里也說不上什么滋味……同為捕快，他想到的是斬妖除魔，而我想到的只有逃命，說不慚愧那是假的。可我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畢竟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我還是有家有業(yè)的人。
兩天之后，徐烈毅然走向了山神廟。他臨走之前，并沒有要求我們跟他同行，唯一求我們做的，就是等他三天，三天之后，無論他回不回來，我們都可以走。
我們僅僅等了兩天，就等回了徐烈的鬼魂。他說自己用秘法“碧血丹心”封住了邪物，但是邪物卻不許有人觸碰，尤其不能被陰人觸碰。一旦有人觸及，禁制必毀，災(zāi)禍必至。
你知道徐烈最后跟我們說了什么嗎？
他說，自己這些天之所以不動聲色地留在營地，其實(shí)是因?yàn)橐恢痹趯ξ覀兿轮?，只要我們離開方圓百里，必死無疑。他要讓我們守在這里，不讓任何一個人接近山神廟。
哈哈，徐烈舍身成仁，卻把我們也拉了進(jìn)來！我是應(yīng)該佩服他呢，還是應(yīng)該咒罵他？
我們整整在這兒守了上百年，就算是死也沒能離開。
對方的話戛然而止，我卻戒備到了極點(diǎn)。
高大頭舉著槍吼道：“你說你們都死光了，那是誰傳了青龍好被山鬼屠滅的消息？是誰在百年之后放出了藏寶圖？又是誰把我們騙進(jìn)了這座山林？既然邪物被封鎖，山林外圍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兒？我侄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兒？”
朱維錚答非所問地冷笑道：“小子，那個家伙問的那些話，也是你想問的吧？你自己怎么不開口？是不是怕我答不上來，惱羞成怒，暴起發(fā)難??？”
我迅速往高大頭的方向挪了兩步：“是又怎么樣？”
朱維錚的話里雖然有很多漏洞，但是我卻明白了一件事兒：當(dāng)年活下來的巡山犬最后的使命是看守山神廟，在山神廟外圍被殺的人，全都是死在了他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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