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能厚此薄彼

想著那馬夫待自己也忠誠。前世自己與楊漣亭成親后,崔崇將一輛馬車也隨同嫁妝一塊入了楊家。這趕車的車夫季阿牛自然也在聘嫁之列了。

后來,爹爹去世了,陳氏越發(fā)地猖狂起來,誰也奈何不得她。她認了韓慕雪為干女兒,知道韓慕雪的心思,更是一門心思地幫她使計。最后挖空心思地誣陷她和馬廄的馬夫季阿牛有私。到了最后,她固然是進了監(jiān)獄,上了斷頭臺。但這季阿牛為她打抱不平,跑去衙門給她擊鼓伸冤。楊漣亭賄賂了州官,季阿牛也被亂棍打死。

不想這重活一世,果然又在府里見著了他。想起他待自己的情義,紫蘇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理。且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季阿牛分明就是替人受過。

話說老管家見陳氏替胡嬤嬤求情,也就勸道:“夫人,這到底是老爺定下的規(guī)矩。我不過一個小小的管家,還請夫人不要為難與我!”

按管家的意思,是先處罰了胡嬤嬤,再對季阿牛行家法。

見管家是軟硬不吃,陳氏便發(fā)怒道:“到底是你當(dāng)家,還是我?這會子老爺也不在,你意思意思不就完了?”

紫蘇聽了,也就悠悠上了前。說道:“我爹爹走了,我還在呢!馬廄失火,胡嬤嬤難逃其咎。如何就懲罰不得?”

“紫蘇,我就知道你會來攪渾水!這事和你有干系么?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管這么多閑事干什么?”

“姨娘,我是這府里的嫡出小姐,這府里的那一樁事我不該管?”紫蘇寸步不讓。“管家,趕緊拿板子來!”陳氏一聽,心里更是慌張。胡嬤嬤見了,腿腳兒也就在發(fā)抖。二人四目相對,眼兒里都是驚恐。若真要領(lǐng)罰,就需褪了外面的襦裙。雖然里頭還有褲子,但要是讓人瞧出了什么不妥,那可不就完了?所以這頓罰,是絕對不能領(lǐng)。

陳氏是真急了,因也就顧不得體面,又對管家好言好語地道:“要不就這樣,再罰胡嬤嬤一年的月錢以代替處罰,可使得?到底她上了年紀(jì)了,現(xiàn)在當(dāng)著這么多下人的面,趴在地上就打板子,這張老臉還要不要?我只擔(dān)心她系上裙子后,只怕就要去上吊的!”

陳氏一說,果然那胡嬤嬤也就裝腔作勢地急得一邊頓腳撞墻,一邊就扭著臉子要哭。

管家聽了,想了一想,心里就有些猶豫。

“管家,真正為了這樣的事,弄出人命來,那就又不好了!這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外頭的人會說,老爺待下人苛刻,以至于弄得出了人命?如真這樣了,你就滿意了?想你跟隨老爺多年,也不想因此敗壞了老爺?shù)穆曌u不是?況扣罰一年多的月錢,在府里已經(jīng)算是重的了!”

要是陳氏說別個,老管家也不怎樣放在心上。但如果涉及老爺?shù)拿u,那可就是大事!

這個當(dāng)口,紫蘇想了想,就道:“管家,你若改了主意答應(yīng)了,那我也不管。只是這一碗水還需端平。”

陳氏一見紫蘇又插嘴兒了,心里惱怒,擔(dān)心她會壞事兒,就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紫蘇聽了,并不理陳氏,反而徑直走到老管家的面前,中肯地說道:“老管家,如果真要用扣罰月錢來代替體罰的話,那不如季阿牛你也這樣罰!這樣,方才顯得公正!”

此言一出,這圍聚在一邊的下人小廝們,都暗自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起來,其中大半的人都認為大小姐的話,言之有理。

這跪在地上的季阿牛聽了,心里除了感激,還有些許的疑惑。想這府里的人,見了自己都喚一聲“阿牛”,時間長了,一晃十余年時間過去,早已無人知道他的真姓了。既無人問,他也就從不說。但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雖阿牛有此疑惑,但此刻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問。

這管家被下人們一起哄,心里也覺得大小姐的話有理。這要罰要么一起罰,這厚此薄彼的,讓下人們親見了,也不好。

況且,管家也看出了,這個阿牛也是代老焦頭受過。老焦頭待阿牛一向很好,很有點收阿牛當(dāng)他干兒子的意思,以后他要是死了,阿牛也可披麻戴孝地替他燒紙哭墳。只是他不敢說出,因生怕這阿??床簧?,更恐府里人笑話。

這陳氏聽了紫蘇的話,本就想反唇相譏的。但胡嬤嬤只在一旁給她使眼色,陳氏心里頓時就明白了。管她呢?只要胡嬤嬤能得安全就行。

因此,這陳氏就皮笑肉不笑地對紫蘇道:“真看不出,你倒是挺關(guān)心這小馬夫的!”

紫蘇就道:“我不過就事論事。你若不愿,那也行,只管叫胡嬤嬤領(lǐng)罰就是!”

陳氏一聽,就沉著臉,低聲道:“你在威脅我?”

“姨娘,這么說我使你懼怕了?”紫蘇淡定一笑,只是看著那火光陰影處的韓慕雪。這韓慕雪一直立在陳氏身邊,看著眾人說話,一聲不吭??粗薷棠锖托〗銉?nèi)斗,她的眼睛里分明閃爍著亢奮的光。

管家的心里,終于有了主意。“那么我就聽大小姐的,改扣月錢。下不為例。”這胡嬤嬤狗仗人勢,欺上瞞下的,在崔府的名聲兒很不好,崔府里的下人都希望能看胡嬤嬤的笑話兒。但對那阿牛,卻是報以同情。今見阿牛終于免除了一頓皮肉之苦,心里都感欣慰。但對那胡嬤嬤仍舊忿忿,因覺便宜了她。

“你們都散了,散了!”管家揮了揮手,示意看熱鬧的下人們都回去睡覺。不多時,這馬廄的火把也就各自熄滅了。

陳氏見胡嬤嬤安逸了,知道他今天受驚了,就叫慕雪過去攙扶她。胡嬤嬤長吁了一口氣,更是捏著慕雪的手兒,一步一步朝前走。慕雪的手被胡嬤嬤捏的都痛了,她皺了皺眉頭,一點兒不敢說。

那老焦頭顫顫巍巍地將阿牛從上攙扶了起來,忽然又咚咚咚地對紫蘇磕了幾個響頭。想了一想,這老焦頭又對管家也磕了一個頭。

“阿牛,今天多虧了大小姐啊。”老焦頭生平受到第一次驚嚇,這腦子也不糊涂了,這心里頭就也有些亮堂了。

季阿牛不敢怠慢,跟在老焦頭一旁,果然對著紫蘇就又磕了頭。

管家知道阿牛必然要對大小姐說上一些感激的話,也就道:“大小姐,那我先過去了。馬廄壞了,我得趕緊找人修繕。只怕今天晚上,是不能得休息了。”

紫蘇聽了,就道:“管家,還是到明天再忙活吧!到底身子骨要緊!”紫蘇知道打從爹爹離開老家來建康求學(xué),還是一個清貧的書生時,這管家就跟隨爹爹左右了。說他是爹爹的親人,也并不為過。很多家事上,崔崇不令陳氏處理,卻是叫來管家。

管家聽了,也就點了頭,但到底還是放不下,剛走了幾步,又往那馬廄里頭走了。紫蘇見了管家微駝的背影,心里也就一嘆。

說來,自己被爹爹重又待見,這老管家在里頭可是起了不少作用。譬如說紫蘇奉上了崔崇愛喝的果茶,管家在旁見了,必會在旁恭謹?shù)郎弦宦暎?ldquo;老爺,小姐為了能沏這樣的茶,可是鉆研了好些時候呢!”

又比如,紫蘇做了一樣崔崇愛吃的紅豆肉酥餅。管家見了,也就感慨而道:“老爺,我還記得,這肉酥餅是夫人在世時最愛做的一道點心,不想現(xiàn)在小姐也學(xué)會了!這時間可是過得真快?。?rdquo;

言語之間,處處提及父女情分。因此,于這一點上,紫蘇也很感激他。

紫蘇心里對這季阿牛也有話兒要說。見他還是跪在地上,紫蘇便道:“你起來吧!”

阿牛聽了,也就恭恭敬敬地站起來了。就著還未撤下的火把和燈籠,紫蘇也就又打量了季阿牛一下。嗯,這樣貌和前世相比,果然分毫不差!

想起前世阿牛悲慘的命運,今世紫蘇自然不愿他重蹈以往覆轍。這最好的結(jié)局,莫過于阿牛搬出崔府,自立門戶,平安過日子。

“阿牛謝謝大小姐。”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雖然阿牛不識幾個字,但這做人的道理還是懂的。“大小姐,從此以后,您就是阿牛的恩人了。”

紫蘇聽了,也就暗自嘆了口氣。與前世,這季阿??蛇€算是她的恩人。自己遭了難,家中近支親戚因收了陳氏和楊漣亭的好處,對自己的遭遇只是裝聾作啞漠視不理。倒是這阿牛,和自己非親非故,且還是一個下人,卻是那樣忠心義氣膽,替自己奔走鳴冤。這份情義,紫蘇記了在心里,怎樣也不會忘記的。

但她想要保護好阿牛,這面上反而不能露出半點形容。“你先下去。什么恩不恩的,只管勤謹做事就行。”

紫蘇說完,便決定到了明兒個,叫楷兒悄悄過來給他送些銅錢緩急。這要真扣上一年的月錢,雖一日三餐吃的是府里的,但到底手上拮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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