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shí)話,到現(xiàn)在我還是對那些東西存在恐懼感的,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電腦屏幕。屏幕上……是一個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臟兮兮的面容下,一雙眼睛深深凹陷,步伐緩緩的在廚房里挪動。腦袋到處探,看樣子是在找什么東西。
看著這個小女孩兒,我覺得她可憐,同時也有些害怕。咽了下口水問陸司承:“她在找什么呢?”
“當(dāng)然是找吃的。”陸司承大約是見慣了這些鬼魂,并未有什么夸張的反應(yīng),只是從容道:“這小女孩兒是餓死鬼,基本每時每刻都在找吃的,要是沒有吃的,估計會吃人!”
“吃人!!”我嚇得提高了嗓音,腦袋里不由腦補(bǔ)出小女孩兒滿嘴血腥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陸司承點(diǎn)點(diǎn)頭,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當(dāng)然,你想想,戰(zhàn)亂時代的時候,有多少人因?yàn)闆]飯吃而吃死人肉的,甚至有一些人把活的嬰兒煮了吃。鬼餓了,沒有吃的,自然也是一個道理。而且餓死鬼是餓死的,它們每時每刻都處在饑餓的狀態(tài),每時每刻都要不停的吃!你表姐這么多天都還活著,還得多虧了那條狗!別看那狗長得有點(diǎn)兒丑,還挺有靈性的,知道護(hù)主!”
“汪!”陸司承話音將落,趴在客廳里的小寶立即發(fā)出一聲抗議的犬吠。
看來還真讓陸司承給說中了,這狗很有靈性,居然能聽懂人話,知道陸司承在說它丑呢。兩個烏溜溜的狗眼睛瞪著陸司承,像是在說,你才丑呢!你全家都丑!
陸司承笑笑,卻沒有再討論小寶丑還是美的問題,而是繼續(xù)盯著屏幕里的小女孩兒,問我說:“杜宇和杜佳呢?”
“杜宇在打電話給杜佳找心理醫(yī)生,杜佳在阻止他打電話。”對于此事,我表示很無奈,杜宇死活不肯相信有鬼,即便是聽了樓下大媽們的話,他依舊固執(zhí)的認(rèn)為,是人們以訛傳訛,導(dǎo)致所有人都相信這屋子有鬼,杜佳那個喜歡從眾也就跟著相信了。
總之他倆就是鬧得不可開交,誰也不愿意相信誰。我索性將杜宇拉了出來,叫他看監(jiān)控。杜宇看見電腦屏幕的那一瞬間,臉都嚇白了,杜佳的臉更白。指著屏幕上的小女孩兒,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對……我就是老聽見有孩子哭,肯定……肯定是這小東西在哭!”
說完啪的一巴掌拍在杜宇背上,底氣十足:“我就說吧,我就說這屋子不干凈,你還非不信!還說我有??!”
“你……你沒病嗎?那個黃毛有什么好?你非得為了他跟爸吵架,非得搬出來,你要不搬出來,能出這事兒么?”來的時候就聽陸司承說杜宇是理科生,邏輯思維很強(qiáng),能把邏輯用到這種地方,我也是無言以對。
杜宇邊說邊抖,哆嗦著問陸司承:“表妹夫,你看這事兒怎么辦啊?這東西一看就不是善類,萬一……萬一她一路跟著我們回家可如何是好?”
杜佳眼見杜宇嚇得發(fā)抖,丟給杜宇一記鄙夷的眼神,語氣里更是鄙夷:“杜宇!瞧瞧你那熊樣兒,我都不敢承認(rèn)你是我哥了!”
“喲!我是熊樣兒,你就不是熊樣兒了?”杜宇在我們面前是一派正經(jīng)人的作風(fēng),說話也是相當(dāng)?shù)皿w的,然而一到了杜佳跟前,就成了尖酸刻薄的機(jī)車男。這大約就是傳聞中那什么真正的兄妹吧,沒有什么時時刻刻的暖男,有的只是相互鄙夷。
陸司承無語的看著吵得熱火朝天的倆人,冷幽幽打斷了他們爭吵:“我覺得,你們倆再這樣吵下去,大約你們都會變成熊樣兒!”
聞言,杜宇和杜佳都立刻閉嘴,轉(zhuǎn)過頭來緊張兮兮的看著陸司承:“不是,表妹夫,那這事兒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陸司承不緊不慢的放下電腦,望了望看起來廚房的門口,壓低了聲音:“其實(shí)這事兒也不難解決,這小東西本性不壞,只是缺乏安全感。我想,她一直在這里不走,可能也是想要等她媽媽,或者她的親人。只要找到她的親人,這事兒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不是!這人海茫茫的,我們上哪兒去找??!”杜宇一聽,立即犯難了。
我也覺得這事兒不那么好辦,誒!廣場舞大媽!今天跟我們說話的廣場舞大媽!我一直覺得那位大媽不太正常,她說起萌萌時,一點(diǎn)也不像一個旁觀者,倒更像是當(dāng)事人。
陸司承大約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笑笑,卻不說話,一副高人的樣子,說今晚大家先休息吧,有這么多人在,那小鬼不敢怎樣的。
其實(shí)倒不是因?yàn)橛羞@么多人在,而是因?yàn)殛懰境性?,陸司承雖然只死了四年,但人家以前可是陸判,那估計都是惡鬼中的戰(zhàn)斗機(jī)了!就算現(xiàn)在他不是地府判官了,那他還是惡鬼中的戰(zhàn)斗機(jī),有此等戰(zhàn)斗機(jī)在,一般的鬼魂,誰也不敢靠近。
于是,這一夜,我們并未聽到小孩兒的哭聲。第二天,在廚房里也不曾見到小鬼的身影,但房子里的陰氣還在,想必她是藏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陸司承就去樓下找了幾個老太太老大爺聊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問出了那大媽的住址。
見我們找上門兒,大媽很是震驚,她的樣子也很奇怪。一大早的,她的眼睛卻又紅又腫,怎么看都像是哭過的樣子。大媽見了我們,先是一愣,繼而提高了警惕問我們:“你們是昨晚那對小情侶?你們是怎么找到這兒來的?有什么事兒嗎?”
“淑琴!你在門口干什么呢?”大媽正和我們說著話,里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大媽敷衍的回了兩句,趕緊關(guān)上門走了出來??戳丝匆黄饋淼亩庞詈投偶?,又看著我和陸司承,幾乎是確定道:“你們并不是505的租戶?”
“阿姨,你說對了,我們的確不是505的租戶。”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份兒上,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
陸司承指了指杜佳,接著我的話茬:“這位小姐才是505的租戶,就是昨晚您口里說那位505的倒霉姑娘。”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就當(dāng)我昨晚瞎說吧!別再來了,快走吧快走吧!”陸司承話剛說完,大媽就急忙的趕我們走。
“阿姨,您就是萌萌的姨媽吧?”陸司承并沒有攔著大媽,也不讓我們攔著,只幽幽的說了這么一句。
大媽微微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們,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們……你們是什么人?你們該不會是萌萌爸爸那邊兒的人吧?”
“額??!原來你就是那個很像的姨媽呀!”杜佳俠肝義膽,一知道大媽是萌萌的姨媽,立刻把自己的事兒都給忘了,憤憤的為萌萌打抱不平,義憤填膺道:“我說你這姨媽當(dāng)?shù)目烧鎵蜻^分的!怎么能因?yàn)樗龐尵筒还芎⒆?,你說你們還住在一個小區(qū)里!這……你明知道那房子不干凈,也不告訴人一聲!過分!太過分了知道嗎!你……”
眼見杜佳跑題了,我趕緊拉住她,將話題拉了回來:“表姐,你干什么呢?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咱們不是來替人打抱不平的!”
說完,我趕緊把杜佳拉到后面,以防她胡言亂語。然后跟正想說話大媽解釋:“阿姨,我知道,您當(dāng)時也不是故意不管的,我也知道您因?yàn)槊让鹊乃?,愧疚了很久。我們今天來找你,其?shí)是希望你能幫助我們,同時也能幫助萌萌!”
“幫助萌萌?”大媽本來是不想搭理我們的,一聽到能幫助萌萌,立即轉(zhuǎn)了風(fēng)向。
陸司承立刻趁機(jī)接下我的話,把萌萌說的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說萌萌之所以這么多年還在,其實(shí)都是因?yàn)闆]人關(guān)心她,她一直在等著她的親人來找她,又或者說在等著她媽來找她,說完,陸司承又裝作很隨意的問了大媽一句:“萌萌她媽去哪兒了?如果萌萌她媽能出現(xiàn)的話,這事兒就更好解決了。”
聞言,大媽的眼眸微微下垂,語氣里滿是悲傷:“萌萌她媽,在得知萌萌的死訊以后,一直鬧著要去要替萌萌討回公道,那幾個負(fù)責(zé)的警察都被撤職了,上面也沒有再給任何的回應(yīng),萌萌她媽絕望之下,跳河自殺了。”
“那她是在哪兒自殺的?”陸司承立即問道。
大媽默然片刻,含淚道:“就在護(hù)城河邊兒,現(xiàn)在南流街旁邊的那個地方。”
陸司承說,萌萌她媽是含恨而終的,大約也會陰魂不散,弄不好見了警察就往水里拉,估計現(xiàn)在還在那兒呢。但是萌萌她媽是成年人,她有足夠的能力表達(dá),也有足夠的能力聽懂道理。
夜幕降臨時,我們四人便拿好道具到了河邊兒,聽大媽說,萌萌她媽叫王惠琴。陸司承一邊兒燒著符紙,一邊兒念叨著萌萌她媽的名字。大約五分鐘以后,我感覺一股陰氣靠近。一睜眼看見一個渾身濕漉漉,披頭散發(fā)的藍(lán)衣服女人瞪著我。嚇得我不由一抖,那女人也沖著我齜牙咧嘴,生是一副要將我拉下去和她作伴的樣子。
我嚇得趕緊躲在陸司承身后,抹了符水在眼睛上的杜宇和杜佳也慌忙的躲后面。陸司承抬眸看著正想拉我們下水的女人,語氣平靜而嚴(yán)肅:“你就是夏萌萌的媽媽吧?你知不知道,夏萌萌一直都在那個房子里陰魂不散。”
“萌萌!”女人的表情忽然變得柔和,眼中的含著血淚,睜大了眼睛,急促的問陸司承:“你見過萌萌?”
陸司承的樣子看上去就跟電視里救人的那些老道士一樣,一派上帝的姿態(tài),一本正經(jīng):“是的,萌萌她一直在等你,等你帶她走。”
“你……你說的是真的?”女人激動得渾身都在發(fā)抖,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們怎么見到萌萌的,萌萌現(xiàn)在在哪兒?”
“她就在你們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等著你。”陸司承說,孩子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他們所有的刺都是來自于孤獨(dú)與害怕。因?yàn)橥趸萸俚某霈F(xiàn),萌萌總算是解脫了。母女二人終于一同離開,杜佳的出租屋里也算是平靜了,這事兒也就告一段落了。
但我的事兒還沒影兒,我在那里待了兩三天,愣是什么都想不起來。最后,陸司承接了個電話,說是我們小區(qū)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是被吸干凈了血液而亡的,女尸面容被毀壞,身上又沒有任何證明她身份的證件,她身上唯一的線索就是半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居然是我!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耳邊不由的響起那天電話里告訴我如何對付那些鬼魂的女聲……
“警察先生,您這么說是不對的!我認(rèn)識朱時雨十幾年了,雖然她……精神上的確是有些問題,但是這事兒肯定跟她沒關(guān)系!她手機(jī)不通肯定是有別的原因!我說你別破不了案就亂往人腦袋上扣帽子行不行!況且她現(xiàn)在精神很正常!”我跟陸司承剛進(jìn)門,就聽見里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聽上去焦急而憤怒:“你們怎么能不把事情查清楚就亂說!現(xiàn)在新聞都播出去了,你們還讓她怎么在這座城市待下去!”
“陸先生,朱時雨以前是有過前科的,這個你不是不知道!”警察的聲音聽上去很憤怒:“即便你們陸家有權(quán)有勢,這事兒也沒法解決,你知道這事兒造成了多壞的影響嗎?現(xiàn)在市里人心惶惶的,如果朱時雨精神不正常,就應(yīng)該去療養(yǎng)院!”
“好了,陸先生,請你出去,別妨礙我們辦案。”
我……我有過前科?我呆立在原地,然而就在下一刻,陸司延就走了出來,陸司承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沒有消失,而是站在我身側(cè),就那么看著迎面而來的陸司延。
陸司延見到陸司承的那一瞬間徹底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陸司承,又驚又恐,結(jié)結(jié)巴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