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小寶一路跑回屋關上了房門。過了一會兒，七嬸走回來陰沉著臉將我扶起。我不知道七嬸追出去有沒有看見什么，我喘息問：“七嬸，怎樣？”七嬸搖搖頭，沒說話。

勉強跪在靈堂上給李老太婆上了炷香，燒了點兒紙。敷衍慰問過后，我和七嬸被安排在一個屋內(nèi)睡下?？晌腋揪退恢瑥奈一剡^神來到現(xiàn)在，我一直沒看見蘇文奇和尹秋水。

“咯吱……砰。”關上房門之后，我急忙問：“七嬸，文奇和秋水，我從一進來就沒看見他們，他們會不會出事了？”七嬸搖搖頭，從懷里拿出一個白瓷瓶。打開瓶塞后沒過多久，蘇文奇和尹秋水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緊緊抱著他們嗚咽說：“想死你們了，我好害怕。”

原來，進門那屋，是以前李老太婆扎紙人用的。李老太婆的師父曾經(jīng)告訴他，扎紙人千萬不要在夜里點紙人的眼睛，而且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熾燈也挺有講究，在燈泡的底座下面，藏了一縷用尸油泡過的童子的頭發(fā)，這縷頭發(fā)泡過之后還被送到附近的寺廟超度過。

蘇文奇擺了擺手說：“切，我說為什么那么厲害，剛進去被那光照著，身體就開始冒白煙。”尹秋水點點頭說：“對虧了七嬸，幸好七嬸還有魂甕。”說著，尹秋水扭頭看向蘇文奇說：“文奇，我們走吧，去外面看著，七嬸和玉玲該睡覺了。”

“嗯。”蘇文奇點頭戀戀不舍看了我一眼。兩人轉身正準備往外走，七嬸連忙喊道：“停下，你們不能出去，今晚很危險，我們四個人要呆在一起。”

“危險？”尹秋水皺了皺眉，沒再說話。“好啊，好啊。”蘇文奇笑嘻嘻走過來，偷偷摸摸伸手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說：“玉玲，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我白了他一眼，伸手到后面想要拍開他，沒想被他一把拉住，緊緊貼在屁股上。

這家伙好無奈，我每抽動一次手，就會因為雙方力量不均，在屁股上碰一下。連撞數(shù)下之后，蘇文奇小聲在我耳邊說：“好軟。”最后，還是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揚起右手才讓他放開。

大概一個小時過后，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我還沒說話，七嬸便攔住我走到門后問：“大晚上的，誰在外面？”這時，雨已經(jīng)下大，淅淅瀝瀝的雨聲聽起來有些潮濕。

門外并未人應，七嬸又問了聲，仍舊沒人應。七嬸回身，叫我把手電筒給她。我們來的倉促，壯年說他家一年也不會來兩位借宿的客人，這客房的白熾燈一直是壞掉的。睡覺之前，他給了我們一把手電筒，指明茅房的位置。

七嬸拿著手電筒，推開門探頭看了看。外面并沒有人影，在燈光的照耀下，我看見了庭院中飄落的雨珠。“誰在外面敲門，難道是她？”七嬸自言自語說著，拿手電筒往對面照了照。

就在我晃眼看的時候，手電筒的燈光直射到一張灰白色的照片。我瞬間怔了怔，心底一寒。那張照片上的人正是李老太婆。黑色的相框，上面蓋著黑布，一個大大的奠字在散射的燈光下模糊可見。天吶，夜風吹來，一股冷流襲來，從心到腳將我涼了個透。

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正常，七嬸嘟囔著關上門說：“什么都沒有，外面風大，是風吹落樹枝打在門上的。”我皺眉說：“七嬸，我都看見了，對面是那老太婆的靈堂。”

七嬸看了我一眼，點頭嘆氣說：“唉，這家人真沒良心，老太婆死了，不守靈也就罷了，連電燈都不開。老太婆辛苦一輩子，走的真凄涼啊。”

“轟隆。”七嬸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一聲驚雷。“啊。”我尖叫著往后退，七嬸笑笑說：“玉玲，都多大了，你還害怕打雷？”我搖搖頭，指著七嬸身后的房門。剛才的閃電，讓我看見門外有一個佝僂的黑色影子?？赡苁且驗槔罾咸攀炙嚭?，她家的門是用紙糊的，是門也是窗。

蘇文奇皺眉說：“難道我姥姥說的是真的，打雷下雨天能看見鬼？”就在這時，“轟?。?rdquo;又是一道驚雷閃電。這一次，連蘇文奇也看見了。他伸手指著門說：“外面，外面有一個人影。”

“咚咚咚，咚咚咚……”驚雷過后，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七嬸關上手電，回身靠在門后小聲問：“誰？”

這次，門外有了回聲，是那個半大孩子的聲音，“快開門，我要進來。”我們互相看了看，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去。七嬸皺眉想了想，可能覺得現(xiàn)在這個時間，讓一個小孩子呆在外面不安全。七嬸伸手摸到門栓，剛要開門，“轟隆”一聲驚雷炸響。

“?。∑邒鸩灰_門！”我大聲吼了出來，我在剛剛的閃電中，看見了門外那個佝僂的人影。

七嬸怔了怔，放開門栓往后退了幾步。“咚咚咚，咚咚咚……”門外的敲門聲響起，這次是李老太婆蒼老的聲音，“快開門，我要進來。”

四人屏住呼吸，沒了動作。天上烏云翻滾著，驚雷連連炸響。“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這次變成了男孩的聲音，“快開門，我要進來。”

就這樣，門外，李老太婆的聲音和男孩的聲音交替著，每次閃電時，都能看見外面有一個佝僂的人影。大約半個小時過后，雷聲漸漸變小。七嬸大聲喝道：“李老太婆，你已經(jīng)死了，我奉勸你一句，還是快下地府去投胎吧！不要成了孤魂野鬼，沒人會管你。”

李老太婆和男童同時桀桀怪笑，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笑過之后，李老太婆開口說：“我有個心愿，你把門打開，讓我進來，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們。”

蘇文奇顫聲問：“什么，什么東西。”李老太婆蒼老的聲音響起，“就是這個，快開門。”

“轟隆。”一聲驚雷閃過，我看見門外那佝僂的人影，手里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舉過了頭頂。“??！”我和蘇文奇同時尖叫起來，那盒子化成灰我也認識，那一定是李老太婆的骨灰盒。

李老太婆將骨灰盒舉過頭頂，伸手在門上砸。砰，砰，砰。蒼老的聲音響起：“開門啊，快開門啊，我有東西給你，送給你……”一時間，連七嬸也驚呆。

我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李老太婆死了，現(xiàn)在正站在外面，抱著她的骨灰盒砸門……

“噗”紙門被骨灰盒的棱角砸開了一個口子。“拼了！”七嬸咬破左手食指，順手拿過一個紙人。七嬸念著咒語，用血給紙人點了眼睛。“四面、六相、八方、十算……結！”七嬸念著咒語，猛然推開門，將紙人扔了出去。

將紙人扔出去后，七嬸飛快關上了房門。“轟?。?rdquo;驚雷炸響，在閃光中，我看見門外紙人的影子慢慢站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紙人開口說道：“大膽，人死燈滅，休要胡為！”

又是一道閃電，紙人追著李老太婆佝僂的人影快速朝扎紙屋跑去。七嬸趕緊推開門，跑了出去。我、文奇、秋水，我們?nèi)司o緊跟在后面。當我踏出門檻的那一刻，我聽見扎紙房那邊傳來拉動燈繩的響聲，剛剛扭頭，“啪咔”扎紙屋內(nèi)，黑色的骨灰盒被摔碎，半大的男孩兒暈倒在地上，七嬸扔出去的紙人正在熊熊燃燒。而那拉著燈繩的人，正是壯年。

壯年冷冷看了一眼李老太婆碎裂的骨灰盒，天吶，那可是他媽媽呀，他的表情怎么會這樣。

下一秒，壯年抬頭看向我們。壯年和七嬸對視一眼，冷冷說：“她……該死。”

晚上聊天的時候，壯年還泣不成聲，這會兒居然這樣說話，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沒人說話，只有雷聲和淅淅瀝瀝的雨聲。七嬸抬頭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我想跟過去，卻被尹秋水拉住，他看著我搖了搖頭。

“你，不是李建國？”七嬸試探問。壯年不說話，抬步便朝靈堂走。走到半路上，他突然回頭問：“你是王玉蓮的徒弟？”七嬸驚了驚，點頭說：“是。”

壯年不再說話，走到靈堂上，拿了一個通紅的蘋果坐在供桌上吃。驚雷閃過，我看見中年背后的遺像以及靈堂上大大的奠字。畫面感很冷，我感覺自己會死在這里。

吃完蘋果，壯年抹了抹嘴說：“那人不會來了，謝謝你給我燒的紙。”撲通一聲，七嬸跪在地上，“師祖！”什么！難道眼前這壯年就是七嬸的師祖趙德龍？！

壯年桀桀怪笑，笑聲混雜著雷雨的響聲聲，十分恐怖。過了一會兒，壯年止住笑說：“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一個頭發(fā)花白，衣衫襤褸的老頭摔進門來。

木板門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打開的，仍舊是個半人寬的口子。借著燈光，可以看見掛在木板門上的小白花。老頭摔進屋內(nèi)后，身體開始冒煙。他不停朝碎裂的骨灰盒爬去，我從他眼里，看見了求生的欲望。終于，他爬到了骨灰盒那里，他看了一眼李老太婆灰色的頭像。