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陸司承,搖搖頭道:“你們這小兩口真算是運氣好的了。二十多年前,咱們這個地方窮得連油燈都得省著,許家村就更不用說了,窮得都娶不上媳婦兒。”
“哎,這越窮啊就越容易出事兒,娶不上就得拿錢買了。被騙來的姑娘還不少,誰若是想跑,全村人出動,抓住就得打一頓。村里有個下鄉(xiāng)的知青幫著姑娘們逃跑,結(jié)果遭到了那些村民的瘋狂報復(fù),說起來,多年前那下鄉(xiāng)的知青也是造孽啊。”
“那知青本來是城里一個當(dāng)官兒的兒子,后來下鄉(xiāng)來了這里,愛上了一個姑娘,就在那里成了家。后來啊,知青到了該回城里的時候,卻因為跟姑娘結(jié)了婚沒法回去。他家里人叫他和姑娘離婚,知青死活不肯,他父親很生氣,就跟他斷絕了關(guān)系。”
“從此以后,知青就在許家村安了家,當(dāng)起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墒谴謇锶艘驗樗莵碜猿抢锶?,一直對他有意見,加上他又娶了他們村兒的姑娘,當(dāng)時村里還有許多小伙子沒娶上媳婦兒,大家對他是不滿得很,時常為難他,生產(chǎn)隊里什么重的活兒都讓他做,還老欺負(fù)他。”
“知青媳婦兒知道自家男人受的苦,自己又是個孤女,根本拿那幫村民沒辦法,說是之前一些女知青為了回城里都跟自家男人離婚了,干脆自己也跟知青離婚得了,離了婚他就能回城里了。知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怎么都不肯答應(yīng),說受再多的苦只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這一切都不算什么。”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就在某一天,村子里同時被騙來了十多個姑娘,姑娘們多次試圖逃走,結(jié)果有好幾個姑娘被打殘了。”
“后來,姑娘們知道知青是從城里下鄉(xiāng)來的,讀過一些書,就求著知青夫妻幫著逃走。知青夫妻見姑娘們可憐,就答應(yīng)了,后來姑娘們倒是逃走了。知青夫妻卻遭到了瘋狂的報復(fù)。村里那些跑了媳婦兒的小伙子沒了媳婦兒,一個個都又都不懂做這種事兒是犯法的,還覺得自己委屈,于是就合伙把知青的妻子拖到后山……給侮辱了……”
“知青媳婦兒受不了侮辱,投河自盡了,沒過多久,知青沒幾個月的女兒也病死了。據(jù)說知青曾經(jīng)向城里的父親求助過,可他父親沒搭理他。絕望之下,知青一把大火,將整個村子都給燒的干干凈凈,大火少了一天一夜,全村五百多口人,沒有一個生還的……”
聽了老板娘的話,我不禁想起村長那張長滿褶子的臉,原來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村夫,不想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村長總提起他妻子和他女兒,看得出來,他很愛他的妻女。倘若不是因為發(fā)生那件事兒,想必現(xiàn)在村長還幸福的和他的妻女生活在一起。
說起他的妻女,我倒是想不明白了,既然全村的人都以為自己沒有死,那么村長的妻女又去哪里了?如果全村的人在一夜之間全都是死了,那么村長的牌位又是誰給立的?
牌位??!離開小賣部后我和陸司承一路討論,說到牌位,我瞬間恍然大悟,抬頭看了看陸司承的背包,再對上陸司承的眼睛,與他異口同聲道:“牌位是許家村村民的!”
“可是如果牌位都是許家村村民的,那么這些牌位又是誰立的呢?”我不由的說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陸司承深思片刻道:“或許,當(dāng)時是有人生還的,只是沒人發(fā)現(xiàn)而已。又或者,是那些早已經(jīng)離開的人。據(jù)我所知,知青下鄉(xiāng)徹底結(jié)束是在1977年,之后慢慢的就有人外出打工了。照著村長說的,許家除了許四以外,許四的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也就是許柏南姐弟的父親,還有一些村民都在大火發(fā)生以前離開了。”
“許家世代為道,這些牌位更可能是許家人的立的。而且,一定是不懷好意的。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村里幾乎沒有嬰兒,然后就是村長的妻子也不在。”
“村長的妻子是暴死的,肯定是惡靈,而村長的女兒還是個嬰兒就死了,怨氣肯定也重,這些都是惡靈中的惡靈,只怕早已經(jīng)被不懷好意的妖道收去害人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問陸司承說現(xiàn)在怎么辦,陸司承說先把這些牌位弄去崔玨那兒,崔玨見了會派了鬼差挨個兒的去找的。這些牌位上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很可能已經(jīng)不再許家村了。
陸司承的話讓我有些納悶兒,崔玨是地府判官,按理說,這什么人什么時候該死,他應(yīng)該是知道的啊,怎么許家村死了這么多人,地府卻沒有半點反應(yīng),還任由他們的鬼魂作祟,甚至是以活人的狀態(tài)生活著,更奇怪的是,陸司承一開始居然沒發(fā)現(xiàn)這些人已經(jīng)死了。
對此,陸司承攤攤手表示警察也有出紕漏的時候嘛,地府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的,有些妖物作怪,會擾亂生死秩序,地府有的時候還會有一些惡鬼逃跑,派了鬼差去追捕,結(jié)果有些追捕了十年八年也沒能找到。
陸司承說他自己也就是一白骨所化的白骨精,只不過和崔玨關(guān)系不錯罷了,可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我還以為他是無所不知的,現(xiàn)在看來,是我想多了。我撇了撇嘴說:“我還以為你什么都知道呢?”
“怎么?沒你想得那么神通廣大你就鄙視我了?”陸司承斜睨了我一眼,有些不高興道。
雖然我心里有這么想,但我嘴上還是立即否認(rèn),搖頭擺手道:“沒有沒有!我覺得你很厲害!很神通廣大!我真沒有半點鄙視你的意思!”
“朱小姐,你那一臉慌張的表情已經(jīng)出賣了你,連說謊也不會說。”陸司承哀嘆一聲,說我要是沒了他該怎么活啊,恐怕連自理都有問題。
我……我沒了他就活不了?我沒了他連自理都有問題?臥槽!這人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课蚁攵紱]想,一腳過去踩他腳上,言辭激烈的反駁他:“我怎么了我?我離了你怎么了?我離了你這么多年,我不也還活著吧?我不也能自理嗎?我說你這人還能不能要點兒臉?”
“我就是這么不要臉,你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嗎?”我說陸司承不要臉,他非但不反駁,居然還說出這種話來,我簡直無語。
我冷哼了一聲,如實回應(yīng)道:“不好意思啊,我不記得以前的事兒,還真不習(xí)慣您老這樣不要臉!”
“以后就會習(xí)慣了……”他說著一把將我拉進(jìn)懷里。
我好好走著路,一下子被他拉過去,當(dāng)時就懵逼了,懵逼了半天慌忙從他懷里掙扎出來,罵他不要臉,大白天的在公共場合摟摟抱抱。
陸司承恬不知恥的回我說,他抱自己女朋友有什么不要臉的。說實話,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我心里震了一下,方才想起陸司承活著的時候,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是現(xiàn)在我卻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想記得,又不想記得。
正如現(xiàn)在,我想靠近陸司承,又不想靠近。他不是人,我怕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記起了,我比現(xiàn)在更依賴他,他卻忽然離去。我怕孤單,我怕一個人,我怕身邊的人會忽然離開。靜姐和許柏南已經(jīng)沒了,我不想下一個在乎的人又忽然離開。
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太在乎陸司承,于是我咬牙切齒的罵陸司承:“誰是你女朋友了?我好端端的一個人,你就一個死鬼!人鬼殊途,我怎么會是你女朋友!反正我是不記得的!別不要臉了!”
“小雨,你終究還是嫌棄我不是人,對么?”陸司承忽然停下了步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