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銀色月光透過鏤空雕窗漏進,斑駁一地霜色,那房內(nèi)燭火半明半滅,隱隱閃躍。
眼皮上似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意識跌落在黑暗邊緣,她只覺的她好像站在懸崖邊,身體搖搖愈墜,穆映雪的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喃喃的聲音從她蒼白的唇邊的逸出,百里無塵皺眉靠近她的唇邊,只聽她道:“喻梓袁,喻梓袁……”
眸色微冷,百里無塵眼下微動,即而只聽她一聲呼叫,便見穆映雪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那額上一片晶瑩的冷汗。
“喻梓袁?”穆映雪微愣,耳邊傳來百里無塵微帶冷意的聲音。
穆映雪搖了搖頭,剛要說話,忽然想起來什么,僵硬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去陪喻王妃回門了……”
最后一字梗在喉中,對上百里無塵那雙帶著冷意的眸了,她硬生生的將后面的話給咽了下去。
房內(nèi)一片沉默,她目光落到那房內(nèi)的燭火上,那會兒喻梓袁離開,她便一個人悶在被子里,之后感到頭疼乏力,很快就睡著了,不想這一睡就是一天,看這天色,像是半夜。
“的確,我今天是要陪華容回門,不過如果我沒有借口折回來,又怎么能聽到你躺在這張床上,喊著喻將軍名字的樣子--”百里無塵墨眸沉凝,轉(zhuǎn)而開口問她,“告訴我,我對你不好么,讓你連睡覺都心心念念別的男人?”
他眸下閃著危險的味道,仿佛她只要回答錯一個字,他就會上來立即掐死她。
穆映雪不知怎么的,腦袋痛的很,她沒心情和他爭吵,所幸閉嘴不言,拉過被子,轉(zhuǎn)身就要躺下。
然而那被子還未拉過來,手腕便忽然一重,百里無塵擒上她的手腕,猛的一拽,她身體一傾,砰的一聲便栽進他的懷里。
他胸膛硬的像塊石頭,將她鼻頭硌的通紅,她剛要說話,卻被他打斷,“回答我的問題,不要讓我再問第二遍,嗯?”
他眸中危險之意不言而喻,穆映雪忽然想起今天喻梓袁臨走前對她說的話,他說他還愛著她,而他給她的傷痛,不是一句他還愛她就可以解決的。
夠了,真的夠了。
穆映雪迎上他清冷的眸子,冷笑一聲,“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自以為高高在下,將所有的女人都視為身邊玩物,其實也不過如此而已,百里無塵,若是今天滅國的是你們梁國,你就不會這樣和我說話了!”
“梁國?”百里無塵同樣冷笑一聲,“即使再給晉國千次、萬次的機會,滅國的仍然會是晉國,你的父皇昏庸無碌,你應(yīng)該慶幸是梁國滅了晉國,否則如你所說,你將淪為其他男人的玩物,凝兒應(yīng)該跟你說過的罷,那些被賣到教坊司的帝姬是什么樣的下場。”
“這么說我應(yīng)該感謝你了?”穆映雪嘴角勾笑,滿是譏誚不屑。
百里無塵長指摩挲著穆映雪的下頷,墨眸由淺到深,最后闐暗一片,他一點點的捏住穆映雪的下頷,手上下了沉重的力道,對著她道:“帶刺的女人,我一向不喜歡,我會慢慢磨掉你的棱角,直到讓你臣服在我的身下。”
“是么,我等著那一天!”穆映雪冷聲微揚。
唇角翹起淡薄的弧度,百里無塵鋒冷輕笑,“只是在我磨掉你的棱角之前,千萬不要再自尋短見才好,因為我不會像今天這樣再救你一次,螻蟻尚且偷生,而自暴自棄的廢物,即使再救活一次,也不過還是個廢物。”
聽完他的話,穆映雪暗暗攥緊了手指。
上一世,喻梓袁害她失去所有,這一世,她必將全部討回!
想到此,一陣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繼而只聽百里無塵出聲道:“進來。”
進來的是百里無塵的貼身侍衛(wèi),侍衛(wèi)走到百里無塵的身邊,躬身稟告,“王爺,王妃那邊已經(jīng)開始著急了,再不回去,恐怕王妃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里。”
“知道了。”百里無塵抬腳便走,卻要跨出房門,他又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一眼穆映雪,“你身為晉國公主,在晉國滅國之前從未出過國都一步,而喻梓袁身為梁國將軍,出征晉國之前,亦未曾踏進過晉國國都一步,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后,我需要你給我一個交待,最好,別讓我知道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
話落,百里無塵跨出了房門,領(lǐng)著侍衛(wèi)遠遠走了。
穆映雪半跪在床上,鼻頭仍是通紅,看著那被推開又關(guān)上的房門,她心緒沉重如弱水。
是了,沒穿越前,她是一國公主,而喻梓袁是一國將軍,兩個從來不相往來的人,她一見到喻梓袁就表現(xiàn)出不同尋常的情緒,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看出她和喻梓袁有什么吧。
吱呀一聲推門,只將穆映雪拉回了神,穆映雪抬頭,只見凝兒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見她醒了,凝兒欣喜的連忙放下熱水上拿手試了試穆映雪額上的溫度。
穆映雪感到奇怪,“凝兒,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而是小姐你怎么了,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發(fā)燒了么?”凝兒瞪大眼睛問道。
發(fā)燒了?
穆映雪揉了揉額頭,怪不得剛才腦袋會疼,而且還睡了這么長時間,還真是這身體總是出問題。
凝兒見她不說話,徑自去擰了毛巾,將熱乎乎的毛巾放到她的額上,絮叨起來,“小姐你可不能不這樣愛惜自己的身體,雖說晉國亡了,但是還有凝兒陪在小姐身邊,只要小姐開心,凝兒就開心了,如果小姐不開心的話,那么凝兒也不會開心……”
“凝兒。”穆映雪喚道。
“怎么了,小姐?”凝兒以為她不舒服,聲音有些著急。
“以后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穆映雪拉住凝兒的手,眼神異常堅定。
“小姐想清楚就好,一切都隨小姐的意思。”凝兒點頭,眼眶里有淚光閃爍。
“嗯。”穆映雪點頭,抬頭輕刮了下凝兒的鼻子,“傻丫頭,怎么一副要哭的樣子?”
凝兒吸了吸鼻子,使勁的搖頭,搖著搖著,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說道:“小姐,我剛才端熱水經(jīng)過走廊的時候,遠遠的好像看見王爺從小姐房里走了出去,不過我一想,王爺怎么可能從小姐房里走出去,他今天不是陪著喻王妃回門了么,當初如果不是礙于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輪到喻華容當王妃,她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還有今天我……”
“別說了。”穆映雪打斷了凝兒的話。
“哦--”凝兒覺的小姐今天有點奇怪,卻也沒有再說下去。
一夜無話。
因為發(fā)燒的緣故,穆映雪一夜睡的很沉,斷斷續(xù)續(xù)的做了幾個夢,夢里的場景接連跳躍,像是過幀一樣環(huán)繞在腦海里,醒時驚了一身冷汗,凝兒見她出了冷汗,再試試她的額頭,燒已經(jīng)完全退了。
外面陽光暖融,春芽在枝頭展露了一點點的嫩綠,接連的碧色整齊而又惹眼,她房外種著許多花草,雖是整個王府最寒磣的一塊地方,但細心打理打理,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凝兒說她剛發(fā)完燒,需要到處走走,穆映雪應(yīng)了,正好這兩天因為喻華容回門,百里無塵和王府里的好多人都不在,以前她要刻意回避那些人,而趁著這次機會,她不用再刻意回避。
況且自己要離開,趁著這時間去看看路也是再好不過的了,找好了路就可以離開了,這地方她也是受夠了。
王府很大,凝兒跟在穆映雪的身后,兩個人穿過王府迂回轉(zhuǎn)折的長廊,又路過碧水接天的池塘,一路漫不經(jīng)心,嬉嬉笑笑。
兩人一路走,也沒刻意揀著方向走,直到走到良景閣,穆映雪停下腳步,眉頭微皺。
這良景閣是喻華容的地方,那日和百里無塵洞房花燭夜,兩人便是在這里洞的房,聽說這良景閣三個字,還是百里無塵親自題筆寫的,而里面的陳設(shè)布置,則由梁國頂級工匠之手,當年這王府建成時,因為這良景閣坐擁地勢,時年冬暖夏涼,被道福澤綿延、錦銹之所,可以看出百里無塵把良景閣賜給喻華容,當中意味不言而喻。
這些話,都是穆映雪聽無意中聽那些碎嘴的丫鬟說的,當時聽到一笑而過,現(xiàn)在站在這良景閣前,她的心緒不禁微微復(fù)雜起來。
目之所及,可以看見里面花團錦簇,一派盎然,還真是一片春景秀麗,比起自己那簡陋的院子真是強上幾倍了。
而今春寒料峭時節(jié),天氣還在微寒當中,哪里的花可以團成錦簇,又哪里可見盎然生機?
這樣的地方,百里無塵把它賜給喻華容,當真用怎么樣的詞語形容這份寵愛,都不算過份。
呵。
穆映雪轉(zhuǎn)身要走,卻聽凝兒出聲道:“小姐,你看那老婆子,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穆映雪腳步頓住,停下腳步,她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個老婆子,藏在廊檐后頭鬼鬼祟祟打量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