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就道:“如何不做?既是我從前丟著的?”
楷兒就笑:“小姐,想從前你可是見了香囊就說頭昏的。”
紫蘇一聽,心里一怔,方憶起前世。與楊漣亭初婚,那廝也說讓她做幾個別致的香囊掛在在床頭馬上,一為增香,一為裝飾,但后來竟是韓慕雪做了。她做的香囊卻是香,拿在手心聞了,那香氣似乎要侵入到骨頭里的。
看來,今生和前世還是稍許不同。紫蘇就也笑:“韓慕雪挨了打,行動不便。到晚上你們還是給她送點東西去吧。”若先餓死了她,反倒是便宜了她。
篆兒就道:“小姐,不如將她干脆就遣走了。她這樣不知恩,只怕還要給小姐壞事呢!”
紫蘇就停了手,說道:“我懂你們的心??晌胰舴懦鋈チ耍M不讓她再去禍害別人么?不如,依舊還是我收了。”
楷兒過來收拾茶盞,聽了也笑:“聽這話,小姐難道是如來佛不成?”
紫蘇脖子有些酸,看著香囊快做好了,心里得意,也就打趣道:“行了,你們別和我貧嘴了。下去布置晚飯,我過會就來。”
“小姐做這個香囊,是自己掛么?”篆兒還是好奇。
“不,我拿著送人。”
“小姐要送誰?”篆兒就笑。
“篆兒,我看著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笨嘴笨舌的好。”
紫蘇瞧著這兩個丫頭走了,就將香囊好生放在一個錦袋里。
不想到了日暮,這天兒又落了雨。雨聲潺潺,聽著倒像是在泉邊。紫蘇推開軒窗一看,好細密的雨??粗顷幊恋奶鞖?,只像在深秋。
那暮雪果然也就接了楷兒送的粥吃了。她大口大口地吃完,楷兒就道:“小姐說了,這幾天不用你伺候,小姐說看到你就心煩。”
慕雪聽了,在床上一聲不吭。方才胡嬤嬤來過,帶了一瓶藥,褪下她的裙褲幫著抹了一點藥。胡嬤嬤身軀雖胖大,但手腳卻輕,她將手慢慢在慕雪臀部涂抹,差不多兩盞茶的工夫才算完。這弄得韓慕雪心里毛躁毛躁的,但又不好說什么。
胡嬤嬤走前又告訴慕雪,說好歹忍過這幾天,夫人現(xiàn)在還不放心她,因到底是新來的,不知底細。但若是讓夫人放心了,很快就會受重用的。胡嬤嬤也希望陳氏身邊添個得力的膀臂。
見慕雪不開口,楷兒就收了碗就道:“我說,你既如此,何不就走了呢?”
那慕雪聽了,就慢慢說道:“我是不會走的??v當花子逍遙,但哪里能比在這里有吃有喝的好!”
她知道楷兒篆兒是崔紫蘇忠心不二的丫頭,也知道她兩個厭惡自己。她費盡心力好不容易進了崔府,如何甘心就走?
“韓慕雪,你真不害臊!不過,有我和篆兒在,你別想背后去告小姐的黑狀!”楷兒說完,氣沖沖地走了。
晚上紫蘇早早地就躺下了??瑑哼^來鋪床添燈,篆兒過來整理書架,各自有條不紊。有她二人在身邊,紫蘇果覺得心安。
翌日清晨,聽著外面有喜鵲喳喳叫,紫蘇也就醒了。起床探開窗戶,一看雨已經(jīng)停了。經(jīng)過一夜雨打,那軒外忽然開了點點的杏花。白白的,嫩嫩的,洋溢著無限的生機。
“楷兒,你且留在屋子里,時不時地去那柴房看看。篆兒,你且跟著我上街。”紫蘇很快梳洗完畢,將錦袋藏在袖里,換了一件杏黃的衣裳,在頭上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就叫篆兒過來。
楷兒假裝生氣。“奴婢就知道,這樣的好事兒小姐只單叫篆兒。”
紫蘇就笑:“我看重你,才叫你留下。究竟你年紀比篆兒大,又穩(wěn)重。若是篆兒,我還不放心呢?”
那篆兒聽了,卻是嘻嘻地笑。“楷兒姐姐,你不是說手上凍瘡疼么,還是屋里呆著吧。有什么好的,我回來買給你就是。”
楷兒聽了,就笑:“那都是被夫人罰著洗衣服洗壞了手的。真正我也幫你洗了不少。你若有良心,果然該對我好。”說完卻又關(guān)切問紫蘇:“小姐,怎么不吃了早飯走呢?”
紫蘇就道:“什么夫人?你們以后見了她,只管叫姨娘。有什么,我頂著!”她將簾子掀了,又道:“我不吃飯。早上喝了一點參湯,已經(jīng)覺得飽了。那只貓,你別忘了喂食。”
楷兒點頭,只得看著紫蘇攜了篆兒出去。自己則在玉簟軒內(nèi)收拾收拾。又過了半日的工夫,耳邊只是聽不見貓叫,方想起該去廊子下找那只貓了。不想來回尋了半日,一無所獲。
話說紫蘇和篆兒也就到了那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篆兒不過十三,還是個半大孩子,紫蘇便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
“小姐啊,咱們到街上,到底是要干什么呀?”篆兒許久未出府,雖然雀躍,但走跟著小姐走了好多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不見小姐停下,心里自然好奇。
“嗯,很快你就知道了。”紫蘇聽了敷衍。她想去的地方,其實是觀止樓。不過經(jīng)過那里時,卻發(fā)現(xiàn)大門緊閉,門上扣著鎖。
紫蘇想著蕭辟僵事務(wù)忙碌,這會兒也該不在。難不成,還得去他的王府找他?紫蘇不是不想去,只是覺得冒昧,因此心里猶豫。她覺得和蕭辟僵不過見了兩面,并無什么特別的交情。況到底男女有別。這貿(mào)然登門拜訪,總是唐突。
紫蘇心里就有些茫然,覺得自己行事沖動了。她看著附近有家賣文房四寶的店鋪,將手兒一指,順口就對篆兒道:“我想買點宣紙。”
紫蘇拖著篆兒進了店鋪,果然發(fā)現(xiàn)里面賣的皆是上好的筆墨紙硯。正強作精神挑選,耳邊就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問掌柜那鎮(zhèn)紙的價格。
紫蘇一聽,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因就抬了頭看。原來這詢問的人竟是蕭辟僵的貼身書僮青硯!這當真是極好!紫蘇見了她,心里非常高興。
她自來熟地上前道:“青硯,好巧??!”通過辟僵之口,她知道這書僮的名字。
青硯聽了,也就轉(zhuǎn)頭看,見是紫蘇,方?jīng)]好氣地說道:“原來是你!”
“青硯小兄弟,今日見了你,我心里實在欣喜。我想問你一點事兒……”紫蘇說著,也不管青硯愿不愿意,拖著他的手,就往外走。
“干什么?”青硯聽她稱呼自己“小兄弟”,并不點破,只是煩躁地問:“你想問什么?”
紫蘇見那掌柜的擋了他的生意,就將聲音壓低了問:“你是跟著你家大人出門的么?”紫蘇只想知道,辟僵人在哪里。
“這個么……我是自己偷著出來的。我家大人日理萬機,哪里有這樣的閑工夫?”青硯轉(zhuǎn)著眼珠,隨口編了個謊。
“?。∵@樣呀!”紫蘇信以為真,神情頗為沮喪。
“你到底要干什么?”青硯倒是好奇起來了。
紫蘇聽了,便笑。“我想送一件小玩意給你家大人,謝他那一日幫了我。你若愿意,我轉(zhuǎn)交你如何?”紫蘇說著,就要從袖子里往外掏。
“哎呀,不用給我……我們大人說了,若有什么人要送東西,一概以賄賂論罪,你莫要害我呀!”青硯說完,也不要那鎮(zhèn)紙,一溜煙地往外跑了。
紫蘇見他身子靈巧,輕輕飄飄地轉(zhuǎn)過街角就不見了。自己帶著篆兒追,怎么也追不上。篆兒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紫蘇道:“小姐呀,還是不要追了吧!不過,看他不過一個大戶人家的書僮打扮,到底是個什么來頭啊?”
紫蘇就道:“篆兒,別看他不起眼兒,他可是我朝攝政王的貼身書僮!”
“真的?”篆兒一下睜大了眼睛。紫蘇和辟僵初交,又因為崔崇在家,也甚少提起朝堂之事。所以,紫蘇不知辟僵下了朝并不回自己的攝政王府,大半的時間,他只是在“墨苑”住著。
那墨苑東臨皇宮,西靠攝政王府,地方清幽,卻又離這熱鬧街市不遠。辟僵若嫌寂寞了,便換上輕簡裝束去這大街上走一走。說來,若不當這攝政王,依他的本性,只怕要遠離建康,往那山上去的。
辟僵不論公事還是私人會客,都喜在墨苑處理招待。一些和他往來甚密的士大夫,了解辟僵性情的,也只在這里找他。
紫蘇更不知道,她所站的那條路,只需沿著它一直向北,那小路的盡頭,遍栽的一地菊花。繞過那菊花叢,踏上那碧草蔓延的甬路,前方開闊之處,就是辟僵所住的墨苑了。
墨苑的建筑走向,大致是個回字形。因為地勢高,站在那三樓,稍稍往四周一看,就能看見大半個熱鬧街市。辟僵雖然飽讀詩書,下筆千言,腹有韜略,日夜看奏章,但眼目一直很好。
他從這東窗眺望,看著通往街市的那條路,瞧著那人群中一個小小的杏黃身影,不禁定了一定。又細細瞧了瞧,發(fā)現(xiàn)她身邊還有一個更小的丫頭緊跟著。
怎地那姑娘的形容,像足了崔紫蘇?辟僵不禁想下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