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喉嚨眼,緊張萬分地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沈樂樂抬頭看著天花板不說話,最后嘆了一口氣,消失了。
我心里焦急,正要叫她,房門被推開了,方蓉走了進來,她的神色憔悴了許多。
“能走不?我先帶你去看看金鱗。”方蓉走過來攙扶著我,我連忙下床,四肢雖然無力,但還是頑強地支撐著。
這里是香港仁愛醫(yī)院,方蓉把我?guī)нM一個守衛(wèi)森嚴的獨立病房,沈樂池正躺在病床上,吸著氧,輸著液。
陽光透過窗簾在地上灑落淡淡的金黃,病房里很明亮,這一次,我絕對沒認錯,他的眼眉,他的下巴,他的嘴唇……這才是我思念里的沈樂池。
“我以前偷了苗族傳承千年的蠱皇給他服下,他才得以聚魂,半人半鬼的游離于陰陽兩界,本來這是我們的秘密,一直只有樂樂和我們母子二人知道,但我小看了沈樂文,他千方百計找到了我的故鄉(xiāng)查到了這件事情,還針對金鱗體內的蠱皇做了毒藥。”
方蓉面有難色,半響才虛弱地說:“人雖然找回來了,但他體內的毒還沒解,目前我只能先壓制了毒性發(fā)作,但也拖不了多久。”
我的內心恐慌,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吧?”
方蓉卻定定看著我,一會才說:“辦法我是有,但能救他的可能只有你。”
“你說。”我心里一喜,只要能救他,要我怎么樣都行。
“只要他體內的蠱皇能再次煥發(fā)活力,配合我的蠱術和藥物就能讓他恢復。”方蓉頓了一頓才說:“我們需要你的心頭肉。”
我大腦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方蓉,要我的心頭肉?這是什么意思?
“只有他心里最愛的人的心頭肉才能讓蠱皇再次煥發(fā)活力,苗族的蠱絕大部分都是由女性培養(yǎng)的,苗女感性,對愛情充滿了美好的幻想,所以苗蠱一半以上都和愛情相關,蠱皇也是這樣,只要感受到心愛之人的回饋,蠱皇一定能重新振作起來。”方蓉看我的目光變得熾熱起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那我要怎么做?”
“你不害怕?”方蓉忽又變得有點意外起來。
“我會死嗎?”
“不會,只要取一點點心頭肉就可以,由我的蠱蟲完成這項任務,連做手術都不用,只要事后好生滋補,你很快就會恢復。”
“那還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怕疼嗎?”我看著床上面容憔悴的男子,心臟揪緊,應該沒有什么比再也見不到他更讓我感到疼痛了吧。
方蓉定定地看了我?guī)酌?,不悲不喜地說:“謝謝你,我馬上安排。”
不一會,有醫(yī)生推了一張空病床進來,方蓉讓我躺在床上平復心情。
幾分鐘后,她解開了我的病服紐扣,并將其敞開,然后,我覺得心口涼涼的,下一刻,嘶,心臟明顯被什么蟲子咬了一下,痛得我全身繃緊,好一會才喘過一口氣來,這時已經(jīng)滿身大汗,心臟依然疼痛不已。
每一次呼吸都會帶來一陣陣撕裂的痛。
“我知道很痛的,先讓醫(yī)生帶你去治療吧?”方蓉的聲音傳來。
我轉過頭看著旁邊的沈樂池,艱難無比地說:“我要先確認他脫離險境。”
方蓉默然點了點頭,坐到沈樂池的病床上,半握著的右拳伸到他的鼻孔旁邊,然后緩緩打開拳頭,我看見一個血紅色的米粒小蟲爬進了他的鼻孔里。
那就是蠱,吃了我的心頭肉的蠱蟲。
我定定地看著沈樂池的側臉。
十幾秒后,沈樂池的臉上忽然泛起紅光,方蓉頓時臉色大喜。
成功了?這一刻,我忘記了一切的疼痛,全部的心神都做好了迎接歡喜的準備。
然而,紅光只持續(xù)了三秒鐘就突兀消失了,方蓉臉色劇變,拿著沈樂池的手腕把脈,臉色越發(fā)的陰沉下去。
我的心也隨之一步步沉入谷底,更加澎湃的痛楚洶涌而來,一口心血逆行而上,噗,鮮血染紅了我的病服,我的眼簾重若泰山,但我不能就此閉上眼睛,我想看著他,我要看著他。
沈樂池,你到底怎么了?
你醒過來啊,人也好鬼也好你給我出來啊,只要你能來,我什么都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可就在這時,方蓉的話讓我如墜九幽。
“方法沒有錯,錯的是心頭肉,其實我早就知道的,我了解我的兒子,他心里根本就還沒有放下那個人,我卻依然幻想著你已經(jīng)取代了那個人的位置,呵呵,是我太天真了。”
方蓉的話充滿了無奈和苦澀,神情悲苦。
我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連自己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只有一句話,他不愛你,他不愛你,他不愛你……
沈樂池他不愛我。
恍惚間聽見了砰的一聲,是房門被人推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似乎是衛(wèi)青衣。
“蓉,找到了,我把蘇瑤帶回來了,金鱗小子有救了。”
然后,一個窈窕倩影從衛(wèi)青衣身后出現(xiàn)。
我心臟劇震,蘇瑤,蘇瑤么?這么說,沈樂池心里愛的人是這個蘇瑤么?
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我依然只是他們的工具而已,工具就是工具,怎么會有人跟工具談感情的呢?
我好傻,好蠢……
冷風拂面,我緩緩睜開眼睛。
天花板上亮著燈,嘴上蓋著一個罩子,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吸取到身體所需的氧氣,我的床邊吊著液瓶。
我散漫的注意力慢慢集中起來,哦,我想起來,昏迷前的事情都想起來了,但寧愿什么都不記得。
心臟的抽痛在提醒著我那一切都是真實的,夢魘一樣纏著我的大腦。
我對自己說忘記吧忘記吧,他是你的仇人,愛上自己的仇人是無比愚蠢的,現(xiàn)在總算認清現(xiàn)實了吧,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更加恨他,更加恨那些怪物,你要把他們通通消滅,給莉麗報仇,給自己報仇!
可是,不知是哪里的深處,依然在悸動著,盼望著,幻想著……
沈樂樂的小臉忽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她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但她的眼神里卻滿是同情。
她在我床邊坐了下來,過了很久才說:“你別生氣了,會氣壞自己的。”
“其實我知道阿姨治療我哥我的辦法,你剛醒過來時我想勸你不要答應的,但最終開不了口,我也想知道我哥有沒有忘記那個人,我希望他能忘記,我希望他現(xiàn)在愛的人是你,我無比期待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我當時選擇了沉默。”
我沒有生氣,我是恨,我恨你們全家,總有一天,我要你們跪地求饒,我要把你們帶給我的恥辱一百倍地回報到你們身上。
“我哥說他從十二歲開始談戀愛其實是不太正確的,他那時候只是暗戀而已,他很內向的,一個朋友都沒有,也是因為這樣,對蘇瑤的那份感情發(fā)酵得迅猛。”
“他足足暗戀了蘇瑤兩年,早已不可自拔,十四歲時,蘇瑤走向了他,跟他說了句早上好,他就激動得暈了過去。”
我不想聽,極度不想聽,死丫頭你給我滾!
咳咳,我全身一陣抽搐。
沈樂樂卻依然自顧自地說著。
“蘇瑤是他第一個同齡朋友,也是他的初戀,十六歲,他愛得天昏地暗,蘇瑤已經(jīng)從他那要了幾百萬花銷,為此,我哥跪著被我爸打了三次,我爸一拐杖一拐杖地抽他,打斷過他的肋骨,打得他腦震蕩。可蘇瑤不知道這些,她要求更多的花銷,我哥拿不出來了,她就灌醉我哥拍了艷照去要挾我姨,要錢,一次又一次,我哥原本是不知道的,直到那天。”
“我爸揪著他的頭發(fā)帶他到了酒店,讓他親眼目睹了十六歲的蘇瑤和她的舞蹈教練滾床單,呵呵,那畫面,絕對是他無法抹去的心理陰影。”
“所以啊,從他之后他就自暴自棄了,不斷去撩妹,不斷地滾床單,甚至有好幾次在床上發(fā)狂把女人打得一身傷,但總的來說,他用心學習了,至少表面上變開朗了,在家里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我爸也就由得他了。”
“沒想到啊,這多年過去了,他心里竟然還想著那個賤人,可能這就是你們大人常說的,那個讓你流淚的人才是你最愛的人。”
沈樂樂頓了頓,忽又狠狠地說:“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