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感覺渾身無力,頭很重。
而且,正被人摟著,一雙白皙的手環(huán)著我的腰,背后傳來陣陣涼意和帶著淡淡人參味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熟悉溫度,又是那死怪物,咦?居然沒有乘機(jī)非禮我?
我艱難掙扎了一下,耳邊傳來他的聲音:“你發(fā)高燒了,別亂動,我在幫你退燒。”
發(fā)高燒?我有點(diǎn)恍然了,疲勞加曝曬是很容易發(fā)高燒的,我這頭昏腦沉渾身無力的情況確實(shí)也像是發(fā)高燒。
可他是要害死我的人,幫我退燒之后好讓我懷孕?
“死怪物,放開我……”我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了,想站起來。
但健康時尚且掙脫不了身后那怪物,這時更不用說,他只輕輕抱著我,我就無力反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答應(yīng)你,就算你好了,三天內(nèi)我也不侵犯你,所以,你先好起來吧,好起來才能反抗我。”
他的語氣讓我覺得很意外,有些溫柔?是我的錯覺嗎?
“你,我信不過你。”我喘息著說,積蓄的力量只夠說這么一句話。
“沒關(guān)系,反正你也沒有選擇的余地。”他把頭輕輕靠在我肩上,臉頰貼著我的耳根。
我莫名心里一突,身體變得僵硬。
“其實(shí)我昨晚一直都在你房外,靜靜聽著你對吳莉麗撒謊,你哭得那么悲傷,你們的感情很深,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像是說夢話一樣低語著,時不時用臉頰磨一下我的耳根,讓我渾身不舒服。
死怪物,居然跟來羅浮山,這不科學(xué)也不封建,他一個怪物怎么能進(jìn)入滿山神佛的洞天福地?
神啊,快來收了他!
心里這么一喊還真就覺得有這個可能,待會哪個天尊出來散步發(fā)現(xiàn)了他,然后一劍滅了他,我就解放了。
想到這就有點(diǎn)精神了,抬頭看了看四周,不知夜有多深,明月已經(jīng)快到中空了,我的前面是一個水潭,碧波粼粼,流溪潺潺。
這本是很美的景致,適合與心愛的人甜甜蜜蜜地互訴衷腸,可我正面臨著來自一個怪物的生命威脅。
他忽然不說話了,安靜得有點(diǎn)詭異。
“你知道鬼胎是天地不容的嗎?”我虛弱地問,心里其實(shí)還對他有一點(diǎn)點(diǎn)幻想吧,還愿意相信他是不知道的,那我就告訴他,可能他知道之后就會放過我呢?畢竟那是再怎么努力也無法實(shí)現(xiàn)的事情嘛。
然而,他過了一會才說:“我知道。”
幻想破滅,我心里冒出一團(tuán)火來,我低吼:“那你憑什么要我給你生孩子,懷上了就是死路一條,孩子也一樣,明明不可能得到孩子,你為什么還要來害我?”
說著我的眼淚就下來了,那是多么愚蠢的事情,簡直可以說是天底下最損人不利已的行為,憑什么要我為這種行為枉死?
我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這比直接殺死我更令我委屈一百倍。
沈樂池沉默無語,環(huán)抱著我的雙臂緊了,還有點(diǎn)顫抖。
我更加確定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還要那么做……我對他徹底死心了。
心寒了,力氣沒了,倦意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襲來,我卻不敢睡。
我的敵人正抱著我,隨時都可以為所欲為。
天尊,你為什么還不來散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說:“你燒得越來越厲害了,這樣不行,我去找點(diǎn)吃的給你。”
他松開雙手起來,讓我靠著樟樹,蹲在我面前看了看,又說:“留你在這里也危險,我背你走。”
說完就將我背了起來,沿著溪流向下游走。
我混混沌沌的,心里很抗拒他,模糊不清地抱怨著:“怪物,死怪物,放開我,放開我……”
叫嚷了一會見他無動于衷,我也沉默了,積蓄了好一會的力氣才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雖然他不是人,但給我的觸感跟人沒有差別。
李大師說我陰氣盛能接觸到鬼魂,以前不會這么嚴(yán)重,應(yīng)該是報名真人秀的那天晚上被沈樂池的按摩徹底激發(fā)了身體的這種潛質(zhì)。
我使盡了身體里的力氣咬他,他的腳步頓了一頓,也不理會我,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力氣再次用盡,我馬上就后悔了,因?yàn)榫胍飧鼜?qiáng)烈了,眼皮有千斤重。
潺潺的流水聲和夜鶯的叫聲混合著,夜是這么美這么寧靜,慢慢就使我忘記了危機(jī),我最終還是昏睡了。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身上蓋著深綠色的干凈棉被,有點(diǎn)熱。
我在一個老舊的木房子里,窗外陽光猛烈,但也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一股濃烈的中藥苦味嗆得咳嗽了兩聲。
這是哪里?我立馬坐了起來,滿心戒備,卻也意外于自己恢復(fù)了不少力氣。
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老和尚,他穿著明顯褪色的僧衣,滿臉皺紋和老人斑,腳步還算健朗。
“姑娘你醒啦,可有哪里不舒服?”老和尚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語氣很關(guān)切,目光也很慈祥。
我心神稍松,低聲說:“我,我還好,請問這里是哪里?”
老和尚猛地一拍自己后腦勺,嚇我一大跳,我很是擔(dān)心他這風(fēng)燭殘年的身體禁不禁得起那么一拍。
“很久沒接待客人都忘記禮數(shù)了,對不起哈,老和尚我法號真空,這里是羅浮山的邊緣地界,昨天半夜有個帥小伙背你來的,他把你交給我就離開了,哎喲,幸虧他來得及時吶,你昨晚那情況真是危急,再晚就要出人命了,或者燒成腦殘也有可能。那小伙也真是胡來,弄了塊冰給你抱著說是降溫用的,可差點(diǎn)害死你咯,你那是熱毒入侵,高燒是表象,越是降溫你自身對熱感病毒的抵抗力就越低,真是好險吶。我急忙給你熬了藥……”
嗶哩吧啦一大堆,我被他說懵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忽地,一個清朗許多的聲音大叫:“師傅夠了,人家只是問你這里是哪?其它的再慢慢說啦。”
我抬頭,見一個年輕和尚走進(jìn)來,大概十七八歲吧,擎高健朗,眉清目秀的不比那些小鮮肉明星差,只是皮膚顯得有點(diǎn)營養(yǎng)不良的蒼白。
他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黑湯,先是狠瞪老和尚一眼,然后看我,臉?biāo)⒌囊幌戮图t了,還馬上避開我的目光,眼神很慌亂的樣子。
“哦,這是我徒弟,法號太空,今年十七歲,沒見過什么女孩子……??!”老和尚被徒弟捶了一下腦殼,暴跳而起大吼:“孽畜,你想欺師滅祖嗎?”
“你才知道?。?rdquo;年輕和尚咆哮一聲,把黑湯砸在桌子上就氣嗡嗡地出去了。
我還在懵,真空老和尚,太空小和尚?這法號有點(diǎn)搞笑吧,難道我在做夢?
我暗暗捏了一下腿,很痛,不像是做夢呢。
他剛剛說一個小伙背我來的,那應(yīng)該就是沈樂池吧,等等,他看得見沈樂池?
“你……大……大師,你看見背我來的那個人了嗎?”叫他大師也有點(diǎn)別扭呀。
真空和尚莫名朝我眨了眨眼睛說:“他是人嗎?”
我暮然一驚,呆呆著看著這似乎不靠譜的老和尚,高人啊,果然真人不露相吶。
羅浮山上的佛寺相對道觀要少得多,規(guī)模也小,但也還是有二三十佛寺的,我也和一些和尚聊過,但感覺上也是假和尚或者僅僅是念經(jīng)的和尚,可老和尚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立馬令我刮目相看。
他極有可能是可以給我答案的人。
我想了想才說:“依大師看呢?”
老和尚眼神玩味地看了看我,笑嘻嘻地說:“我看他不是人,看你的反應(yīng),似乎也早就知道了,但我還是想說,姑娘,人鬼殊途,回頭是岸啊。”
呃,我一直都在回頭,只是被那混蛋拽住靠不了岸而已,尷尬地說:“大師誤會了,他是要害我的,其實(shí)你昨晚應(yīng)該收了他。”
老和尚眼神驚奇,意外地說:“他想害你的話還背著你冒險來我這?我也是看在他一心救人的份上才放他離開的。”
唉,這里面的事情一言難盡,但我已經(jīng)確信這老和尚是有真材實(shí)料的了,連忙說:“我想請教大師,一個人死了之后,如果四十九天了還沒前往地府的話會怎么樣?”
真空老和尚面容一肅,合什說:“阿彌陀佛,那樣就會失去轉(zhuǎn)世機(jī)會,而且,鬼魂逗留人間很容易腐朽沉淪,于公于私都不會是好事。”老和尚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你說的可是昨夜的小伙?”
我怔怔地?fù)u了搖頭,意外地沒有很激動,只是很悲傷,心臟揪痛。
其實(shí)我的直覺早已告訴自己沈樂樂沒有騙我,她是對的,只是我不甘心,我舍不得莉麗,所以才匆匆跑來羅浮山。
這樣的話,我就不得不讓莉麗完完全全地離開我了,以后,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淚眼模糊,抬頭看著老和尚,抽泣著說:“就沒有什么方法留下她嗎?造金身不行嗎?那……那蓋廟呢?”
沈樂樂不是在嗎?她死了三年都能在,還好好的,為什么莉麗不行?
老和尚嚴(yán)肅說:“人死后的第七天夜里會有鬼差來接,有些厲魂會擊退鬼差或逃亡,四十九天不前往地府報到就是地府逃犯,失去轉(zhuǎn)世機(jī)會,一直不歸案,就會一直折福,鬼魂就越容易腐朽,如果不是受萬民景仰的賢者,廟宇香火再多也是徒勞無功的,即便真受萬民景仰,但作為地府逃犯,那些香火依然杯水車薪。”
我手腳冰涼,老和尚將那碗散發(fā)著濃烈苦味的黑湯遞給我,嘆息著說:“先把藥喝了。”
藥苦,不及我的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